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黑暗固然是躲藏于角落间的。他们像影，在白日里彷徨，在黑夜里恣意游荡。 忙活了一天，张宇海一回到公寓，就扑向沙发，灯都没打开。今日，除了一个叫赵梦霏的女生，她的身影深深嵌在张宇海的记忆里，其它都没留下什么印记了。张宇海觉得有点累，又无法安心入睡。 难道这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张宇海慢腾腾地直起身子，晃了晃脑袋。 黑暗里响起手机铃声，宇海看了下号码，原来是杜晓冥，磨蹭着接听了：“喂！晓冥，干嘛呢？” “今天去学校怎样？” 张宇海闷闷地回答：“还能怎样啦，老样子的新生注册，做了一下午的劳动，教室脏死了，我也快累死了。”杜晓冥在电话另一头听着却是干笑好几声，然后又开玩笑说：“要不要出来玩？我去接你。” “不要了，你应该和小浩、龙羲在一起吧？” “龙羲有点事情出去了，就小浩和几个朋友。不过小浩晚上带了个仁夕的小大哥，想让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呢。” 仁夕高中的小大哥，小浩带的，不会是那个该死的郑修民吧。张宇海心里猜测着。他问道：“他叫什么名字？”“这我哪知道了。好像我也没见过。仁夕那的事现在都是小浩一手安排的。”杜晓冥说，“要不你就出来吧，认识下也好。我早点送你回公寓就是了。” “好吧！”毕竟张宇海还是想确定自己的猜测。虽然现在的他对于打斗的事情毫无兴趣，但在他这个年纪，能够有一群哥们撑腰，也是“炫耀”的资本了。 很快，杜晓冥就亲自开着豪华小车来接宇海。此时，月凉如水，是夏末秋初了吧。杜晓冥，长得很高大，长长的直发半掩着他狭长却很俊秀的脸。他倚着车门，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刚燃着的烟。 张宇海也没多让杜晓冥等他，很快就下楼了，打闹几句，便上车离开。 A市这个夜晚却突然有些凉意了。 兴许秋天真的到了，但却未见梧桐叶落，残花枯萎，还没有听见大清早公园里瘦诗人的吟诵。 小车里是很安静的，后视镜里的霓虹灯景不断倒退，像在时光机里。张宇海凝视着它，仿佛就陷进去一般，在灯海中浮沉，想要抓住它，却还是稍纵即逝，和机会一样。张宇海叹息着，人生能有几个把握得住的机会，来尝试改变呢。杜晓冥也没打破这份难得的静谧，沉默地驾驶着车。 许星浩的房间里，和小车里是截然相反的。说是两个极端也无可厚非。摇滚音乐在竭力嘶吼着，沙哑浑厚的嗓音像利爪一般撕开夜的真面目，客厅里的灯光也很默契地随架子鼓的节奏缤纷闪烁。 沙发上坐着好几个人，其中便有许星浩了。现在的他，闭着眼睛享受着音乐的魅力。旁边坐着的各位，也是抽着烟，或自娱自乐地喝点小啤酒，聊聊天打发时间。 杜晓冥和张宇海很快就到许星浩的房间了。他们本都是熟识的，举止交谈也很随意。但客厅里除了许星浩外，其余人见到杜晓冥都是立刻站起来，等着他入座。杜晓冥其实很厌烦这些不成文的“礼节”，便朝他们几个点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坐下了。 许星浩一见到宇海，也是笑着说：“嘿嘿，今天去仁夕有没看中哪个美女啊？仁夕可是出了名的盛产美女哦！”张宇海苦笑地看了下杜晓冥，无奈地摆摆手，对许星浩诉道：“都快劳改致死了，哪还有心思看美女？” 星浩更是得意，自己的兄弟也会因小小一次劳动喊累，真是太养尊处优了，得好好挖苦下他。许星浩笑道：“你还不知道呢，当初我们三哥们在仁夕的时候，劳动可都是锄草搬石头，清理后山呢。都没喊累过。” 张宇海还从没听说过这段小历史。但听得出星浩是在挖苦自己了，正想找点话反驳他。杜晓冥却先说话了：“宇海啊，你吃的苦太少了，以后要多劳动哦，这样吧，我家和星浩家的卫生就交给你咯！” 可恶！宇海绷着脸，懒得和他们俩理论了，傻瓜都知道会被他们俩一唱一和整得很惨，何况他不是傻瓜呢。沉默是金，量他们也没辙。 杜晓冥和许星浩对望而笑，才发觉他们三个还随便站着，便拉着宇海坐到沙发上。 