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 放良奴婢论

    相比豁出去舔菊的选手邓子通，狄仁杰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他长得温文尔雅，才学极高，态度谦和，思维也很敏锐。最重要的是，你知道就算输给他，也会面子十足。所以，同样是明星选手，同样是连战连捷，同激情澎湃，群众喜闻乐见的邓子通，他在文人圈里得到了更多的威望和支持。很多人预测，就算邓子通能杀入决赛，但对上狄仁杰，草根的邓子通不仅正面战场上毫无机会，在考官哪里也得不到任何支持。现在赌场开出的盘口，夺冠赔率邓子通是一赔十二，狄仁杰则高达一赔五。

    经过一天的休赛，便立刻投入了激烈的决赛第二轮的赛事之中。

    决赛第二轮，是四人一个小组，两两进行的小组赛，小组赛的比赛科目是规定的，小组推选一人参加单向赛，赛程为：贴经抢答，古诗，赋，杂文一篇。团体赛为：射箭，蹴鞠，最后是集体辩论。

    这样的比赛内容丰富，不仅有实力的展示，也带有一些运气的成分。第一轮拼死拼活的选手们，这一轮又要精诚合作，各显才能才能从一轮淘汰赛中胜出。最受关注的这两个选手并没有对赛。

    好在这两人都分别发挥不错，率领自己的队伍进入了最后阶段的比赛：决赛最后一轮，也是最残酷的一轮。不过对进入这一轮的学子们来说，一个保底的奖励已经达成了。他们将可以进入新成立的翰林院学习一年，考核合格以后授予同进士出身。可以说从此就拿到了铁饭碗。对于个别对自己缺乏信心的人来说，他们已经可以放下包袱，享受这个喜悦了。但对那些胸有大志的人来说，最关键的阶段就要开始，只有最后那个赢家才能获得参知政事，一步登天拿到宰相的官位！

    层层淘汰后，这八位选秀幸运儿是：第二组：京畿道邓子通，河南道李青潮，河东道郑武，淮南道杨安。第四组：河东道狄仁杰，关内道宇文夏，剑南道杜卫恭，河北道罗道宏。在他们之间，只有一个人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他们将在最后一场中，打乱编组，以个人的身份逐一进行才艺展示。第一场便是自我介绍，说服在座的官员和观众，为什么他才是最应当做秀才的，以及如果他成为了秀才，他会对朝政提出什么提议，并且去努力完成它。第一轮下来，进行评委比分加上观众投票，淘汰掉最后一名，前面七名选手进入下一轮。

    河南道李青潮第一个出场，他首先开场介绍了自己的家世出身，然后又感谢了各级官府，官员，以及群众对他的厚爱。然后还夹杂一首精心准备的古诗来赞美国家。他最后提出的参选口号是：兴修水利，造福百姓。并且举出了很多水利工程利国利民的例子。评委老师给出的评语是：“中规中矩，稍显平庸”最后给出的分数是75分。群众的投票要在这一轮结束才会统一开始，大礼堂场内一万三千群众，每人都有一张选票。按照得票多寡，会以总分130分的分值分给各位选手。

    淮南道杨安第二个出场，他开头便大力歌颂当今盛世，并且准备了一首五言古诗来赞扬江南繁华的风景，他的辞藻华丽，文采斐然，果然是饱学多才。最后，他提出的参选口号是：发展运输，把江南和长安更好的联通，开发广袤的长江以南地区。他得到的评委老师的评语是：“文思活泼，地方之才”，最后给分是80分。

    关内道宇文夏第三个出场，他相貌粗豪，上来便用一首军旅乐府诗来表现出自己的军事理想，他最后提出的参选口号是，开疆扩土，踏平西戎。评委老师给的评语是：“铁骨风范，稍逊文采”，最后给出了70分。

    第四个出场的是剑南道杜卫恭，他来自天府之国四川，也秀了诗词的才艺。他的参选口号是，大力发展文教，将圣人之道教化万民。评委老师给出的评语是：“一心向文，精诚可嘉”，给出了85的高分。

    第五个出场的就是人气也很高的河东道狄仁杰，他的形象一出场就引起了好感，他的致辞从他学习开始抱有对天下的责任感开始，说的娓娓动人。他没有秀诗词，最后的参选口号是：“依法治国，惩治恶行”。他的演讲过程中，评委老师不住点头，很多人更是高声叫好。最后评委老师的评语是：“嫉恶如仇，公正不阿”，给出了93的高分。

    第六个出场的是河北道罗道宏，他的演讲平淡无奇，要是早些出场，也会吸引到不少眼球，可惜他落在惊采绝艳的狄仁杰身后，就显得暗淡无光。演讲途中，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够精彩，显得十分不再状态。他提出的参选口号也是发展教育，兴修水利。评委老师给出的评语是：“泛泛之谈，缺乏自信”，给出了70分。

