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王慎的担心(二)
老实说,自道君皇帝赵佶登基以来,横征暴敛,征花石纲,修建亘岳,建宫观道寺,已经使得百姓困苦不堪,阶级矛盾异常尖锐。 而在他统治期间,民间的起义此起彼伏,其中最出名的方腊更是横扫整个江南。道君皇帝糜费亿万军资,命还算是横打张的童贯率王禀、刘延庆也就是刘光世父亲的西军精锐才将之剿灭。 剿灭方腊平定江南之后,西军精锐趁大胜之机,北上征辽,收复燕云。 可惜在河北,西军遇到了辽国的四军大王萧干和辽人不世出的人杰耶律大石。白沟河一战,西军全军精锐团灭,北宋积攒多年的物资毁丧失殆尽。 经此大败,道君皇帝一朝所谓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盛世景象瞬间千创百孔,这才有后来的靖康之耻国破家亡。 老实说,这个时候,除了上层士大夫阶级,整个帝国的中下层对赵家人是极度失望和愤恨的。家国家国,是所有人的家国,可不是只是你们赵家人自己的。女真人的狼牙棒砸下来,落到的可是咱们普通老百姓头上。 如果不是因为女真人残忍好杀,疯狂压榨百姓。而这一场宋金之战仅仅是如前朝宋、唐内战,估计百姓会毫不犹豫起抛弃已经彻底失去民心的赵宋。 只是,这已经是民族危亡的时刻,赵家人就算再烂,好歹也是咱们自己人。一旦女真人得了天下,所有人都要成为他们奴隶的。 这才有太行山区和山东此起彼伏的抗金斗争。 可是,刘豫现在在河北建立了所谓的属于汉人的政权,很是能够迷惑不少人,也让那些有心投敌之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作为一个穿越者,王慎自然知道女真人战斗力的强悍,这可是站在冷兵器战争颠峰的部队。上次建康之战,敌人的强悍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过,在进入中原这个花花世界之后,女真人就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闪电般的速度堕落下去,战斗力一落千丈,再不能战。在史料中,完颜兀术在和岳飞河南大战的时候,征发举国女真甲士,最后只得了几万人马,且大多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战场。更多的人甚至直接拒绝服兵役,大家都是有家有口有田宅有奴隶,身娇rou贵,自不肯再和敌人拼命了。 而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宋军和女真战场上的主角换成了宋军和伪齐的汉jian军队。 在那个时期,伪齐军的战斗力也非常惊人,刘豫政权为了配合金灭南宋的总体规划,拼命凑集军队,招纳江南群盗,组成傀儡签军十二军。 以俪琼、李成、孔彦舟、徐文等群盗为统军大将,这些人的部下可都是从前西军的精锐,又经过长期战争的考验,极是能打。如果不是南宋又岳爷爷这样的强人,估计赵老九已经被他们给平推了。 特别是金把陕西之地划给刘豫后,刘豫力量更壮。 在这片时空里,俪琼还在刘光世麾下效力,李成已经受了招安,孔彦舟已经被王慎斩杀。还剩下一个曹成,他担心曹成会投降刘豫成为可耻的汉jian,特别在目前的窘迫形势下。 如果那样,得了女真人的补充,谁也不敢保证他就不会南下攻打安陆。 听王慎这么说,安娘也一脸忧色:“倒是不可不防啊!大哥,我能做些什么?” 王慎低声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我这次去湖南,曹成等贼军不来也就罢了,等我剿了钟相,回到安陆,自然会出兵随州,顺道收复襄阳,以南阳盆地为咱们的根本。若他们提前投了女真,领兵来打,你也不用担心。某已经和陆灿、谷烈、呼延通他们商议过,各军只需守好城池和各地隘口,以静制动,一切都我回来再说至于你……” 安娘何等聪慧,立即明白:“大哥这是让我和陈军法官整顿好内务吗?” 