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山陵既崩，祸乱将至
楚明帝驾崩的事像是一阵飓风吹过了大楚朝，由于国丧时期禁止一切娱乐活动，没有了丝竹管弦之乐，没有了五色辉煌的华服，一下子，整个大楚都沉浸在一股冷清的氛围中了。当然，比氛围更冷的永远是人心。一个国家的最高首脑去世了，便会留下或多或少一大滩的问题。哪怕楚明帝缠绵病榻多时，诸人早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天最终到来的时候，无论是高兴的人还是担忧的人，抑或是那少数一两个真正伤心的人，都免不了手足无措。 此时站在大皇子面前的——现在应当称新皇面前的正是禁军将军孙东阳。“将军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孙东阳退后两步，低头抱拳：“陛下既有我禁军虎符，属下定当效命。”大皇子闻言脸上露出一股喜悦之色，高声说道：“好！如今父皇新丧，只怕会有乱臣贼子从中捣乱，京中守备就全靠将军了！另外……”大皇子冷笑一声，“孙卿可得替朕看好那两位，一有异动，立马报与朕知道！” 正低着头的孙东阳闻言，不禁心中一震，却是因为低着头，他脸上所露出的复杂表情没有被面前的大皇子发现。 孙东阳忧心忡忡的回了家，草草的换下了朝服，径直就往书房走去。这一坐就是两个时辰。直到傍晚时分，一脸疲惫的孙东阳才打开了书房的门。但他并没有出房去，而是面色沉凝的对门外的仆从说道：“叫长风过来。” 不一会儿，就走进来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穿着一身盔甲，在盔甲的衬托下显得颇为英武。他的步伐很快，仿佛是从什么地方赶来的似的。他推开门走进书房，“爹！找我什么事？” 孙东阳慢慢转过头来，脸上竟是写满了沧桑，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低声说道：“大殿下只怕是要向那两位殿下动手了！” “怎么会！”这年轻人睁大了眼睛，显然是吃了一大惊，又急急的瞟了一眼周围，三步化作两步跨回门前，将门关了个牢实，才惊疑的问道：“怎么会这么快！殿下还没即位，就想着……” 孙东阳苦笑道：“这真是……”定了一定方才说道：“如今大殿下叫我暗中派人顶住两位殿下，只怕……” 孙长风在书房里急的直搓手，“爹，那小妹那里怎么办，大殿下可是知道她和我们的关系了？” “应该还不知道。”孙东阳面色沉凝，“要是此事被殿下知道了，以殿下的性格又怎么会让我派人去？” 孙长风舒了口气，带着一丝庆幸说道：“还好三殿下当初执意瞒下了小妹的身份。” “好什么？只不过是想埋下我们这个暗棋罢了！却到底还是没想到，大殿下竟然拿到了虎符。”孙东阳有些焦躁的说道，忽的孙东阳脸色一冷，对着孙长风一字一句的说道：“长风，你现在要记住！我的女儿、你的meimei在六年前已经死了！我现在已经没有女儿，你现在已经没有meimei了，你记住了吗！” 孙长风白了脸，竟是忍不住微微退了两步，父亲对小妹的疼爱当年可是众所周知的，现在竟然如此无情？此时他看着孙东阳的脸在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比听到大皇子要对其余的两个皇子下手的消息更为吃惊，半晌，他才哑着声音，慢慢说道：“小妹颠沛流离离家五六年，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找到她，如今……如今……” 孙东阳听了自己儿子的话，不由的瘫倒在椅子上，一瞬间竟是老了十岁似的。两滴眼泪慢慢的从他眼旁划过，他闭了眼睛，靠在椅背上，无力的说道：“我只有这么一个…一个女儿，怎么会不心疼她！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竟是有些哽咽了。“我救不了她啊！大殿下手中有禁军虎符，一声号令下来，我能怎么办！” 孙长风看到自己的老父声泪俱下，心中又是酸楚，又是不忍。最终他还是张口说道：“殿下或许还没有下决心，我们如果能去求求情……” “晚了！”孙东阳似乎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颤声道，“她，她腹中有了三殿下的骨血！” “怎么会！”仿佛一道惊雷劈下，孙长风的声音里充满了不信，但看了父亲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却是不由得他不信。“小妹竟然有了殿下的孩子？在这个时候？” 随着孙东阳的点头，孙长风的心也这么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半晌，孙长风才缓缓开口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了。”孙东阳闷声说道，“哪怕是……陛下虎符在手，若令人在城墙上举起虎符，必定军心大乱，到时候……莫说是她，只怕连我们也……” 孙东阳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借此将心中的抑郁之情压下去，努力平复了一下气息，说道：“既是殿下要我派人暗中监视两位殿下，那你便去三殿下府上吧！顺便……也看看你meimei。” “我去三殿下那里？小妹向来小心，只怕会察觉到什么。”孙长风迟疑道。 “唉，随她去吧！她毕竟是我的……”孙东阳一咬牙，硬是将‘女儿’二字生生压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孙长风也明白自己父亲的苦楚，也就沉默着应了。 “长风，你先下去吧，我有些头疼，想自己静一静。”孙东阳揉了揉太阳xue，慢慢说道。 “爹，我听说你还没用饭……”看到自己父亲难得的流露出这脆弱的一面，孙长风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迟疑了半天，才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呵呵，我还有什么心情吃饭！”孙东阳的笑容里满是苦涩，见儿子一直站着不走，心里也不禁划过一丝温暖，“你去叫厨房煮一碗小米粥送来吧！” 见父亲松口，孙长风才走出了书房门，顺手将门带上，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拳头慢慢的握紧了。在这一刹那，他下定了一个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