    邓子通第七个出场，他深吸一口气，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走上了大礼堂舞台中心，那个高高的演讲台。他鼓足力气，大声道：

    “我是邓子通。我来自一个赤贫的家庭。小时候，我家里穷的吃不上饭，我对我娘说：娘，我饿呀！娘折下一根树枝，在沙地上教我写字，她对我说，通儿，来娘教你写字。你学着学着，就不那么饿了。在最难的时候，我吃过树皮树皮，吃过虫子虾蟹。我没有世家大族那么优越的条件，没有他们那些翩翩君子之风。我没有能上学，学到许多高深经义的知识，我也没有钱买纸墨来练字。今天我能够和这么多来自全国各地，优秀的文人学子们同台竞技，已经感到非常的知足了。我敬佩他们，也感谢官府，能给这么一个，公平的机会，让我这样没有门路的学子，也能够一飞冲天，加官进爵，成为人人羡慕的天子门生。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是官府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再造人生。我没有多大的理想，但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这样的恩情，就算让我接下来一辈子，加班加点的效死工作，我也心甘情愿。我愿意为官府，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果，我能够承蒙各位乡亲，各位官人厚爱，能够夺魁，成为朝堂的一员，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呢？——其实，我没想过要什么。我最想做的，就是想告诉我娘。她含辛茹苦把我养大，等到我发达了，能够为她尽孝的时候，但，但她没能熬到今天。”

    说到这里，邓子通的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几乎要湿透了胸襟。在场的群众也感受到了这一片真挚的孝顺的感情，不少也留下了动情的泪水。

    狄仁杰在场下听见，心中巨震。他没想到，无耻的邓子通在这个时候，竟然连过世的母亲都利用了起来。这是多么恶毒险恶的人心啊！想到这，他不仅悲从中来，也咬牙切齿的落下了泪水，举起袖子狂擦。

    包厢里，观战的萧氏和王太子妃听见，也流下了泪水，转头对李治说：“殿下，这个邓子通，真是太感人了。你不如现在下旨，就把他给特招为第一名了吧！”

    李治摇摇头：“孤也爱这个人才。不过更不能坏了规矩。你放心，这样的人才不会泯然众人的。你且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邓子通哽咽的继续说道：“我娘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不然也不会落到今天。她小时候，出身很好。后来家道中落，遇到灾荒，便被卖为了奴婢。后来年纪大了，被我爹买去，充作了填房。大家也知道，在这个家里，我娘很苦，她受到了太多的苦。她常常对我说，通儿，别看娘现在苦，可是娘现在挺自由。这比什么都重要。今后，你就算穷也没有关系，只要别给人为奴为婢，这样可是一辈子的不自由。我不是嫡长子，家里的田屋，分不了我多少。所以我只能拼命读书，终于才到了今天。如果说我能够胜出，我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完成我娘的遗愿，天下这么多不愿为奴为婢的可怜人，他们应当有机会重新从良，获得自由。当初买他们时，签的是短契还是身契也罢，我们应当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不要让这么多渴望自由的人，再被钱财，被身份而终身囚禁在奴婢的身份之下！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让那些家有奴婢的人损失，我想，我们一定能有一个办法，让大家皆大欢喜，能追求自己的追求。”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少见的没有大声叫好。即便是那些之前追捧他的人，也出于自身利益，而心下沉思起来。这年头，谁家里没几个奴婢呢？你邓子通说出这番话，牵涉到几乎每一个在场奴婢主人的礼仪。甚至有一些平民百姓叫道：“你疯了，那些贱民就该一辈子是贱民。”

    评委当时就犯了难，迟迟没有讨论出结果。

    李治在包厢内拍案而起：“赶紧让他们别打低分，麻辣隔壁，你们这些评委要是把孤钦点的人给黑了，老子让你们生不如死！！！！”

    在场的人那里见过太子殿下如此激动，吓得一溜烟跑过去传令了。在场的群众讨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有人问道：“你的意思是，奴婢想跑，我就不能管了是吗？”

    邓子通赶紧回答：“当然不是。奴婢要是能努力工作，应当允许他们自己赎身。”

    “我买了他，他吃喝算我的，他干的也算我的，如何能给赎身？”有人问。

    “如果他愿意多干点，挣得自己的身价，我们难道不应当给一点机会吗？难道你没见过那些消极怠工的奴婢，这样的激励，也能让你们的奴婢干活更多一些！”邓子通辩解道。

    现场几乎完全失控，所有的考官都紧皱眉头。这个邓子通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这样的问题，他怎么能马虎呢？万众瞩目的最后决赛，一步不慎，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