王慎:“正是,陈达这人有野心,也是个干才。可他有个很大的问题,心思阴鸷,手段狠辣,又喜欢出风头。某每次叫他做事,这厮就喜欢将问题扩大化,有你镇着,家里倒不至于酿出大乱。” 安娘点头:“我明白了。” 王慎微叹一声,握住她的小手:“你一个女孩子,叫人当这个家受这个累,我心中也是不忍,我们泗州军实在是太缺人才了。” 听到他这话,安娘:“大哥,你快去快回,应祥是个喜欢闯祸的,他这次去湖南若是做错了事,你只管责罚就是了。” “我也想快去快回,陕西那边估计又变,这陕西和河南说不会有一场大变故,可是,湖南那边又不能不去。”王慎微叹一声,笑了笑:“整整一个上午我都没看到应祥了,明日大军就有启程出征讨,他这个带军大将不在军营里,跑什么地方去了?” 安娘忙道:“应祥应该回家看他娘子和孩儿,向他们告别去了,我这就去叫他走。” 王慎用力握住她的手,摇头:“应祥这次和杜家娘子成亲以来第一次远行,别急,让他们一家三口说说话,咱们也不能不近人情。” 安娘恩了一声:“应祥前天还来问,让我给他的孩儿取个名字。我想,这门婚事是大哥你说合的,我们岳家这第一个男丁的名字还得大哥你来取。”说起自己新生的侄儿,她满面的喜悦。 就在前天,岳云的娘子生下一个男孩,这小子足足有九斤重,在他娘的肚子里足足折腾了一天,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娃娃坠地。 若非杜家小娘子生的健壮,估计被那孩子折腾死了。当时,安娘就在杜家娘子身边。每到杜娘子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她就大声喊:“坚持住,用力,不要放弃。男人们在外面打仗,这里就是咱们女人的战场,不能输,挺住!” 想起那个虎头虎脑和岳云一个模子做出了的婴儿,王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叫岳甫吧!” “什么辅?”安娘问。 “那孩儿又高又壮,给牛犊子一样?”王慎看到安娘露在袖子外面白藕一样圆润的手臂,心中一荡,伸出右手食指在上面写了一个甫字。 安娘这才明白,心中欢喜,念道:“东有甫草,驾言行狩。望这孩儿如同田间的新苗生得健壮,一世平安。” 王慎笑道:“正是此意,安娘真是渊博。” 他的手指还在安娘胳膊上不住划着。 安娘属于小骨骼身子丰腴的女子,顿时吃不住痒,咯咯笑道:“大哥别挠,我这就去跟应祥说他孩儿有名字了,叫他早些回军营去。” 王慎心中有一缕柔情涌起,如何肯放过安娘,一把将她抱住,笑道:“人家夫妻告别,你就别到讨厌鬼去打搅了。方才咱们说了正事,现在该说私事了,安娘,你就没有别的话同我讲吗?” 被他一把抱住,安娘一身都软了,面带桃花,羞不自胜:“我……我我我……我没什么同你说的……” “真没有?” “真没有,大哥你回军营去吧!” “就这么急着赶我走。”王慎突然低头吻到安娘的耳垂上:“等我回来,在对襄阳用兵之前,我会娶你。” 说完,他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我去也!” 刚走出院子,就看到一个身材窈窕纤细的女子带着一个丫鬟过来。 见到他,忙一福:“妾身见过将军。” 王慎一看,却是孔贤的meimei孔琳。 为了避嫌疑,王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内宅,平日间都是住在军营里,只每天来行辕一次处置日常事务。说起来,这还是最近几月他第一见到孔二小姐。 和当初相比,孔琳好象又发育了一些,皮肤嫩得吹弹可破,人更是漂亮。 当初之所以留她在府中,一是自己和她的关系有点尴尬,先让她住下再说,等以后慢慢解释;二是,泗州军的军官的军饷不太高,孔家的人口实在太多,以孔贤的那点俸禄,怕是养不了那么多人,暂时就由王慎负责她们的吃穿用度。 王慎这人是个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又有点大男子主意倾向,加上事务繁忙,也没工夫去管这个小女子的事情。 