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深红 第三十六章 冬天已经来了
雷曼兄弟投行的破产，对诺丁汉森林俱乐部最直接的影响就是他们的新球场修建工程陷入了资金短缺的困境中。 诺丁汉森林的新球场虽然还没有拥有一个正式名字，却成了备受英国关注的建筑项目。因为它不仅仅只是修建一座球场那么简单。 这是一份庞大的房地产开发计划。以诺丁汉森林新球场为中心，向外辐射出去形成商业圈和住宅圈，以及足球主题公园、全民健身公园、绿地等设施。随着诺丁汉森林的名气日渐高涨。艾伦.亚当斯还计划在以后将这里作为旅游景点向全世界开放。就像皇家马德里的伯纳乌、巴塞罗那的诺坎普、米兰双雄的圣西罗和梅阿查……等欧洲著名俱乐部的球场一样，它们都不仅仅是一座球场，由于球队所拥有的光荣传统，让它们同时成了无数游客和球迷向往的圣地。 计划很庞大，前景很美妙，但是开销也就相应的要比单修一座球场大很多。 曼城俱乐部的新球场“曼彻斯特城市球场”只花了一点一亿英镑。如果只建这样一座球场，诺丁汉森林俱乐部的财政并不是什么大问题，省吃俭用了一年就够了。 但艾伦这份计划则需要花费最少六亿英镑，这还不包括诺丁汉市政府投资的部分。 如果不想花那么多钱，那么森林俱乐部最终只能得到球场的所有权，无法使用其他设施来赚钱敛财。为了能够让俱乐部得到最大化发展的基于，艾伦和埃文冒险在工程投资中占据大头，得到的回报是球场、足球主题公园，以及一片商业区的所有权开发权。 那个时候美国的金融问题已经凸显，但是谁能想到市场经济的自我调节能力如此羸弱不堪呢？ 只一年时间竟然就导致美国第四大的投资银行雷曼兄弟破产…… 艾伦这段时间憔悴了许多，成天都在全世界飞来飞去的。埃文.多格蒂在美国的生意已经彻底结束，现在艾伦在忙的是给新球场的工程寻找后续资金。由于全球金融不景气，不少银行都拒绝贷款给诺丁汉森林俱乐部。 无奈之下，埃文不得不宣布新球场以及其他一揽子建设工程暂时停工。否则如果继续往这个工程里面投钱，整个诺丁汉森林俱乐部迟早会被拖进这无底深渊。 这条消息在第一时间登上了英国媒体的头版头条。所有人都知道诺丁汉森林俱乐部在前几年飞速的扩张之后，终于遇到了麻烦，还是大的。 “……我承认，诺丁汉森林的老板很有野心，也很有魄力。但是过快的发展必将会导致失速。诺丁汉森林球队在欧洲红透了半边天，但是他们的经济基础并没有跟上球队前进的脚步，俱乐部的建设和他们的成绩不相符。看看其他豪门俱乐部，无论是成绩还是俱乐部的各种条件，都非常符合他们的地位。只有诺丁汉森林……像一个畸形儿一样，他拥有一双跑的飞快的脚，却没有一副可以承受这种速度所带来的冲击的身躯……”电视台里，各种专业人士都在分析着诺丁汉森林目前的窘境。他们认为这简直就是世界经济不景气大环境下足球俱乐部应该如何生存发展的典型反面案例。 “我认为诺丁汉森林俱乐部应该好好的反思一下他们到处扩张的策略。中国、日本、东南亚；英国、美国、全世界……托尼.唐恩的神奇叫他的老板以为自己的球队和俱乐部都无所不能了。说句老实话，在我知道诺丁汉森林俱乐部的主席和市场部经理都是以前从不关心足球的美国人时，我对如今的局面就一点都不吃惊了。他们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足球俱乐部和普通的上市公司不同，除了要遵守经济规律，还要遵守足球规律。托尼.唐恩的神奇给球队带来了一个很好的发展基础，但是他们依然需要慢慢的来，一步步发展。埃文.多格蒂曾经在出席某次在诺丁汉举办的酒会时透露他的目标是将诺丁汉森林打造成豪门俱乐部。但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家豪门俱乐部只靠短短五六年就能建成的。切尔西很有钱，成绩也不错，但现在他们是豪门了吗？我认为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赞同他们是豪门俱乐部的。” “诺丁汉森林是现代世界足球历史中建队时间最长的几支俱乐部之一，也是唯一一支还在顶级联赛参加比赛的球队。但现在这家俱乐部给所有人的印象都是——年轻。从俱乐部老板到他们的球队主教练，再到球员，都非常非常的年轻。年轻人总会犯一些判断上的失误，将形势估计的太好……” “现在他们知道形势究竟有多不好了。” ※※※ “到处都是一片哀鸣之声。”埃文坐在办公室宽大的老板椅中，将下巴枕在支起的双手之上。“好像冬天提前来到了一样。” 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旁边坐着的唐恩说。 艾伦并不在房间中。他正在飞往中国的路上。在中国的那些投资项目也一样遇到了资金问题，需要他亲自去解决。 唐恩低头看了看自己西服内的毛衣。 “冬天确实不远了……” 在0：0被米德尔斯堡逼平之后，球队再次解散，国家队的比赛重新开始。球员们飞赴世界各地征战各大洲的世界杯预选赛，有人表现好，有人表现糟。