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里应外合

    那小厮名叫刘富贵，原本世代都是将军府的家奴，到他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他有个jiejie，也在府内做事，一家人依靠着将军府的给养，虽不得大富大贵，也比外面讨生活的穷苦老百姓要强多了。

    没想到，三年前，将军娶了个小妾进门，把他jiejie拨到了这小妾的房内做个使唤丫头，不出一个月竟然莫名的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也曾在府中各处打听，怎奈每个人都对府内失踪人口一事讳莫如深。老管家又给了他不少银两，权作封口费，威胁他再不可多言。

    府中小厮依例每个月可出府两次，探望家人，自从jiejie失踪之后，刘富贵每次回家，都只能看到年迈的父母以泪洗面。二老一看见他，就想起他jiejie来，一心追问他jiejie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本是为人父母应尽之责。

    刘富贵不忍心看父母每天伤心落泪，加之打小这个jiejie就对他关爱有加，嘘寒问暖，姐弟情谊原本深厚。他有心要弄清事情原委，找到老管家，主动要求把他分到这明月小妾的身边。

    此时，大夫人已然暴病而死，明月被将军扶为正室，堂皇的住进了府中上房，家中下人都畏她如虎，避之唯恐不及。老管家正为找不到人去侍候大夫人烦心，见刘富贵自告奋勇，当然乐意成全。加上他聪明伶俐，遇事装聋作哑绝不多问，只管一味执行。很快就得到了明月夫人的重用，成了明月夫人的心腹。

    起初，他发现这大夫人饮食奇异，每天送进去的饭食，除少了些许瓜果，其它一概没有动过。后来，更是隔三差五喝退了下人，独自一人呆在房中。刘富贵也壮着胆子躲在园中花圃内窥视过，当晚，上房周围必定是愁云惨雾，黑烟缭绕，阴气森森，时有黑影进去，可怜他rou眼凡胎，无法分辨。

    转眼两年多过去了，除了发现大夫人行为怪异之外，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他心中却早已明了，大夫人十有八九不是凡人，却像是民间传说里的狐妖鬼魅。

    也是苍天有眼，一个月前，西北边患平息，将军府中却流传，说刘将军在外有个私生子，近日找到了，要迎回府中。尽管府中从来也没人知道有小公子这回事，将军却严令各人不许私下议论小公子之事，更不可将此消息外传，违令者就地仗杀。各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刘富贵却发现，大夫人是乎对小公子这事格外上心，三番五次派他去打探小公子回府的日程。

    小公子回府当日，大夫人更是叫了他与另一个心腹下人一起，躲在后花园假山后窥探，那天，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花园小径中，只见远远的，老管事领着个壮实的小孩儿走了过来，大夫人躲在假山后探头去看，忽然一道刺眼的金光一闪，大夫人轻声尖叫，急躲了开来，双眼却好似已被那金光所伤，血流不止。

    刘富贵与另一名下人都吓的不轻，正要声张起来，大夫人却及时阻止了他们，扶在他二人肩上急回了上房，嘱咐他二人万不可将刚才之事说出去，否则他们人头不保。随后又各赏了他们一锭金子，以作安抚。大夫人喝退了他俩，一个人在上房中呆了三天，水米不进，也不见人。

    刘富贵当日看的真切，那金光正是从小孩儿的脖子上发出的。赶巧过了没几天，大夫人出了上房，唤他到身边，却安排他去给花园地牢里的小孩送饭，每日要把在牢中的所见所闻说与她听，刘富贵心中暗喜，潜伏在大夫人身边多年，所获有限，今天终于知道她怕什么了。世间万物本来就相生相克，如今找到了克她之物，他日若找到了这妖精害死他jiejie的证据来，也就能降得住他，为jiejie伸冤报仇了。

    刘禁听了刘富贵断断续续的低声细语，弄清楚了事情始末，却苦于无人报信与父亲，遂将自己进府当日的穿戴翻了出来，嘱咐他定要找到花园中掉落的那枚响箭。

    这小厮收拾好了衣物，又寻个借口在后花园找了半日，方才在乱石缝中找到了那枚响箭，他将这几件信物收拾妥当，准备等出府探亲之日，去找刘禁的父亲。

    这天，他正在厨下催促饮食，却听前厅里回来的丫鬟们议论纷纷，说小公子的养父造访将军府，正在前厅里用茶。他就寻个由头赶去前厅，躲在厅外廊下偷听。听得仲宏求见不得，被那将军搪塞，失落而归，知道他回家必要经过将府后门，他急收拾了刘禁的信物，捆个包袱赶往后门，专等刘仲宏从些路过，忙忙的撞出去，塞了包袱就跑。

