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下三
“所有人。保持戒备！” 随着卡塔尔·瓦基里的大声呼喊，装备着全覆钢甲的雪漫贵族侍卫和手持矛刃，身着链布甲的洛里斯泰德卫戍军团全都停下了脚步。 “大人？”一名百夫长向他投以疑惑的一瞥。他们是本地卫戍长官的部下，现在暂时听从卡塔尔的指挥。 “这个雾……”卡塔尔的面色一沉。“有些蹊跷。” 就在这时，原本还是朦朦胧胧的一层迷雾突然像是海潮一般一涌而上，将这支上百人的军队连同周围的一大片街区一起吞没！ “谁带了风涡卷轴？将这些雾驱散掉。” 魔能掀起的狂风在五息后卷起。然而它起到的作用却是微乎其微。 这雾越来越浓了。一般士兵的能见度已经下降到了五尺之内。 奇怪的雾，诡异的雾。 没有潮湿的感觉。色调也略显深重，仿佛像是混合了浓烟，隐隐泛灰。 远处传来的喊杀声与爆炸声也越来越微弱，仿佛周围的声音都被这迷雾所吞噬了一般，很快，这篇街区内便是一片寂静。 就连虫鸣鸟叫的声音也不复存在。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卡塔尔检视了一下周围。凭借他超人的目力穿透迷雾，将周遭上百尺的一切尽数收入眼底。 一共一百一十五名士兵。二十二名瓦基里家族的侍卫，九十三名城镇卫戍守卫。没有一个人失踪，没有一个人受伤。虽然他们都因为这诡秘的迷雾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但并没有人有异常的举动。 “这不是自然现象。应当是西城区那边的两名巫师搞出来搞出来的东西。所有人保持警惕，相互之间靠拢！”他大声喊道。 “你们几个，到附近的民居里面找些火把出来。倘若户主还在，记得付账。”卡塔尔指向不远处的几间大宅。他身旁的几名全副武装的侍卫立刻大声应诺，转身便朝那边跑去。 数分钟后…… 收集出的火把被发放到每一名士兵手上。当火光亮起，照透这灰白色的浓雾时，不止一人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原本有些不安定的士气也回复了。 与此同时，一名侍卫来到了卡塔尔身边。小声说道：“大人，有些东西你最好过来看一下。” “嗯？”卡塔尔看向眼前这名特意将面甲拉起的侍卫。他认识他，这个叫做吉尔的棒小伙子是瓦基里家族收养的孤儿之一。可以完全保证其忠诚，并且他还受过反幻术的训练。是陷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们在这座城镇里面的敌人只有爱丽丝一人。而她已经确实无疑地处于了濒死状态。即使他们赶不及在兄弟会得手之前找到爱丽丝。那个女人的头颅在事后依旧要经由他的手运到领主的桌上。 那么在这之前，在这里是不会有刺客想要他的命的。 卡塔尔随即放下心来。命令士兵们原地戒备后便跟着侍卫吉尔走进了附近最大的一处宅院当中…… “嗯？这是什么意思。” 在他的面前，数个用衣物摆放出来的人形正胡乱地分布在这座宅院最深处的地下室中。看上去就好像是几个闲得无聊的人，把全身的衣服脱掉之后又按照穿在身上的顺序在地面上或者桌椅上摆好一般。 衣服裤子鞋子袜子腰带兜帽口袋手套，全部都在该在的地方。除了本应该被它们包裹住的躯体不知所踪以外，什么差错都没有。 “恶作剧？还是什么奇怪的巫术仪式？”卡塔尔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他并非没有见过那些巫师弄出来的奇奇怪怪的降灵仪式。在讨伐黑巫师教团的时候，他甚至在某座地牢中见识过通过支付复数**的身躯以召唤魔族的邪恶仪式。 但那毕竟有迹可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简直就是莫名其妙的一团。连类似阵图的涂鸦都没有。 他看向身旁的吉尔，等待着他传达更多的情报。 “大人，就在我们进来的时候，这些衣服上还有温度。”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卡塔尔，当他听到这个信息的时候也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几分钟前还具有温度，除了人的躯体以外一切安好，在场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他穷尽脑海中的记忆也没能找出能够造成相似效果的力量。 “这可是，密闭的空间。”卡塔尔心底一沉。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希望不要是兄弟会那边出差错了才好……倘若爱丽丝不死，这里所有参与刺杀的人都别想活下来！ 他宁可相信这是这是那两名高阶巫师搞出来的花样！ 他猛地看向了斜上方！ “呃啊——！！！！” “不好！” 仅仅一剑，至少一尺厚的土层连同其上的砖石结构便被卡塔尔击成碎片！然而此刻他的心中却没有一丝得意与欣喜。因为当他回到地面上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士兵，只有九十几个！ 九十几个陷入慌乱的步兵！ “出了什么事！百夫长呢！”他拎起最近的一名士兵的领子，大声吼道。 “雾，雾！是雾！雾要吃，吃掉我们！”被吓坏了士兵结结巴巴地说道。眼中流露出惊恐的光，他的手指指向卡塔尔左边的某个方向。 下一个，横扫而过的剑风便将那边的雾尽数驱散！将街道上的垃圾和杂物一同卷起！而在其中，十数件飘舞着的亚麻布衬衣清晰可见！ 卡塔尔的喉咙动了动，就连可供呼吸的空气在这一刻也变得沉重了许多。 这种款式……是只有城镇守卫才会穿的里衣！ 