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红 第七十八章 有关职业道德
诺丁汉森林连续第二次闯入冠军杯决赛的时候，在他们的号外上打出了“雅典”的标题，以彰显他们的兴奋。这一次并没有这样的举动，狂欢已经在比赛当晚进行了，第二天一开始就要面临联赛，实在不是大肆庆祝的时候。 昨天晚上诺丁汉市内所有森林队球迷聚集的酒吧中的啤酒都被销售一空，大批警察守候在街道上和酒吧附近，提防喝多了的球迷们闹事。幸好，除了几起小规模的打架斗殴事件之外，更多的在言语冲突上就被人劝住了。 因为都是一支球队的支持者，他们的言语冲突无非就是谁是这场比赛的最大功臣，有人说是乔治伍德，有人则说是进球的贝克汉姆，还有人说是托尼唐恩。但不管怎么争，在还算清醒的人出来打圆场之后，大家都哈哈一笑，搂着肩膀互相灌酒了。 “有什么好争的？难道他们不都是我们诺丁汉森林的一员吗？” ※※※ 诺丁汉森林同巴塞罗那的比赛是四月二十九日晚进行的，第二天一早，唐恩就拉着唐和他一道去了伦敦，克里斯拉克留下来监督球队训练，他们两个人则去斯坦福桥观察一下决赛中的对手。曼联和切尔西之间的冠军杯半决赛生死大战展开。 这场比赛之前，切尔西稍占优势，因为在第一回合他们客场进了曼联一个球，和曼联打成1：1平。 格兰特的球队能够走到这一地步，并且在老特拉福德逼平曼联，真的叫人没想到。就连唐恩自己，也得承认切尔西的成绩是他在格兰特上台之时所没有想到的。 现在还说格兰特是依靠穆里尼奥留下的东西才闯入半决赛的，有些不太公平了。这场比赛之后，唐恩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个曾经被他蔑视过的人。 切尔西在主场和曼联战成了1：1，双方打加时赛也不能决出胜负，最后只好打点球决战。在点球决战中虽然特里罚丢了球，不过整个赛季都表现出色的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也跟着踢飞了。随后点球决战进入到单轮淘汰制，卡劳一蹴而就，现场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不过当纳尼拿着球走上来的时候，斯坦福桥的欢呼声立刻变成了嘘声，这个给曼联球员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与影响，在加时赛替补鲁尼出场的纳尼过于追求角度，一脚将球射偏。 切尔西靠点球决战淘汰了曼联，成功晋级！ 托尼唐恩和唐身边到处都是高举双臂欢呼跳跃的切尔西球迷，他们所在的这片看台都在微微颤抖。唐恩无意参与未来敌人的庆祝，他和唐戴着墨镜悄悄离开了。 这个结果让他稍微有些失望。 其实他是希望曼联击败切尔西进入冠军杯决赛的，那样第一，他少准备一个对手的资料和针对性战术，工作效率更高；第二，曼联不可避免的要分心，反正我已经分心了，你没理由不受影响，大家扯平。 现在好了，曼联被淘汰出局，只有联赛冠军可拿的他们一定不会在老特拉福德放过诺丁汉森林。虽说就算没淘汰他们也不会放过森林队，可是现在的他们会比以前唐恩所认为的更拼命。到时候，如果在和曼联争夺联赛冠军的比赛中损兵折将，岂不是让切尔西坐收渔翁之利？ “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格兰特，果然是有理由的……”回诺丁汉的路上，唐恩对唐喋喋不休的抱怨道。 ※※※ 失望归失望，抱怨归抱怨。比赛还是要继续踢。联赛第三十七轮，“决战紫禁之巅”前的最后一战。在这一轮会出现很多可能中的结果，但只有一种才会对结局产生决定性的影响——诺丁汉森林客场输给阿斯顿维拉，而曼联赢球，那么弗格森将提前一轮夺冠。 弗格森当然希望在球队刚刚被淘汰出冠军杯之后，马上就用一个联赛冠军来安抚人心，但这件事情他可做不了主，要看森林队和阿斯顿维拉的发挥。让曼联支持这们稍微可以憧憬一下的是——这场比赛诺丁汉森林是客场，刚刚连续打了好几场恶战，不管是体力还是状态都不好保证。另外，阿斯顿维拉也不能算弱。 