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零九：一剑

    “有点意思。”真龙龙须飘‘荡’，尾部轻摇，无数烦碎的星光迅速聚集，凝成光华清澈的月亮。

    “上一个跟本神这样说话的人，如今它的坟头草已经有几十丈高了。”

    龙‘吟’声摄魂夺魄，几乎令辛武站立不稳。

    陨石从他的身体穿过，仿佛一阵袭来的清风。

    “死在龙的手下，不丢脸。”辛武贼贼一笑，双眸中同样燃烧着不死的火焰：“如果能够吞噬掉龙，那更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真龙疯狂大笑，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它面前说这种话。

    “你想多了。”真龙伸出赤红的火蛇，龙角之上雷霆之力如电蛇般蔓延：“只是你为何要吞噬我呢？”

    辛武更觉奇怪，他以为骄傲的真龙会怒火中烧，先嘲讽奚落自己一番，然后让他见识到后者的雷霆怒火，却没想到高傲的龙神神情竟然如此冷静，像个老僧般想和自己谈谈。

    “我们是仇人吗？”真龙见辛武沉默不语，皱眉发问。

    辛武摇头否认。

    “因为我伤害了你的朋友，伤害了那头愚蠢的豹子，还是那个银发‘女’人？”

    辛武持续摇头。

    “那你是否知道我在血怒种内部的意义？”

    辛武疯狂摇头，有些不耐烦地道：“你很烦，城管打小贩需要意义吗？”

    这是他刚进入蝮蛇时，蓬蓬头对他说的话。

    “杀人难道不需要一个理由？”

    “我想要你的力量！”辛武‘舔’了‘舔’嘴‘唇’，直白而**地挑明自己的渴望。

    “如果我说我是条好龙，一条默默着守护这个世界的好龙，你会不会放过我？”真龙眼球流转，辛武竟然从这条强大，高傲且暴戾的真龙眼中看出了一丝诚恳。

    那种人之将死，没有必要伪装和欺骗的诚恳。

    “不会！”辛武想也不想，摇头拒绝：“一条能令人丧失理智，人格分裂的龙不一定是坏龙，但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真龙发出自嘲的爆笑声，一改刚才的温和，像个对不成器的孩子严厉训斥的父亲：“你太弱了，所以触及不到这个世界的危机领域，触不到那些无法想象的存在，也看不到那些黑暗污秽的‘阴’谋，看不清这个世界的走向。

    你太弱了，就像一只呆在井底的青蛙，就像一只将池塘当成世界的跳蚤，就像一只爬上沙堆就以为站在最高点的蚂蚁，就像一只发着光就以为能照亮黑夜的萤火虫……

    你太弱了，你们太弱了，这个世界太弱了，你们这些软弱无能的蠢货傻瓜，被人煽动利用，去伤害那些真正的朋友。

    你们的弱让我觉得现在和你沟通的本神是多么愚蠢，你们太蠢，太低贱，罪该万死。

    你们以为扭下一颗马蹄钉没有罪，却不知道那会摔死一位将军。

    你们以为给一块面包给流‘浪’汉是善，却不知道吃饱了的流‘浪’汉才有力气杀人。

    你们以为将蛇放回森林是仁慈，却不知道这样会造成多大的生态破坏。

    你们以为除掉我不会是错的，但你们不知道你会将这个世界变成坟墓。

    龙为你们挡住了苍穹的暴雨，你们又开始嫌弃龙遮住了你们的阳光……毁了我，血怒的种子会开遍世界，坟墓的大‘门’会在星芒暗淡后打开。

    星芒暗，红月临，他会踏着夜‘色’在血雨中归来。”

    真龙狰狞大笑，眼睛却垂下瀑布一般的泪河，它就像将死的可怜鬼，将满腔的诅咒和愤怒潇洒抛出，又像能预知的神官，故‘弄’玄虚地预言未来。

    但辛武对这一切无动于衷，仿佛那些叫嚣的愤怒言语只是从发梢穿过的清风，他只是平静地叙述：“我只会以为你疯了。”

    “你害怕了对吧，因为害怕所以沟通，沟通失败所以恼羞成怒，故‘弄’玄虚。其实，我能理解，被一头蝼蚁‘逼’入绝境的不甘。”

    辛武继续摧毁真龙的理智，无情地奚落高傲的龙神。

    真龙周身缠绕雷霆烈火，手握星体，霸气侧漏，姿态如神。

    它以一种贵人看流‘浪’狗的可悲姿态盯着辛武，最终摇了摇头：“它既然愿意帮你，也许这一战我会输。

    但我会输，不代表你会赢，整个世界都不会赢，我发誓，你会成为黑暗的化身，永远呆在肮脏的角落。”

    “原本我以为在这虚幻的世界中，你比我强的也就只有气势，却没想到打嘴炮的功夫我也低估了你。”

    “油盐不进的可悲蝼蚁。老子要是再跟你说一句废话，老子死全家。”真龙终于放弃了沟通，它一声咆哮，万千鼓声如密集的暴雨，铺成一曲战歌。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被蝼蚁无视，就是它的逆鳞。