盔甲和武器都消失了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卡塔尔一声怒喝，一跃便落到了飞散着的衣物中央，随后旋身——斩！ 倘若之前的剑击是为了制造范围大却没有多少杀伤力，仅仅为了驱除迷雾的狂风的话，那么现在这一剑便是实实在在的风刃！只是一瞬间，横隔在他面前的一切阻碍便被尽数切成两半！ 无论是布片，是木架，抑或是砖石，所有的阻碍都被一分为二！ 但是他失望了，他并没有斩到任何异常的东西。 连点边都没有擦到！ 【不在这边么……不好！】 卡塔尔猛地回过头，却正好看见一团迷雾从后方涌上，将十数名守卫一口吞没！ 他目呲欲裂。 顺着他的目光，一名原本被卡塔尔的剑击吸引了注意力的卫兵艰难地转过了脑袋，脖颈处发出了粗糙的声响。 而就在这时，侵袭而来的浓雾也随之退却。 他看到了什么？ 在他的身后，原本应当有一名穿着全身钢板甲的瓦基里侍卫。虽然所属不同，但却意外的健谈。就在刚刚，他们还在互相加油打气。他还记得刚刚才传到他耳中的话语。 “……我是一定会活着回去的。我的小甜心还在等着我。后天，就是她九岁的生日了。” “啊哈~那她一定很可爱。” “她是我的骄傲。” 声音还没有消逝。而在他面前的，却只剩下了一副盔甲。一副空空荡荡的，仅仅凭借惯性支撑的盔甲！ 他的目光穿过了那空洞的头盔，仿佛那是一个无比深邃的漆黑裂口一般。在那之后，便是深渊。 “哇啊啊啊啊啊啊！！！”士兵捂着脑袋，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喊。 他崩溃了。 一同崩溃的，还有这整支部队的士气。 陷入混乱的士兵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跑乱撞。无论卡塔尔怎样呼喊，制止，也无济于事。直到他的忍耐到了极限，挥剑斩杀了好几人以后才用鲜血勉强将它们震慑住。 但即使是这样，还留存着的士兵也就只剩五十个不到了。一部分人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入了浓雾之中，再也没有了声息。 “大家靠拢过来！绕着我围成一个圈！” 卡塔尔大声吼道。他同时迅速地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棕色的小瓶，一饮而尽！ 时间沙漏药水，能够在短时间内大幅度强化服用者的反应能力！ 【不管你是什么，最好不要被我抓到！】 “大人！雾里有东西！” 他猛地一转身，浓雾中的一个黑影隐约可见！ 【找到你了！】 “喝啊！” 大步，重斩！ 金属的碰撞声自交锋处鸣响！被震退的却是气势澎拜的卡塔尔一方！ 仅仅是一击，从剑刃上传来的着力点却至少有七处！ 就算浓雾中视线难以在短时间内进行有效的捕捉。卡塔尔也能够勉强辨识出那挥过来的东西是剑，或者是类似于剑的东西……可是一个人如何在同一瞬间挥出七剑！？ 人，不可能有七只手！ “滚出来！怪物！！” 重剑士大声吼道。朝着已经空无一物的浓雾中连连斩击！ 就在这时，从他的身后传来一声异响…… 【抓住你了！】 他一脚踏下，平整的青石板地面也被踩的寸寸龟裂！而重剑士的身形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直扑而出！ 数十名士兵围成的大圆被他一跃而过！而那个被异物抓住的侍卫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不远！ 是眼熟的人。这被不知名的形体向后拉扯的侍卫，正是刚刚才陪着他进入地下室的吉尔！ 【等着，我这就救你出来！】卡塔尔神情凝重。双眉如剑般竖起。 然而就在他面前的吉尔却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他很是艰难地张开嘴，凭借口型大概可以分辨出一个模糊的单词。 【……金……属。】 【什么意思！？】 然而卡塔尔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他终于知道那些士兵是怎样消失的了。 吉尔的脸在融化。不，与其说是融化，不如说是转变更为恰当。由活生生的血rou，转化为银灰色的液体，再飞速地流向背后的某处！ 最多只过了四分之一秒。他全身的肌体便消失殆尽。在这之后，是骨骼，是盔甲，是盾！是剑！它们像是急湍的河水一般向后奔流，转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卡塔尔赶上他的时候，还能够被拥入怀中的，便只剩一套空衣了。 他死死地捏着这件亚麻布衬衣。胸中燃烧着无尽的怒火。 他的愤怒，几乎要将这满溢着铁味的空气点燃！ 等等！铁味的空气！？ 【空气，铁的味道，【金属】，雾！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空气如此沉重，为什么身经百战的士兵会毫无反抗能力的被吞噬，为什么听不到外界传来的声音，为什么这个雾的色调这么奇怪，为什么它怎么吹都驱不散！ 这根本就不是雾！ 这是——金——属——云！！！ 重剑士长长地喷出一口气。银灰色的射流从他的口鼻中激涌而出！ 【差一点就着了道呢。不过，我已经看穿了！】 他志得意满地回过身，双眼中除了怒火以外，便是自信。 然而，当他转过头时，并没有看到本应在他身后的数十名士兵。 PS：这一节我犹豫了很久，大概就是关于【爱丽丝·龙】会不会杀平民的问题让我纠结了好一阵子。最终我试着代入了一下，发现实在是找不到不挑软柿子捏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