曼联主场迎战西汉姆联队是本轮联赛的第一场，冠军杯上的失败让曼联全体球员都成了饥饿的狼，可怜的西汉姆联队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当然，对曼联群狼来说，是正确的时间在正确的地点来了一个再正确不过的对手。 4：0，西汉姆联队毫无还手之力，输给切尔西的曼联球星们在这个弱小的对手身上好好发xiele一番。 然后曼联球迷开始密切关注森林队与阿斯顿维拉的比赛。 和曼联球迷的这种关心不同，诺丁汉森林球迷压根儿不关心曼联那边的结果。因为不管曼联是赢是输，只要自己这边赢了，结果都一样——决战在第三十八轮的老特拉福德之巅。 唐恩也没安排人给在老特拉福德那边随时给诺丁汉森林通风报信，实在没那个必要了。 这场比赛唐恩延续了和巴塞罗那第二回合的那套阵容。 在阿斯顿维拉的主场，维拉公园球场，诺丁汉森林以一个2：0干净利落的将主队挑落马下。 本特纳独进两球，成了本场最佳。 ※※※ “冠军杯决赛是五月二十一日。联赛最后一轮是五月十一日。”唐恩看着赛程表，然后在挂历上的对应日子上画红圈。做完这个，他扔下笔，拍拍手，转身对唐说，“这个赛季最后两场比赛，决定我们是成为英雄还是狗熊的两场比赛。” “没这么夸张吧，狗熊……” “事实如此。这世界上没有比双亚王更令人感到羞耻的事情了……不，有。”他突然否定了自己的说法，“那就是三亚王、四亚王、五亚王和六亚王。”他依次伸出三根、四根、五根和六根手指头。 唐咧咧嘴。有些时候他和唐恩的足球理念还真不同，不过他总是能够很好的配合唐恩的工作，将自己的想法压在心底，如果没有必要就不拿出来了。 他是觉得拿不到冠军，拿亚军也不错，总好过一开始就失败吧。唐恩的想法则恰好相反，进决赛就要拿冠军，如果注定失败不如再一开始就完蛋好了——艾伦亚当斯一定不赞成他这个疯狂的想法，因为就算是拿亚军，不管是冠军杯还是联赛，赛季后分红都会比排名靠后的球队拿的多，更别说杯赛每多打一场比赛就会多拿一份奖金。 “还不错，冠军杯决赛和联赛最后一轮之间差了十天，我们还有充分的时间来各自备战。”唐恩打开电视打算和唐一起研究曼联的比赛录像。虽然作为老对手，互相了解一定少不了，但是针对性的观察还是不能缺。 “布鲁斯刚才打电话过来希望你对冠军杯的对手发表一下看法……”唐提醒道。 “他？”唐摇摇头，“他脑子要么是出了问题，要么就是他的上司出的主意。距离冠军杯决赛还有这么多天，我谈什么谈？” “可能是因为你和格兰特的一些私人恩怨……” “那我更不能谈了。现在不，以后也不。”唐恩继续摇头，这次比刚才的态度还坚决。“切尔西在联赛不利，和倍受质疑的情况下拿到了冠军杯决赛权，如今他们士气正旺，下赛季不能参加冠军杯的损失如今根本没人考虑，也没人敢提。这种时候我更不能用言语去刺激他们，给别人火上加油、雪中送炭、锦上添花的事情我不干。万一刺激的他们全部PowerMAX，我们可就傻眼了。所以……”他看着唐，“我们不提他们，不管外面有什么炒作新闻，我们压根儿别理会。这时候，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才是头等大事。” 他这么说完，却发现唐在看着他微笑。 “我脸上有晚饭没吃干净的米粒吗？” “不。”唐摇头笑，“很少能够听到你决定不参与口水战，觉得有些惊讶而已。” “嘿，别真以为我是条见人就咬的疯狗。”唐恩回了他一个白眼。 ※※※ 第二天唐恩给皮尔斯布鲁斯回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不打算评价切尔西打入冠军杯决赛这事儿。他没有把自己给唐讲的那些话复述给布鲁斯，只是说最近球队和他本人的工作重心都是联赛，冠军杯决赛对手先放一放。至于打完联赛之后，这个问题也不是问题了——赢了联赛冠军，全城欢庆都来不及，谁还关心切尔西如何如何？没有拿到联赛冠军的话，唐恩心情不好谁还敢去问这事儿？当然，唐恩自己也不希望第二个结果实现。 其他媒体和唐恩所说的一样，冠军杯还没有开始，目前最有噱头的无疑是联赛冠军的激烈争夺。 BBC五台和天空体育都在做有关最后决战的专题企划，希望吸引电视观众。 其他媒体则成天守在两队的训练基地，挖空心思的想要引发两队的口水战。 谁都知道，弗格森是心理战的老手，而托尼唐恩则是这方面的后起之秀。