果然是你嘛，郑修民！ 张宇海一靠近沙发，一眼就看到人高马大的郑修民了，刚才弱不是灯光昏暗又老是闪烁，还和另两人聊天来着，肯定早就发现了。郑修民也看到宇海了，但不敢正视。天知道，他会和许星浩、杜晓冥混得这么好，刚还在门口那有说有笑的，三个大男人好不亲热。张宇海如果提及早上发生的事，说不定自己晚上就能完蛋了。 张宇海不知道郑修民心里打的什么心思，装作不认识他一般，还是坐在沙发上和晓冥说笑。良久，许星浩拉了下宇海，指着郑修民说说道：“宇海，他是仁夕高中的小哥，叫郑修民，认识一下。” 郑修民转过头来，刚好碰上宇海看向他的目光，一阵莫名的恐惧感无由地涌上来。那看似很友善的眼神，却是如千年潭水般透彻、深邃。张宇海的目光停留几秒，突然对他略微一笑，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郑修民对这个结果有些无措，他尴尬地陪笑，仓促点下头。 关于仁夕高中，当然还是得由许星浩来说了。杜晓冥靠在沙发上，缓缓地擦亮火柴，点燃细长的烟。 许星浩关掉音乐，打开灯，又回到沙发上。他的纯微微动了下，突然不晓得从何说起，索性点起根烟，略微思考下。 大家也都很有耐心安静地坐着，心里波澜起伏的也应该只有郑修民了，他还在回想着宇海那个眼神，快把他拉如悬崖的眼神，是敌意，还是友好的？他想用那个眼神说明什么，示威，或者是，难以料到的？ “呃…大家都知道我口才不好，我就随便说说最近的情况吧！”不消一会，许星浩便开口了，“仁夕高中小黑到一直是我们仁东会控制的，但还是听到了让我很不满意的消息。” 郑修民一听就知道，一定是自己哪个方面做得不好惹大哥不高兴了，很本能地低下头。 许星浩看着在座每个人表情动作的变化，当然也把修民那一幕看在眼里。郑修民是他很看好的男生，自己也一直有意偏袒他。这不是缘于黑社会大哥对小弟假惺惺的关心照料，而倒像是英雄惺惺相惜。 “接着说。”杜晓冥掐灭烟头，催了句。 “首先是，仁夕内居然会出现自己人互相打斗，而且不是一两次的问题。”星浩说完，眼睛便看着修民，“修民，你是仁夕的大哥，你来解释下。” 郑修民也只能把原因归结于自己身上，诸如没有好好管住小弟，自己没足够威信云云。然后稍微表明态度，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小弟等等。 杜晓冥点点头，对他的解释还是蛮满意的，这男生是个汉子，敢承担。 “然后，流冰组在仁夕里面也有自己的小弟了，有小弟自然有大哥。这件事，修民就交给你了，给我查出来是哪个家伙带头闹的。”许星浩接着说。 “OK！不过我在仁夕内还真没听说过这件事。“郑修民口中答应着，心里却是着实纳闷。 许星浩笑着说：“修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这么一说，郑修民觉得也是。毕竟大哥是社会上行走的，小道消息自然灵通，也就不再说话了。 然后他们又谈论来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宇海始终是很少说话的，和杜晓冥一样。郑修民一直注意着他们俩，在他眼里，杜晓冥是个谜，他知道的不过是大家口中所流传的，他很想去了解他的故事，探索他的内心世界。一个黑社会混混的心，尤其是他，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呢？ 夜渐深了，大家也就散会回去。杜晓冥也守信用地送张宇海回到了公寓。 很平静地过了好几天，在这么几天里，功课是很轻松的，每个科目的第一节课一般都是自我介绍，老师与同学的互动等等。而郑修民也在明暗里紧张地调查着关于流冰组在仁夕这条流言。校园渐渐露出点秋色了，花谢了就不再开了…… 终于有一个周末了。上了好几天的课。周末还是很令人期待的，已经习惯了暑假里的生活，一时还真很难适应高中的节奏。虽是周末，但张宇海早早地起了床，拉开窗帘，站在窗台上深深地呼吸。 简单地收拾下，张宇海还是决定上街逛逛，买点学习用品，公寓里好像没有什么零食了，也需要补充下库存。就这么决定了，张宇海穿了身休闲衣服带了钱包就出发了。 