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挚友
私立泷原中学，是一座颇具有个人风格的学校。 这点，单从那充满了独特风格的内部建筑之中便可见一斑。 采用了最新技术，没有被承重墙分隔的教学楼内部如同小广场一般广阔。这片广阔的内部空间，被一个个用着高强化玻璃墙构成的房间分割开来。在这些玻璃房间之中，摆放着一排排随时可以自地面上拆卸下来的折叠式桌椅。 这便是学生们的教室。 可拆卸式的设计，使得中学的内部随时都可以进行改装，根据年级人数之类的变化来调整内部空间的结构。完全透明的玻璃墙，更是让人可以对各个班级内的情况一览无余。这种完全开放式的设计，据称是出自于学校创始人的“自由，公开，透明”之类的理念。 “还真像是装在鱼缸里面的观赏鱼呢。” 不过在八云看来，这种设计不过是将学生和教师们的隐私彻底地暴露出来的做法罢了。 完全开放，使得老师们对于自己的工作不敢有倦怠，也不敢去体罚自己的学生，也使得学生们不敢轻易地偷懒，付出的却是不再有私密的空间这个代价，对于这种“交易”是否公平，恐怕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看法。 路过镜之迷宫般的，被一个个教室分割出来的玻璃行廊，八云来到了自己的班级。 此时的教室之中早已有了不少的学生，彼此招呼及笑谈的声音弥漫在整个教室之中。在如此热闹的气氛之中，八云的到来，却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 这种情况，与其说是没有注意到，不过说是故易被忽略掉更合适一些。 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的八云，径自来到了位于教室后面角落的座位上。将书包随手挂在了折叠式的书桌上之后，懒洋洋地趴了下来。 上学这段时间，对于八云来说是最无聊的一段时间。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在这里一点都学不到。但是因为身份的限制，却不得不将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浪费在了这里，这种现实，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为什么我还在这里呢？” 这个念头，再次从八云的心中冒了出来。 如果自己坚持的话，就算是不上学恐怕也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情。明明已经无数次地冒出了离开这里的念头，但是自己却一直坐在了这里，并且坚持到了中学三年级，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可思议。 难道，自己的内心其实还在向往着，这种平静而又自由的生活么？ 还是说，自己在等待着什么？ 望着教室之中脸上充满了欢笑的同学们，八云暗自自问着。 可惜，这个疑问，没有任何人会给予他回答。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着。 发呆，吃饭，借口身体不舒服去校医室那松软的床上补觉，或是到图书馆去查阅或许会有些用处的资料。 一天的时光，就这样慢慢地过去。 转眼间，又到了放学的时间。 “时间过得真快呢，反正也闲下来了，去看看那家伙吧。” 因为昨天的收获而在短时间内不必再去忙碌，却不想回家的八云自语着。 然后，登上了前往某家医院的电车。 ※－※－※－※－※－※－※－※－※－※ “不管来多少次，还是不喜欢这个地方呢。” 站在市立第一医院的门前，八云仰望着面前高耸的建筑。 负面情绪感应，是八云自带的一种能力。 虽然这种能力很方便于追踪“魔女”们的动向，不过同样的，它也有着自己的不方便之处。就如同人无法去控制自己是否拥有痛觉一样，八云所拥有的感应负面情绪的能力，也同样是无法自控的。 沮丧，失落，绝望，这是人类所无法避免的情绪。可以说，只要有人类存在着，这种负面的场便无法避免地会出现。无法关闭自己这种自带能力的八云，自然是随时都会感知到这种场般的存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或许是因为八云能力的缘故，这些负面情绪并不会对他本身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并不会带来什么伤害，却不代表八云会去喜欢这种氛围。 而医院，则是最复杂的一个地方。 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有着自己不幸的故事。不同的人，在这里或许将会面对完全不同的命运。这里即充斥着对于自己命运的绝望，同样也充斥着对于未来的希望及对于生命的渴望。可以说是完全对立的两种场，便在医院这个地方交织在了一起。对于感觉不到什么异常的普通人来说，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可是对于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一切的八云来说，笼罩在这里的氛围，就如同在蜂蜜之中加入醋精及辣椒一般地给人以一种稠密而又不适的不协调感。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一般的情况下八云是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他有着不得不来的理由。 “我是来探望上条恭介的。” 来到住院处的入口处，八云对着门口服务台内的护士说道。 “好的，探望上条恭介么？” 确认了信息之后，护士小姐一边在服务台的手写电子仪上记录着什么，一边很熟络地对着八云说道。 “最近几天都没有看到你过来探望呢，很忙么？” “嗯，稍微有点事情。