第四十三章 暗流（一）
若你是锦城本地人，此刻一定会相当自豪，因为锦绣山庄刚传下一个消息：明日锦绣老人大寿，山庄决定大宴全城，城中各户人家均会收到附近酒楼送来的一份美味佳肴，足够一家老小享用一天。 锦城上下此刻一片忙碌，特别是锦湖区，简直看不见一个闲人，到处充满着厨师伙夫们的呼喝声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这场大宴，各酒楼不仅有钱拿，还是打广告的好机会，更重要的是，谁若是这时懈怠，不免被看成给锦绣山庄上眼药，以后想继续在此发展，恐怕就难于上青天了。 满城的熙熙攘攘似乎也让山庄大堂中的诸位听在耳中，更加烦恼。 “这是早定好的计划，已经同各店家商议数月，此时若喊停，损失事小，山庄信誉就要一落千丈了。”锦家老幺锦月似乎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正极力反对。 老三锦雪皱着眉头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不是心中烦恼，担忧大宴中的安全，姑且一说，你也就姑且一听罢了。既然箭在弦上，那就发吧。只这两日，老高那些守卫便抓了几名鬼鬼祟祟的人，说是前来探望，却到处走动，到处询问，不知图谋些什么。”原来他是想让取消全城大宴，但是也是心知不可能，愈加对安全担忧起来。 二姐锦花坐在一旁，靠着椅背，一手托着下巴，道：“若是别人想动你，你就算全城戒严他们也有办法找你，若是对你没有兴趣，你就算敞开大门别人也不会瞧一眼。唉，本是山庄上下大喜的日子，谁知我们几个却如此煎熬。”口中说着，娥眉皱起，显然想不通其中道理。 老大锦风一身贵气打扮，对大家摇摇头道：“如今安全方面，县令已经放出所有差役来维护治安，加上天使降临，刺史大人，乃至节度使大人都不敢怠慢，已经加派人手前来护卫，官场上的力量已经动用的差不多，但是你们也知道，人再多也防不了杀手。”另外三人稍稍心安，却听老大道：“但是我此刻担心的却不是这个，昨夜父亲同公公夜饮，我在一旁作陪，你们猜我听到什么了。” 三个弟弟meimei齐齐看过来，一脸的疑问。锦风埋怨道：“父亲对公公讲起大宴之后，就将庄主传与老三，然后，希望随公公一同去京城，亲自叩谢皇恩。” 锦花惊讶道：“这是好事啊，我山庄能有今日，就是因为得到皇上的赏识啊，咦，不对！” 锦雪面无表情道：“前几次封赏，父亲可是从未提起过去京城，这次突然要去叩谢，定有内情啊。” 锦花这才反应过来，又道：“去就去呗，也没什么吧，或许父亲想着这辈子还没见过皇上呢，有些遗憾呢。” 锦月对二姐苦笑道：“京师离着江南甚远，来来回回怕是两年多时间，就算父亲身体不错，经得住这般折腾，二姐你也别忘了，古家可是刚刚被灭门。” 锦花一捂嘴，知道自己的比起三个兄弟，显得太过幼稚，不由得住口了。 几人陷入沉思，锦雪叹息一声，道：“看来大宴中多半要出些什么事，父亲这是想避开啊。”其余三人一听，心中没来由的跳了一下。 锦城最大的酒楼是那锦湖岸边最高的云梦楼。楼高四层，矗立在最佳的风景处，装饰极尽繁华，却又显得风雅古典，每日里都有城中权贵在此处来来往往，热闹非凡。楼中每层四角梁柱雕有花朵，从下至上依次是曼陀罗花、莲花、山玉兰、优昙花，意喻吉祥，每柱不同，形态各异。 “听说光这雕花的银子，便用去了这个数。”此时四楼面湖的一个雅间，一个猥琐汉子正说着，用手比划了个五。