崇华路是A市比较繁华的路段。这里没有高档的专卖店，没有供贵人们消费的场所。这里素来以小商品出名，像小手工艺品，文化用品，还有百姓家里常用到的东西，在这里都是随处可见。但崇华路还是热闹非凡，街头上涌动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特别是一到晚上，霓虹灯一亮，街上经常是交通堵塞。一些情侣尤其喜欢来这里散步，一起看看街市，看看橱窗里琳琅满目但价格实惠的工艺品，买个当作定情信物也很中意。 张宇海下了出租车，就开始从崇华路街头逛起了。男人对于逛街几乎都是没有很大的天赋，他们只会快步走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前，拿起买单，就直接走人。张宇海也是如此，随便找了家文具店，买了点东西就开始漫无目的地逛了。 街上的情侣是很多的，张宇海看着，突然想，自己身边是不是也需要有一个女孩子了。雨季里的感情是很懵懂的，像雾里看花一样，看不透到底要的是什么东西？只是一个直觉，却也因一个直觉就能记住某个人一生了。 赵梦霏此时也正和白羡萍在崇华路逛着。俩人有说有笑的，白羡萍手还挽着赵梦霏的手臂，好不亲热呢。 “咦，那个好像是我们班的耶！”白羡萍眼睛很灵光，一眼就看到在她们前头慢慢踱步的张宇海。赵梦霏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是自己班级的。她是淡淡说了句：“嗯，是我们班的。” 白羡萍可是个很活跃的青春少女，她笑着对赵梦霏说：“见到同学不打招呼可是很不礼貌的哦！我们去和他打个招呼！”赵梦霏很是了解白羡萍，就点点头，哪料到，白羡萍在她点头的那瞬间，就破口而出地喊：“张宇海！”赵梦霏无奈地摇下头，连脚都在原地小停留一会。 张宇海听得后面有人唤他名字，就回头了。是她，真的是她。 在灯火阑珊处，很是有小女人的抚媚，夜风撩起她的发梢，像是也对她动心了，也在为她起舞。 张宇海还看着站在白羡萍身后的赵梦霏。“喂！同学！”白羡萍拍了下他的肩膀，张宇海愣下，原来是白羡萍，刚才是她在叫自己。宇海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忽然发现赵梦霏的脸颊有点绯红，应该是发现自己盯着她了吧。他目光转向白羡萍，微笑地说：“你好！” 三个人就在原地停下来了，场面有点儿尴尬，白羡萍想打破它，但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很直接地问宇海：“刚是不是在盯着我家梦霏看呢？都没发现我！”张宇海和赵梦霏一听，脸都红了。赵梦霏推了下她，“羡萍，你说什么呢？” “他刚明明就是盯着你嘛。我就是看到了。”白羡萍还争辩着，这么一说，更让宇海觉得尴尬，都不晓得该说什么好了，还是赵梦霏说话了：“好啦，羡萍，继续逛街啦！” 白羡萍应了句“哦啦”。随后又问下宇海：“同学，一起逛街啦！走吧！”张宇海心里可是求之不得的呢，正好想找机会接近赵梦霏。但逛了一小段路程，在三人里面，他只是一个外人，一路上都是白羡萍和赵梦霏聊得不亦乐乎，自己只能充当旁听，连插话的机会也没。但偶尔白羡萍也会大发慈悲，和他聊上一两句。 不过这也不错，至少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还可以听得到她甜而不腻的声音。 貌似很长的路，像两条平行线，不知道交点在哪个地方，能不能一起走到那里呢？ 时间过得很快，也很快就走到这条长路的尽头了。俩女生也要回去了，张宇海本来想送她们的，但白羡萍很快就说了再见，拉着赵梦霏走了。 徒留张宇海站在路灯下看着，陪着他的还有未说出的那几句话。 末了。赵梦霏楼下，白羡萍和她挥手再见，突然小声地说了句：“其实张宇海还是蛮不错的。他的沉默让他变得很神秘！” 赵梦霏轻轻地拍了下她，两人相视一笑，就各自离去了。 静静聆听就好了，神秘终究也会露出真正的面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