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情之一字（下）
陈恺好不容易将紫烟安顿下来，再次走出院子，不由的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心情很是有些说不出的复杂，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将脑海中那些犹疑和惆怅统统抛开。可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却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怎样和毓墨道别？毓墨不同于紫烟，陈恺自从第一次见到杨毓墨，心中就有一种奇怪而微妙的动心的感觉，在陈恺的心里，他是很希望能和毓墨在一起的。这个想法在两人的相处中非但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强烈。不得不说陈恺在这方面说不上很活跃和主动，如今在古代的背景下有不免束手束脚，唯恐唐突佳人。有时候顾忌太多了还真不好。而杨毓墨虽然比平常的大楚女子更为独立自主，有着自己的思想，但在这方面也不免有几分女子所特有的顾忌和矜持，直到如今，陈恺犹然不能真正明白毓墨的心中所想，如今马上就得离开南郡了，这件事该怎么跟毓墨说呢？更何况，南郡攻城的十余天来，陈恺与杨毓墨几乎很少见面，现在一去，却是要分别了，陈恺想到此处，不由更是惆怅。而毓墨，到底对自己有没有感觉呢？ 杨家虽然老宅在襄阳，毓墨却像司马玄一样，自己在南郡买了个小小的宅子居住。陈恺在门前徘徊了许久，几次抬起手又放下，最终还是有些犹疑的敲响了门。 “等一下。”门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紧接着，木门轻轻打开了一条缝隙，点翠露出半个头来，见到是陈恺，当下便笑着开了门，嘴里还不由的小小的刺上一句：“我当是谁，原来是陈公子呐，陈公子今儿怎的纡尊降贵来这儿了？” 陈恺心中沉甸甸的，也没有了打趣的心情，勉强在嘴角扯出一个苦笑，点翠性格虽是活泼泼辣了一点，但也并非全无眼色的鲁莽之人，相反，点翠的心思还是极为细腻的。见到陈恺面色不佳，点翠明智的转换了话题，只说道：“我家小姐一直等着你呢，陈公子你还是快些进去吧！” 陈恺听到毓墨在等他，心中果然觉得舒畅了许多。迈步走了进去。 今天的毓墨穿着一袭淡青色襦裙，发髻上也只是简简单单的簪着一根乌木簪子，眼帘低垂，却比平常多了几分婉约温柔之美，毓墨坐在一方小桌之侧，见到陈恺来了，轻轻一笑，失忆陈恺坐过来，不知是否是陈恺的错觉，陈恺只觉的毓墨的笑容中似乎也蕴含着无边的惆怅。 陈恺坐了过去，一时间两人都不曾说话，半响，陈恺才艰难的开口说道：“我要走了。”毓墨微微扭过头去，避开陈恺的目光，“我知道。” 陈恺见到毓墨这一举动，不由心中充满苦涩，“那么……”在那一瞬间，陈恺竟有种想要冲出去的想法。 这时毓墨转过头来，从桌上拿起一个小巧的细瓷茶盏递给陈恺。陈恺心中几乎想不出什么话来，也顾不上手中的可能是自己最讨厌的掺了香料的茶，也顾不上它是否会烫，直接揭开茶盏，闭上眼睛就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 才一入口，陈恺便觉不对，这哪里是茶？分明就是酒！只听得毓墨低沉婉转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你是不喝茶的。”陈恺回头望去，却正好见到毓墨也是一口将所有的酒倒进了嘴里。“你……”陈恺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却是说不出来。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毓墨的脸已经红了许多，“我也要走了。”听到这句话，陈恺心中便是一惊，仔细看毓墨的脸上，更是隐隐是粉光融滑，显然是流了泪，陈恺半是心痛，半是担忧的问道：“你要走了？去哪里？” 杨毓墨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凄婉：“还能去哪儿？自然是回襄阳。”说的也对，若是和平时也罢，大楚毕竟门风还是较为开放的，但是如今南郡既然已经出了围城这种事，于情于理，毓墨独自带着一个丫鬟住在南郡，就明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毓墨一手扶额，双颊绯红，却是寂然不语。 陈恺心中虽感惆怅，但如今两人就得分隔两地了，他又有何立场，又能说什么呢？半晌，只听得毓墨低沉的说道：“这次回去，家中只怕是要给我议亲了。”说完，又是自嘲的微微一笑，“也对，毕竟……”陈恺默默的注视着毓墨，的确，毓墨的年龄，在古代的确已是不小了。陈恺艰难的开口道：“什么时候？” “我已经拖了三年了，想来，最迟也不过是明年。”毓墨取下桌边的小酒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陈恺顿了一顿忽然下定决心说道：“等我！我会去襄阳的！” 毓墨有些醺红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但又很快的隐没了。 “我不喜欢拈酸吃醋，所以我不希望我有这方面的顾忌。” “没关系，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的。”陈恺回答得很是坚定。 毓墨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更多了一分神彩，她微微抬起头来，直视着陈恺，“我不会成为一个贤德淑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雍容夫人的。 陈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我知道你不会的。” 毓墨脸上露出了一丝愕然之色，紧接着，她的眼神忽然充满了一种光芒，像是炽热的火光一样，看着陈恺，陈恺也看着她，那火焰般的神彩慢慢敛去，变回了温润的，带点笑意的目光。 毓墨忽然的笑了起来，笑得很是轻松惬意，娴静的打扮似乎也遮盖不住她身躯中的那股昂扬美丽的姿态了。这让陈恺再次想起了初见时一身红衣的毓墨来。 毓墨笑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我会等你的。”陈恺一时竟是没有反应过来，呆住了，不由惹得毓墨又是一声轻笑，继而，毓墨用坚定的声音慢慢的说道：“我会等你的。”语气竟是十分坚定。两人目光相触，各有一种甜蜜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