如果两个人在赛前来一场精彩纷呈的口水大战，一定很有卖点。 但是，最大的卖点这次不是两个主教练了，而是一名叫做“大卫贝克汉姆”的球员。 上一次诺丁汉森林在联赛中主场迎战曼联，贝克汉姆因伤缺席，所以这次是他第一次在英超联赛中直接面对老东家，同时也是他第一次以对手的身份重回老特拉福德。 他刚刚在冠军杯半决赛中打入关键进球帮助诺丁汉森林闯入冠军杯决赛，和另外一边被切尔西淘汰的曼联一对比，有些曼联球迷心中有什么不满也是理所当然的。 比赛还远没有开始，有关他的各种声音就满天飞了。 有人说要热烈欢迎贝克汉姆回老特拉福德，有些人则说要在比赛中在看台上让贝克汉姆“好瞧”。有人感念他对曼联的忠诚，有人则认为他是比犹大还可恶，因为他口是心非，表面说自己对曼联多么的忠诚，实际上呢？却加盟了诺丁汉森林！ 就连弗格森在例行的新闻发布会上接受采访时，都被众多记者围着问有关贝克汉姆的问题。 谁都知道贝克汉姆当初离开曼联是因为谁，如今两个仇人再聚首，又会碰撞出怎么样的火花来呢？ 弗格森面无表情：“我祝他好运。” “阿列克斯弗格森爵士，贝克汉姆帮助森林队闯入冠军杯决赛，而曼联则被切尔西淘汰出局，您是否后悔当初没有重新召回大卫？”有记者如此赤裸裸地提问。 “我为什么要后悔？现在的曼联拥有那么多优秀且更有前途的球员。至于离开了曼联的人，那就是离开了，我不会为过去的事情而念念不忘，否则曼联也不会取得这么多冠军了。”弗格森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起来。 其实他说的话是事实，也很有道理。不过在贝克汉姆的支持者耳朵里，就不那么好听了。也难怪到现在还有人认为弗格森和贝克汉姆是见面就眼红的仇敌呢。 那么贝克汉姆那边呢？ ※※※ “唐恩先生。今天的例行新闻发布会，媒体们希望贝克汉姆能够出席。”芭芭拉露西小姐提醒唐恩，作为外联部的负责人她也认为让贝克汉姆出席更好。但是唐恩给她的名单却是乔治伍德和他自己。 “为什么？”唐恩故作惊奇。 “唐恩先生，原因您是知道的……”露西小姐微笑道，她不吃唐恩这一套。 “好吧。不过没门儿。”唐恩很干脆的拒绝了对方的要求，“让大卫上去接受审问？我不想在重要比赛前因为这些无聊的苍蝇，影响我主力球员的状态。” 这种事情唐恩说了算，芭芭拉露西除了提出建议之外没有决定权，既然唐恩不同意，那也只能算了。她点点头离开了。 回到训练场上，唐恩注意观察了一会儿贝克汉姆。从表面上来看，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但真是这样吗？唐恩不这么想。贝克汉姆的内心此时此刻一定已经翻江倒海了吧？ 他在皇马四年，从来没有作为对手返回老特拉福德，也从来没有直接与曼联为敌。所以如今的经历是他的初体验。 上半赛季，主场同曼联队的比赛前，贝克汉姆有些伤，唐恩正好把他放到了大名单之外，避免了这种尴尬。现在贝克汉姆没伤，状态也很好，他没有任何理由把他排除在外。 那么…… 虽说当初两人签合同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今天这样的情况，但那毕竟没有迫在眉睫。唐恩是建议贝克汉姆把可以不和曼联比赛写入合同，贝克汉姆拒绝了。这样的事情违背他的职业道德，并不代表他也会很乐意重回老特拉福德，以对手、敌人的身份…… 训练间隙，球员们都围在一起聊天开玩笑，贝克汉姆则一个人走到唐恩面前。 “可以聊聊吗？”他说道。 唐恩点点头，对贝克汉姆来找他一点都不吃惊。 两个人找了一个稍微安静的角落。其他人都在拿眼角余光关注这边，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场比赛谁才是真正的焦点人物。 “下午的例行新闻发布会，可以带上我吗？”贝克汉姆开门见山道。他这个要求倒是叫唐恩有些吃惊了。 “你知道吗？我刚刚才拒绝了芭芭拉露西小姐希望在新闻发布会上安排你出场的决定。” 贝克汉姆点头，对唐恩这么做并不惊讶，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托尼。