两场国家队比赛之后返回森林队的球员们大多状态和体力都不能叫人满意。在这样的情况下，诺丁汉森林客场输给了利物浦，联赛排名迅速下滑到了第七。这是两年来，诺丁汉森林第一次排到联赛第七的位置上，他们上一次联赛第七是2006年的10月14日，联赛第八轮客场输给曼城之后，球队三轮不胜排名第七。 2：3。他们很努力，但输了就是输了。唐恩在赛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对英超球员的疲劳表示了关注，他建议足总认真考虑一下设置冬歇期，给球员们喘口气。但是他的声音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得到足总的任何回复。冬歇期的设置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吵，却不过只是教练和球员们的一厢情愿而已，足总和联赛委员会都不可能同意，因为那直接关系到他们的收入…… 现在，他马上就要带领球队去意大利，对付一个强劲的对手——尤文图斯。 在他去意大利之前，埃文找到了他。 唐恩知道埃文找他是什么事情。除了最近球队的成绩不佳之外，还能有其他什么事情吗？ 但是现在的情况他也无能为力，球员们的体力在俱乐部和国家队比赛中被大量消耗掉了，连续一周双赛，让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来休息和调整状态。和利物浦的比赛能够打到最后五分钟才让贝尼特斯反超比分，森林队的小伙子们已经做得十分出色了。但是这样比赛同样耗费了大量的体力，踢完这场比赛之后全队上下筋疲力尽。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尤文图斯。 冬季转会期他不可能会有钱买人，他必须依靠这些人撑过一个赛季。但他还没有放弃，他依然在向球员们灌输本赛季最少拿一个冠军的目标。不管情况如何不利于他们，球队无论如何不能自己失去信心。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埃文。对尤文图斯的比赛，球队会赢的。”他站起来，想要尽快离开这里。 埃文对他笑了笑，并没有挽留。 ※※※ 两天之后的都灵阿尔皮球场。 诺丁汉森林在客场0：2完败给了重返冠军杯的尤文图斯。 唐恩坐在阿尔皮的客队教练席上，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表情，他既没有摔西服也没有踢水瓶，他只是坐在那里，一脸无奈。实际上就在终场哨音响起来之前他还愤怒的像头看到了红色的公牛，在场边对球队的表现暴跳如雷。 他派上了自己现在所能派上的最强阵容。但是他的战术对尤文图斯完全没有作用。毕竟他这一套和尤文图斯最擅长的那一套有许多相似之处，拉涅利知道如何对付他。 论防守，尤文图斯不比诺丁汉森林差，意大利人的血液里早就浸透了防守的本能。无论森林队怎么来回调度，也不管森林队反击多快多突然，尤文图斯的后防线就是不乱。而且他们还利用偷袭反过来在上下半场开始的时候各入一球，击败了诺丁汉森林。 唐恩的那套战术还是从卡佩罗时代的尤文图斯那儿得来的呢。尤文图斯的足球不好看，但是稳定，能够取得胜利和冠军。现在面对比自己稳定，和对胜利充满了饥饿感的尤文图斯，他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反观森林队的球员，或许是连续征战掏空了他们的身体，在场上迟迟进不了比赛状态，就好像吃太饱又没睡醒一样。在尤文图斯打入第二球之后，虽然还有将近四十分钟，却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什么取胜欲望了——他们太累了。球员也是人，不是机器。会疲劳，疲劳之后当然会懈怠，会产生一些消极的想法…… 唐恩对此无能为力。不管他在更衣室内如何鼓劲，球员们没力气那就是没力气，不可能因为听他吼几句“一定要取胜！”就凭空生出无穷力量，然后POWER_MAX轰杀对手。也不能以为来都灵之前他对埃文.多格蒂承诺这场比赛一定要赢，这场比赛就真的一定能赢。 赢球之后的尤文图斯球员们异常兴奋的拥抱在一起，受不了这种场面的克里斯拉克不屑地哼道：“又不是拿了冠军杯冠军，只不过一场小组赛的胜利，至于这么兴奋吗？” “毕竟他们重返冠军杯之后，击败的是卫冕冠军……”唐解释道。他想尤文图斯的球员如此兴奋，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这批人中不少都经历了从意甲联赛跌入意乙联赛的悲剧，也经历过在意乙为了意甲而奋斗的那段岁月，还经历了升级成功之后一个赛季就重回冠军杯资格的欢喜。 人生的大起大落，酸甜苦辣他们中不少人都品尝遍了吧？ 他看着尤文图斯的队长德尔.皮耶罗心想。 唐恩在两个人对话的时候，就一言不发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慢走向甬道。