    消息既然已经传出去，他也不知道个结果，只是在送饭的时候将此消息告知了刘禁。刘禁听说信物已送到父亲手中，知道父亲定会来救他，高兴的手舞足蹈，饱饱的吃了饮食，把自己收拾的干净利落，又向那小厮要了一把短刀来，藏在衣服内。

    刘仲宏此刻正与两个弟兄在府门外的街巷里，各处茶楼酒肆里坐定，各自打探着将军府的消息。

    很快，一天过去了，他们三人却没发现将军府里有什么动静，将军被人劫持，一日不在府中，府中却是安稳平静，水波不兴。

    三人回到破庙中碰头，各自交换了消息。得知将军府中，府兵不过六七十人，大都集中在前面院落，后花园与后院内室中，是各位夫人的居所，一到晚间关门闭户，除了将军与几个亲信下人外，其它男丁不得入内。又在刘将军口中得出刘禁所囚的位置，正是在后花园的假山之下，只有几个家丁在囚牢内看管。

    几位弟兄商议好了计策，把那刘将军绑成个粽子模样，仍旧塞了嘴，撇在佛像后面的石坑内，胡乱盖了些稻草杂物，各自回家准备。

    当晚，巩州城外荒漠上，刮起了泼天也似的大风沙，吹得城中各处街巷买卖早早的关门收市，各色旗幡在大风中猎猎作响，街巷各处呜咽有声，仿佛万千鬼魅出世一般。

    刘仲宏四弟兄穿了夜行衣，口内衔了利刃，乘着大风沙，摸到了将军府后门处，留一人在后门策应，其它三个几个起落，早已入了将府后园之中，寻着花径几个曲折，来到假山之侧，三人在假山处摸索，却不得门而入，此时，忽然不远处，廊下花圃里窜出个人来，向着假山飞奔而来。瞧那步伐，却是个没有什么武艺的下人，三人没听见他声张，急躲在假山后。

    那人奔到近前，轻声呼唤道：“刘仲宏，刘仲宏，快出来，小人特来为刘禁少爷送信来的。”

    仲宏定睛细看，却不是前日在府外后巷中送信的那名小厮？仲宏急拉了两位弟兄现身出来，三人跟了这小厮绕到假山另一侧。只见那小厮使个眼色，让在一边，从门边一个石洞里摸出块拳头大石块，冲面前那块石头上敲了三下，停一停，又敲三下。不一时，只听轰隆隆一声，那块不规则的大石头居然挪动开来，渐渐的露出个洞口来。

    仲宏急着要见孩儿，手持了利刃，一闪身进了洞内，拐过一道弯，里面亮堂堂几间石室，有两个狱卒坐在桌前饮酒。那迎面的狱卒刚拉了开门的机关坐定，忽见一个黑影窜了进来。他匆忙去拔靠在桌边的战刀，就要声张起来。仲宏一抬手，一柄利刃不偏不倚，刺入了他惊讶的嘴中。紧接着，仲宏一记飞腿，正踢在背对着他的那名狱卒的太阳xue上，可怜他糊糊涂涂便进了鬼门关。

    监牢之内，刘禁早瞧见了那黑衣人的身影，却不是自己的爹爹还有谁？他一骨碌爬起来，抽出了藏在腰间的短刀，父子俩相视一笑，一齐向那铁锁砍去，咣当一声，铁锁落地。刘禁喜上眉梢，飞起一脚踢开了牢门，仲宏急拉了刘禁，与两个兄弟合在一处，准备原路返回。

    一行人刚才绕过假山，走了几步，刘富贵忽然惊叫了一声：“不好！”

    话音末落，突然“咣咣咣咣”一阵急切的铜锣声响彻府内。原来白日里一天没见着刘将军，大夫人处已觉查出事有蹊跷，加强了后院的巡逻。方才五人一心只要出府，却没觉查到长廊尽头拐角处，有一队巡府的兵丁洽好转了出来，两下里打个正照面。

    四个人见此情形已退无可退，发一声喊，各持了利刃上前拼斗，先掩护了刘富贵退入了内府中。这小厮心惊胆战，匆匆忙忙跑回下处，收拾些细软，点个火把，乘着风势，四下里乱点起火来。

    是夜本是狂风大作，火借风势，风助火威，那火如有神助，哔哔剥剥烧尽了后院，前院，一直烧出府门口，又借着风势，点着了府门外，只烧的红透了半边天，倒把大把个巩州城都波及了。满城中哭爹叫娘，锣鼓喧天，好不热闹。仲宏四人乘乱杀了出去，撞开将府后门，又有那在外接应的兄弟接着，一口气向着城门外破庙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