不过我还是希望去。” “被一群苍蝇反复询问：‘你怎么看待重回老特拉福德和老东家为敌’这样愚蠢的问题吗？” “如果我不给一个回答的话，外面的传闻恐怕更多。” “你真要去？”唐恩看着贝克汉姆。 “我真要去。”贝克汉姆也看着唐恩。 “好，下午你和我还有乔治一起去。”既然球员本人有这个意愿，他就没有必要阻拦了，但他还是补充了一句：“如果到时候场面失控的话，我可就要出手了啊。” 贝克汉姆对他一笑。 ※※※ 参加新闻发布会的媒体们已经得知贝克汉姆不会出席这次发布会，正打算在唐恩来了之后集体退场给唐恩一个天大的难堪呢，就看到唐恩带着乔治伍德和……大卫贝克汉姆一起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我知道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托尼唐恩他看着下面那一张张兴奋的脸说，然后坐了下来，不再开口说话。任由媒体们把目标对准了贝克汉姆。 其实大多数问题毫无新意，就和唐恩在上午给贝克汉姆说的一样。不过反正大家并不关心问题问的如何，只关心回答问题的人如何应对。 但是到目前为止，贝克汉姆对答如流，既照顾了森林队球迷的感受，也照顾了绝大多数曼联球迷的心情。并不像唐恩所想象的那般窘迫。毕竟是大明星了，多么刁难的问题都面对过。 有人抛出了“你是否会主动申请避战”的问题，贝克汉姆微微一笑：“我本身不存在任何问题，如果主教练需要我上，那就上。不需要我，做替补我也可以接受。” 这么一来，就把那些死忠曼联球迷对他的愤怒转移了。而且这是经过唐恩授意的，因为在来之前，唐恩反复告诫贝克汉姆，碰到棘手的问题，就一律推给他这个做主教练的。 于是唐恩此刻非常适时的站了出来：“关于大名单和首发阵容的问题，没到比赛前，不便公开。”一句话把那些刚转过头来想问他的记者的嘴巴全都堵死了。 如果允许的话，这些记者很想集体给托尼唐恩报以嘘声。现在他们倒是没有和唐恩继续纠缠下去，转而又去问贝克汉姆各种有关面对老东家的问题了。 “对于重回老特拉福德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你想过吗，大卫？” “我不知道。”贝克汉姆摇头，“我只是有些忐忑不安而已。” “你现在还会记恨弗格森吗？” “他是我非常尊敬的一名主教练。”贝克汉姆不想多谈这个话题。 “和托尼唐恩比怎么样？”记者们不想放过他。 贝克汉姆想要张嘴，却被唐恩将问题抢了过去：“这问题显然是我问的。我们各有千秋。” 评价新旧两个主教练对于球员来说是件很危险的事情，无论怎么说都会得罪人。所以唐恩没让贝克汉姆开口。 仿佛是信号，随后媒体们的问题越来越具体，也越来越苛刻。 “如果在同曼联的比赛中您进了球，会庆祝吗？” “我不知道……我不是在敷衍。这种感觉很复杂，真的来临之前我也不知道如何做，所以我只能说‘我不知道’。” “如果帮助诺丁汉森林击败了曼联，从曼联手中抢走了联赛冠军，你会庆祝吗？你认为曼联球迷会接受吗？” “我不知道……” 唐恩站起来：“好了。记住你们的职业，是记者不是苏格兰场的警察。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 “我们还没问完……” “等你们问完问题，英国和欧洲大陆都连为一片了。”唐恩毫不客气的讥讽道。他就是看不惯一群记者围着自己的球员跟审讯犯人一样逼问不休。他转身就要带着人离开。 记者们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也顾不上什么被点到才准发问的规矩了，一个个举起手争先恐后地将自己还没有来记得问的问题抛出。 “大卫！我还有问题……” “大卫，大卫……有传闻说重回老特拉福德可能会影响到你的状态，如果你出场，是否会动摇森林队的军心？是否会导致比较严重的……呃。” 这句话让三个人都停下了脚步，同时转身看着发问之人。 托尼唐恩：“大卫贝克汉姆现在穿的是诺丁汉森林的红色球衣。” 乔治伍德：“动摇军心？我们不是白痴。” 大卫贝克汉姆：“我是职业球员。” 三人转身离开了会场，任由那些记者在后面叫唤，再也不回头不停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