恭介他最近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啦，没什么明显的变化。” “是么……” 这个答案虽然早已在预料之中，却并不是八云最想听到的回答。 “话说回来，你和上条的关系还真是很好呢。除了他的家人外，也就你和那个女孩子经常来探望他了。有这么一个好朋友，上条他还真是很幸运呢。好了好了，快过去看看他吧。” 面带着和蔼的微笑，护士对着八云摆着手说道。 对着护士轻声道了谢，八云向着住院部里面走去。 “其实，应该说是我幸运地有这么一个朋友呢。” 行走在长长的行廊上，八云轻声地自语着。 八云来到挂有“上条恭介”牌子的高级看护病房。 病房的房门敞开着，微风轻轻浮动的声音，自房间之中慢慢地传来。 在这个对于一个人来说有些宽大得过分的房间之中，某位少年就这样静静地依靠在支撑起来的病床上，望着窗外的风景。 掠过窗口的微风带动着细纱般的窗帘，如同蝴蝶一般轻舞着。少年的思绪，似乎也飘向了那未明的远方。 直到八云步入病房之中的脚步声响起，少年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八云啊。” 转过头看向来者的少年，露出了稍稍意外的表情。 “将我当成了另外的某个人吗？还真是抱歉呢，来看望你的并不是某个妙龄的美少女。” 上条恭介，因为在半年前遭遇了交通事故，而入住了这家医院，现在正在进行康复治疗中。正是因为他在这里，八云才会踏入自己最讨厌的医院。 因为上条恭介，可以说是他现在唯一的朋友。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面对八云的调侃，恭介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不过，最近都没有来呢，难道很忙么？” “嗯，有些。” “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算是吧，不过最终还是解决了。” 对于丝毫不透露自己到底在忙于什么的八云，恭介只是习以为常地笑了笑。 随意地拉过一旁的椅子，八云在床头旁坐了下来。 “不过，就算是我这几天没有来，有某人这么关心你的话，你这个家伙也不会感到寂寞的吧。倒不如说，没有我这么一个电灯泡在，你会更高兴一些？” 看了看旁边小柜子上又增多了的CD，八云意有所指地说道。 “你明明知道她不过是我的青梅竹马。” 恭介再次露出无奈的苦笑。 “你真的还认为她只当自己是你的青梅竹马？不要说你现在还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就算是感觉到了，又怎么样呢？现在的我，还能做什么？” 恭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如同自语般地轻声说道。 “我可并不认为那孩子会在意这些事情。” “但是我在意。” 恭介的声音突然拔高了起来。 随后，沉默笼罩在了两人之间。 望着脸上露出落寞神情的恭介，八云没有再说任何话。 因为他知道，任何安慰的话语，对于现在的恭介来说都没有丝毫的用处。 即使拥有着不可思议的能力，往往也有做不到的事情。自己的能力，更像是一种带有“破坏”性质的力量，这样的力量，显然是无法帮助现在的恭介的。所以，面对陷入困境的自己唯一的朋友，八云能够做的事情，大概也只能是在旁边默默地祈祷祝福罢了。 以及，默默地在暗地之中守护。 “对不起，八云。难得你来看我一次，却变成这样。我只是……” 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也有些过激，恭介率先打破了沉默。 “没关系，这种事情，确实也是外人不好插手的，算是我多管闲事了。” 八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 八云随手抄起了身旁的书包，自里面取出了一个小盒子。 “这次我来，可是给你带了好东西哦。” “唔？那是？” 看到盒子的恭介，眼睛稍微一亮。 “没错，是‘一叶居’的名特产哦，恭介你最喜欢的，只在下午限量供应的，还热乎乎的海鲜包！” 八云说着，掀开了盒盖。热气腾腾的两个白嫩的包子，摆放在盒子之中。 “医院的营养快餐很让人感到厌烦的吧，我可是特意带来给你改善伙食的哦！感谢我吧，少年！” “你又买来了，我不是说过不用再特意去买这种东西了么，花销很大的吧……” 看着被放在自己身上的盒子，恭介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反正你也知道因为两年前的事故，我可是获取了一大笔的赔偿金。反正都已经买来了，再不吃的话，小心被查房的护士给没收哦！如果那样的话，我想，她们一定会对自己的晚餐可以改善一下这种事情而感到高兴的。” “你也该为自己的未来考虑一下吧。” 无奈地摇摇头，恭介还是用自己的右手拿起了包子，轻轻地咬了一口，随后脸上露出了满足般舒缓的微笑。 未来，那种东西，自己真的会有么。 静静地看着恭介，八云自问着。 那种东西，并不属于自己。 仅仅是为了自己继续存在下去而被迫不断地战斗着，曾经数次面临着生死的抉择，这才是自己所拥有的生活。要说自己真的有什么未来的话，或许也只是无休止地战斗下去，直到迎来自己的终结吧。 真是单调而又乏味的命运呢。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神明的话，那他一定是一个恶趣味的家伙。 八云很久以前就这样认为，现在更加坚信如此。 “啊、啊嘞？” 这个病房，显然又迎来了一个客人。 似乎没有料到会看到八云的样子，某个少女惊讶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 “哟，沙耶加。” 不止一次曾经听过的熟悉声音，让八云无需回头便知道了来人是谁。 摆了摆手，八云侧头向着站在房门前的蓝发少女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