他本打算等到江汉彻底平定,甚至等拿下襄阳之后,各军军官得到妥善安置之后,再将这小姑娘和孔家的家眷交给孔贤。到那个时候,孔少将军应该也负担得起那么多人的吃喝了吧! 见到孔琳,王慎虚扶了一把,示意她起来,温和地问:“原来是孔二小姐,在府中居住可还习惯/” 不但她回答,接着就道:“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同安娘说就是了。” 说罢,就大步走了。 孔二小姐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王慎龙行虎步的身影,眼睛中却充满了泪水。 是的,先前院子中的一幕她都看到。 说起来,已经好几个月没看到王慎,孔二小姐心中一缕思念就如同刀子乱扎。可惜,行辕前面乃是节堂重地,就算自己想也没办法过去。 就在方才,她听人说王军使回来了,就再顾不得矜持,急忙赶了过来。 可是可是……道思竟然……他看我的目光如此冷漠,难道说他心中没? “孔家妹子你来了。”院中传来安娘的声音,其中还带着喜悦。 孔琳忙抹了一把眼睛,笑着回答道:“是,我今天想过来找jiejie说说话儿。” …… 出了行辕,王慎就看到岳云一身戎装跟着出来,笑道:“应祥,你不在家里陪老婆孩子,这么急着回军营做什么?” 岳云叫道:“身为一军统制,大军出征在即,还呆在家里,将士们有该如何看俺,俺以后还怎么带兵?” 王慎一笑:“你是受不了你家娘子的烦,想躲个清净吧,我这才明白你当初为什么一意请战要去湖南了。” 岳云抓了抓头,笑道:“须瞒不了军使,家里婆娘话实在太多,一会儿让我少吃酒,一会儿又说我吃rou太多,一会儿嫌弃俺身上臭不洗脚就上床。直娘贼,这成亲成家真没意思,早知道这样,当初我拼了命也不娶妻。倒是俺那孩儿生得好乖,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勇士。说起来,那婆娘给俺岳家生了这么个孩儿,也算是立了桩大功劳,俺没个奈何,只能让着她。” 王慎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果然被我给猜着了。” 岳云:“听说襄阳的女真军队都抽调去陕西了,军使,咱们去湖南平定了妖人做乱回来之后,若是对襄阳用兵,俺依旧要打前锋,可不能少了咱们背嵬军。” “那是自然。”说到这里,王慎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担忧,暗想:张浚在陕西也有一段日子了,他老人家不会不听我的谏言,依旧如真实历史上那样组织西军余部和女真主力决战吧?不然,为什么这些天从陈达那边的情报上说,襄阳甚至河南的女真主力纷纷调动去陕西,显然是在准备一场规模空前的大决战。 难不成,富平之战还是如真实历史上那样发生了? 这场大战的后果是严重的,此战之后不但陕西全境陷落,就连西军最后的力量也被女真彻底消灭。从此,陕西一地再没有能回到汉人手中,直到明朝。 女真若是占领关中,再加上河南的兀术,呈犄角之势,江汉、襄阳处于两大地缘扳块之间,直接截断河南和陕西的联系,甚至危险到河南一地,必然会成为女真人首先打击的目标。 到时候,泗州军顶得住女真举国之力吗? “张德远啊张德远,那日某将道理都同你说透了,你现在在陕西究竟在干什么呀?”王慎心中暗道:“看来,湖南一事得尽快解决了。等那边事了,我军急速回师,进攻襄阳,希望能够为陕西西军减轻一些军事压力。” “至于杜充密信中让我解决李成,我于李天王有旧……大丈夫光明磊落,又如何下得了手?”王慎忍不住苦笑出声,“兰若,兰若,咱们又有见面了。” 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个潇洒明慧的女子,槊如闪电马如龙,浑身花绣耀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