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五行山下五百年在线阅读 - 第一百零四章 恍若隔世

第一百零四章 恍若隔世

    眼前这奄奄一息的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十三年前的自己,那土屋正中躺着的,是以然谢世的母亲与jiejie。他瞪大惊惧的眼睛向四围探查,更无异样,月光宝盒依然安静的躺在他怀里。

    他哽咽着,想去呼唤近在咫尺的母亲与jiejie,又怕他们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想起只因为小时候自己摘掉了项圈,差点身死,忽然间仿佛明白了一切。

    原来十三年前,是自己跑回去救了自己一命,遂有了以后的种种事端,他心中忽得生出了一种可怕的想法,若是我现在不救自己,那岂不是说父母与jiejie就不会遭逢厄运?

    想及此处,他遂打定了主意,要看看事情是否真就如同他设想的一样。岂知他才刚生出这种念头,蓦得觉察到全身了阵虚弱,似有一只大手掐住了脖子一般难受。

    眼见三人面有饥色,想起十三年前的种种,他返身走出虚掩的木门,忍受着窒息之苦,在大街上四处搜寻,出了街角,直奔将军府而去。使个隐身法,化为一股清气,翻越围墙径直朝将府的膳房而去,见那食柜中,尚存着数十张白面烧饼,遂取过一张干净的素布来,包了十数张,料想偌大一个将府,也没人会发现少了这几张烧饭,也算是替那将军积德行善吧。

    找到了吃食,沿来路返回,他不觉感到脊背发凉,若是十三年前,自己没有救回自己,那今天的自己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想到此处,他忽然就觉得身体开始飘浮起来,这感觉令他顿时毛骨悚然,但想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若自己果然不救自己,那是否说明,眼前的一切都只是那破木板上躺着的,将死的刘禁临终时的一场噩梦呢?

    胸口的紧迫感已然不允许他再多想,他快步疾行,掠入小土屋内,将怀中的烧饼放在破旧的木桌上,蹲下身去仔细观察那木板上的自己,一滴泪目不住从那孩子的眼角划落,刘禁不禁在心中自省道:他若知道了后世的真相,真的还愿意继续一个人苟活吗?

    他摇了摇十三年前的自己,想将一切真相告知于他,让他自己来做抉择,但他显然已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不省人事。

    他没有尝试着去问母亲与jiejie,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二人爱他至深,就算知道了今后之事,也会毅然决然的让自己去救他自己。

    胸口的紧迫感转为了一阵阵刺痛,仿佛千万根钢针刹那间的刺入。

    他手捂着心口,眼见那木板上的身影也开始飘忽不定,仿佛随时都有失魂而死的可能。

    千均一发之际,那虚空里的声音再次响起:“猴子,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快救他。”

    刘禁冷笑着在心中回复他道:“你让我救他,还不是想自己活。我若救了他,父母与jiejie就将身死。他们是无辜的。”

    虚空里的声音叫嚷道:“难道你不是无辜的吗?没有人让你那么做,你不是你杀了他们。”

    刘禁决然道:“我没有杀他们,他们却因我而死,他们有何罪过,要为我死?我又有何责任,要因你而活?”

    虚空里的那个声音叹息道:“rou眼凡胎,毕竟是rou眼凡胎,你何曾看得透三界?他三人命数已定,今日你若不救自己,他们一样会在那个年纪身死。岂是你能左右?”

    刘禁蓦然一惊:“你说的可是真话?”

    那声音道:“千真万确,你可想好了,若是你现在就死去,你看看他们,他们将在痛苦中度过余生,而不是为你而死之后的欣慰与满足。你是他们的希望,若这希望破灭,那他们活着与死去,又有什么分别呢?”

    刘禁心中一惊,恍然大悟,愤然道:“你是说三界之中,有一只手在暗中cao纵着这一切?那只手在哪里?是谁的手?”

    那声音说道:“你此刻只在他手心之中,夏虫不可以与语冰也,以你现今的修为与见识,又怎能与你说得明白?”

    刘禁道:“依你之言,夺回金身,与你合二为一,便可知晓真相?”