    “你全家早就死了。”辛武‘摸’了‘摸’鼻子，笑的单纯而又天真。

    所以它接触的必定是九天之上的人物，被一个地面的‘混’小子羞辱，它完全接受不了。

    战鼓震天，烈火烧穿了虚空，雷霆如电蛇般舞动，真龙凝聚出全部的‘精’神能力准备绞杀辛武。

    它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一个人类的少年敢于正视自己，来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定然有所依仗，而他的依仗能让自己警戒畏惧的自然是血怒种的自我意识。

    但龙就是龙，龙不会认怂，即使会输，它也一定会让这个冒犯自己的人类，做着愚蠢事情的人类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恐怖！

    而且它很想知道，眼前的少年究竟会用怎样的方法来抹杀自己！

    少年在‘激’怒自己，等自己‘露’出破绽，它又何尝不在迎合少年，准备给予这又弱又可怜又自以为是的蝼蚁留下最痛苦的记忆？

    白‘色’的‘精’神力成为一条条连接彼此星体的纽带，刹那间整片宇宙的星体被彻底聚集在一起，形成一个遮天蔽日的超大球体。

    辛武看不到真龙的身影，看不到光，看不到尘埃，看不到任何东西，在他身边萦绕的只有虚无，向他袭来的只有大片‘阴’影。

    无边无际的超大星体在高速运动的过程中发出剧烈的炸响，苍穹承受不住这质量太大的星体纷纷爆碎，一片片漆黑的碎片如雨滴般落下。

    宇宙竟然坍塌了！

    辛武却莫名其妙地大喊，仿佛在呼唤自己：“辛武老哥，再不出手更待何时，老神龟我撑不住了。”

    ……

    在超大星体即将好撞上辛武的瞬间，瞬息之间一道火焰从苍穹的裂缝中飞出，另一个辛武如同流星般飞‘射’而出，骤然出现在真龙的眉心之处。

    他手握空禅，‘精’准、致命、极速地朝真龙眉心刺了下去，十几丈的剑芒乘风破‘浪’，尽数没入真龙体内。

    这一剑，蓄势已久，借星河之势，凝道心之威，虚实结合，言行融合，人剑合一！

    这一剑凝聚了最饱满的‘精’神，仿佛是清晨状态最好的书法家写出的最满意字体；这一剑凝聚了最坚定的意志，那种意志是从顽石里长出的竹子，是滴穿了石头的‘露’珠；这一剑有着最好的时机，宛如猛虎借着掩体，配合黄昏，在风声吹走气味的，掩盖脚步声的条件下蓄势的一击。

    如老神龟所说，“那个存在”在真龙袭向老神龟的瞬间，将真龙所在世界的信息完整地反馈给了他，并且帮他打开了连接‘精’神世界的通道。

    所以他节省了每一缕‘精’神力量，没有‘花’任何时间，任何‘精’力，甚至没有任何思考，所以他的‘精’气神没有任何‘浪’费。

    他要做的只是将自己当成一根箭羽，不用管弓弦的饱满，不用管风力的大小，不用管瞄准的时长，他只需要做到最简单的专注和等待。

    因为最简单，所以最强！

    这一剑很强，是他迄今为止使出的最强！

    “砰”超大星体纷纷爆裂，真龙身影明明灭灭，摇摇晃晃，最后从尾巴向上，一点一点消失不见。

    整片空间纷纷爆碎，一层层的碎片纷纷扬扬地洒下，辛武站在真龙双眼如同太阳的中心，对身后下落的碎片与爆裂的天体恍若无闻。

    这一剑，斩神龙、碎天体、破苍穹。

    辛武金发飞扬，闪电与烈火被当成了缤纷的背景，少年挂着漂亮的笑容，用非常温柔的语气开口，淡淡地道：“我赢了，疯龙。”

    真龙眼中的不屑渐渐消失，左眼是虔诚炙热的赞许，右眼却是难以言状的愤怒。

    它望着一前一后的两个少年放出狠话：“你是只已经长了翅膀的蝼蚁，但终究还是蝼蚁。

    但你记住，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真龙邪魅大笑，望着已经变成老神龟的假辛武，眼中的惊愕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缕不甘。

    它凝聚魂力，凝聚心思，凝聚傲骨的一击却落在了老神龟的身上，而与它相处了八百年的老神龟早就见识过自己的恐怖，所以这一击没有任何意义。

    蝼蚁的一剑灭了自己，自己的一击却击错了目标，对于龙来说，这太可耻，太不甘。

    但它再怎么不甘，也还是死了。

    它的身影化成一阵青烟在碎裂的星域中凝成一行金光闪闪的大字，根深蒂固般地留在辛武的脑海。

    “你亲自打开了世界通往坟墓的大‘门’，我诅咒你永远呆在黑暗的角落，但更希望你这蝼蚁飞的比我这头龙高，亲自去关上它。

    我会看着你，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