他不想看到尤文图斯球员兴奋到有些癫狂的样子，因为他觉得这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炫耀，是失败者的屈辱。他不愿意坐在这里被这么对待。 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拉涅利显得十分兴奋，而唐恩则沉默寡言，能不回答就不回答，就算一定要回答问题也尽量言简意赅。 “你对输掉这场关键比赛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 “顶替受伤的范尼斯特鲁伊在本场比赛首发的日基奇表现非常糟糕。你是否认为买入他是一个错误？” “不。” “输给尤文图斯是否会影响球队的最终小组出线？” “没有影响。” “对尤文图斯的表现有什么评价吗？” “与我无关。” 记者们见他如此不配合，提问也就直接指向了他，而不是球队或者比赛。 “输了比赛让你心情不好吗？” “你猜。” “那为什么似乎不愿意回答问题的样子？” “不想说话。” “为什么会不想说话？” “牙疼。”唐恩板着脸回答。 “……好吧。球队最近的成绩是否和俱乐部所遇到的经济困难有关？” “我可以保证，世界范围的金融危机和我们球队的成绩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唐恩在本次发布会上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新闻发布会在这样冷漠的气氛中不欢而散。 ※※※ 食言了的唐恩心情很糟糕，他甚至都没有批评球员们在都灵的拙劣表现。回到诺丁汉之后，森林队在主场艰难的1：0战胜了排在他们头上的阿斯顿维拉。凭借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排名从第七上升到了第五。 但是在冠军杯上，森林队却遇到了大麻烦。 回到主场之后，誓在报仇的诺丁汉森林却在城市球场被固守不出伺机偷袭的尤文图斯用他们最习惯的方法逼成了1：1平。同尤文图斯一平一负的成绩让森林队现在连小组出线都变得不再肯定了。冠军杯小组分组形势出来之后，专家们一致看好诺丁汉森林，认为就算是小组第一出线对他们来说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现在好了，喜欢和媒体作对的托尼.唐恩再一次和他们做对了。不过这次却并非他所愿。如果可能，他巴不得这次迎合媒体们的预测呢。 尤文图斯三胜一平积十分高居榜首；诺丁汉森林两胜一平一负积七分位列第二；第三的基辅迪纳摩两胜两负积六分紧随其后；博利索夫四战全负一分未得，已经基本上提前宣告了小组出局。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尤文图斯小组出线不成问题。现在成问题的是诺丁汉森林和基辅迪纳摩。两队积分差距很小，不到最后时刻，谁也不知道究竟哪支球队才能出线。 冠军杯小组赛最后两轮的赛程安排是这样的：11月26皇家马德里客场挑战白俄罗斯的球队博利索夫，12月11日主场迎战基辅迪纳摩。 其中客场挑战博利索夫的比赛将至关重要。如果在这场比赛中失手，那么诺丁汉森林说不定就将提前告别本赛季的冠军杯。至于为什么会把这场比赛看的非常重要，并非因为博利索夫拥有强大的实力，而是由于那个时候远赴白俄罗斯，恶劣的自然气候对森林队的影响将大到不可忽视的地步。 十一月底的白俄罗斯，已经进入了寒冷的冬季。最坏的打算就是诺丁汉森林将不得不在冰天雪地中同作用主场之利，适应这种冰雪天气的对手决战，以求在与基辅迪纳摩的出线争夺中占据先机。 那场比赛，他们不仅要和博利索夫队较量，还要和白俄罗斯的寒冷天气作战。而且那个时间段，往往是球员们身体最疲劳，最容易受伤的时候。 要取胜，还不能有人受伤，球员的体能要得到保证。 唐恩一想起来这个条件，就觉得有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叫他喘不过气来。 十一月初，诺丁汉的早晨。从舍伍德森林飘来的迷雾还笼罩在城市之中，路面湿漉漉的，还在下雨。太阳早就升起了，却被厚厚的乌云挡在了天外，阳光泄不进丝毫。去上班的男人们把身体缩在黑手的大衣中，行色匆匆。汽车车头的灯光还亮着，从公路上驶过，溅起一片冰凉的水花。 唐恩站在维尔福德巷外面，抬头看看前方在树林和白雾掩映中的训练基地。他向外拉拉高领毛衣的领子，冷空气趁机钻了进来，让毫无防备的他打了个寒战。不过好在刚才那种呼吸不畅的感觉总算减轻了一些。 刚刚张开嘴深呼吸一口，一股白气从他的嘴中喷了出来，在他眼前被冷分撕裂，分散成缕缕白烟，渐渐变淡，直至最终消失，和这初冬的早晨的白雾融为一体。 冬天已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