    那声音说道:“正是,正是,孺子可教也。”

    胸口的刺痛已令他痛苦难当,他转头去瞧了一眼一脸凄苦的母亲,与楚楚可怜的jiejie,缓缓的由脖颈上取下那枚项圈,向那破床板上的奄奄一息的孩子脖颈上套去,伸一指过渡了些许灵气于项圈内。

    十三年前的自己幽幽醒来,缓缓瞪开了澄澈的眼睛,轻唤了一声:“jiejie,我要喝水。”

    他匆忙使了个隐身的法子,隐在屋角黑暗里。

    刘欣儿听见呼唤,喜出望外,忙忙的摇醒了母亲,去寻火石来。刘张氏黑暗中摸索着添了灯油,点亮油灯来照,那孩儿脖子上的金项圈在灯光下灿烂耀眼,晃的人眼晕,却好似又从脖子上长出来一个。

    刘张氏欣喜若狂,手脚并用的爬过来,怀抱了儿子不肯撒手,忽然又嗔怒道:“以后决不许你再脱下这项圈。这是母命,至死不能更改。”

    隐在黑暗中的刘禁听见母亲的声音,不觉潸然泪下,只觉得周身温暖,如沐春风。

    他悄悄的走近母子二人,伸出宽大的手臂,将他们抱入自己怀中,在他的记忆之中,这是母亲最后一次拥抱自己,不久之后,他便要与母亲阴阳两隔,永难相见了。

    这之后的事情,如同十三年前一样,他一心想见到久别重逢的父亲,又在小土屋内流连了数月,每天去将军府中偷回白面烧饼,放在家中的破木桌上,又乘夜深人静之时,偷偷的过渡些灵气给娘亲,眼见娘亲渐渐的好转,心下欣慰尚能替娘亲做些事情。

    数月之后的这一天,兵灾已过,刘禁正隐在屋角的黑暗之中,掐指算来,父亲归来之日只在今天,忽然木门吱呀一声,一幅雄壮的身躯低头进了屋门,正是他朝思暮想的父亲,他顿时有些失神,情不自禁的开口叫了一声:“爹爹。”

    屋内十三年前的自己与他异口同声的叫嚷了一声,扑入了来人的怀中。

    一家四口,抱作一团,哭成了五个泪人。

    这段时日,是他有生之年最幸福的一段时花,以往他身在幸福之中,还没有这种体会,此时方才明白,人只有在失去了之后,才会懂得幸福的可贵,见父亲已经回来,他便不在去偷烧饼。

    又过了数日,他眼见父亲中了刘将军的jian计,只是如今失了金刚琢,不好就与那罗刹拼命,他虽已领会了虚空里的声音告诫他的那些话,可还是不愿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英年早逝,意图力挽狂澜,在关键时刻救回爹爹。

    终于等到了火烧巩州城的日子,他眼见那小厮刘富贵放起一把大火,众人乘乱逃出了城门,有心要救这一城百姓免遭荼毒,他遂飞身上了城楼,站在下风头,祭出那芭蕉扇来,迎风晃一晃,变作丈许来长,使出吃奶的劲想将那火苗扇回去,岂知一扇下去,省不得轻重,好一阵摧枯拉朽一飓风,将一片城池刮作了白地。

    他心下骇然,眼看着火苗欺上前来,将眼前的一切化为乌有,后悔不迭的收了宝扇,追出城去,要追那罗刹救回父亲。

    眼见那罗刹化为一股黑烟,在身后兴风作浪,堪堪就要追上前面的四人,他再次祭出了宝扇,迎着那罗刹来的方向,拼力一扇,一股龙卷风凭空而起,裹挟着漫天的黄沙四下乱卷,只弄的乾坤颠倒,晕头转向,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他匆忙手忙脚乱的收起宝扇,以手遮眼向四周探查,忽见那龙卷风不长眼的向自己身前袭来,慌得他脚下急催祥云,就要向半空中飞去,岂知事不遂人愿,还未等他站稳,那云便一古脑将他卷起,也不知向什么所在席卷而去。

    如今身处飓风之中,他努力不使自己昏晕,正不知是自己不会用这宝扇,还是其它什么缘故,忽觉得身不由己,身体就如同一片落叶一样,被那风重重的甩了出去,飘飘荡荡,飞出去数十丈远近,又怦的一身重重的摔倒在地上,那怀中的月光宝盒不经意间掉落在黄沙上,摔开来,映照着月光。他站起身来,扑上前去试图抓住它,忽然其内一道强光闪过,咻的一声,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于无形。

    再次睁开眼,四处打量,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然身处魂徒师尊的那栋藏书楼中,此刻他正趴在二楼的书案上,翻着一卷典籍。

    他心中恍惚,不知此时身处何时,看形貌,已然是现在的自己,只是为何又回到了这栋藏书楼?

    他翻过那案上的典籍来,见其上写着《三界枢要》,倒是自己常看的一本书,此时身处藏书楼已是不假。

    遂轻轻的合上了书卷,缓步向楼下走去,此时仿佛是午后时分,按以往惯例,尹伯应该正在门前的树荫下纳凉。

    下了木梯,那梯子年久失修,有几处松动的地方,吱呀之声一如往昔般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