他对面坐着一人，四十多岁年纪，方方正正的国字脸，两鬓斑白，眼神凌厉，正倚在窗台上，望着湖中，不知想着什么。 那猥琐汉子倒是不怕对面那人不听他的，依旧絮絮叨叨道：“整个酒楼修在此处，又花费如此多，很多人都猜着背后是那山庄。” 对面的男子感兴趣了，斜了猥琐汉子一眼，轻言道：“难道不是他们？” 猥琐汉子抿了一口面前的小酒，享受着闭上了眼睛，慢慢道：“山庄无非是一方地头蛇，他们上面还有着关系呢。” 男子微笑道：“难道是......” 猥琐汉子赶紧接口道：“没错。要不说老太爷会看人，当年江南出来的，又能在今上面前说上话的有好几位，可是老太爷偏偏认准了这姓李的，后来又偏偏是这姓李的混的最好。因此皇上提拔老太爷，每次都是李公公来，这里面可是有道理的。” 那男人晒然一笑，似乎没在意。反而问道：“我刘长刀已经许久没入江湖了，此次还是多年以来第一次受命出山，对那位老太爷一无所知，这位兄弟可否告知一下。”原来这位就是在富贵院广场前被气得吐血的刘长刀，只是从那以后并无人再见过他，时隔二十年后再度出现，若被一些老人物见着，必然会惊讶一番。 那汉子翘起二郎腿，夹了口菜，随意用袖子擦了下嘴，便丢下筷子，坐好，一本正经的说道：“刘大侠你或许不知道，我们这种人一般了解不到多高的层次，只能讲他的一些流传甚广的事情，您自己判断，如何？” 刘长刀听到，也坐正了，竖起耳朵听起来，心知这消息可能就是真的了。他了解这种探子，说话从来不说满，十分真的事也只讲八分，一分真的事却能说的十分。 “老太爷之前一直名声不响，成名一战便是那场大变之后。当时锦城尚未如此干净，有个黑道中赫赫有名的帮派，唤作铁手帮，帮主是那铁手。那铁手占了锦城，胃口变大，打起了山庄主意，计划数月，派出一百多位好汉趁夜杀去。没想到消息泄露，山庄早已空了，也因此没人看到那场恶战。后来江湖上只知道前去的一百多人全部丧命，包括铁手和他的所有精英，一夜之间，锦城大变，清明了许多。据收尸的人交代，一百多人的伤口各式各样，有刀有剑有枪，甚至还有暗器。当时便有人猜测，这老太爷或许会什么挪移之法，将别人的招数转移到他人身上。” 那探子又喝了口酒，显得有些辣喉，赶紧吃了口菜，又道：“第二番事迹，便是围攻富贵院了。那是刚去围攻的第二日，老太爷带着的几人想从后方潜入，不曾想中了埋伏，老太爷以五十多的年纪一人独扛院子三老爷和四老爷，一双rou掌竟让两人难进一步。自此便江湖扬名，加上此时锦绣山庄能人辈出，崛起势不可挡，不仅在经济还是在武力，都隐隐有追赶富贵院之势，江湖便从此尊老太爷为江湖领袖了。” “富贵院，哼~”刘长刀也不知道在没在听，轻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想起往事，目光闪烁，有同情，有怨恨，有不屑，心中泛起些微波澜。人总是这样，对不堪回首之事记得特别清楚，乃至于每个细节，每个表情都刻在心中，过些时日便回头想想，唤起当时的各种情绪，用以填补现时的空白。 “第三个事迹，便是......” “鱼蛋，鱼蛋，你他娘的在哪呢？正忙的时候跑哪去了？”猥琐汉子正欲在说，听得楼下有人叫喊，神情一愣，有些尴尬，对刘长刀道：“大侠，你看，我这里......”原来他正是这里的伙计，外号叫做“鱼蛋”。 刘长刀微笑的挥挥手，道：“你去吧，有事我在来寻你。”便看鱼蛋一拱手，甩甩抹布下了楼去。 “幸好我的对手不是他。”许久，刘长刀也下了楼去，身无长物，似乎再也不用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