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楼妙人
听到胖厨子的狼嚎，张震有意在薛琪面前展现一下自己男人的雄风，于是故意做出一副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姿态来，微微呵斥道：“做大事要沉得住气，别老一惊一乍的，怎么回事？慢慢说。” 胖厨子果真安心了很多，指着大堂，吐字清晰的道：“昨天那个外乡人，又来了。” 呵！够嚣张啊！张震皱了皱眉，道：“把陈步文叫过来，我俩去拖住他，你赶紧报官，去把邢捕头请来。” 胖厨子却站着不动。 张震疑道：“怎么？还有别的事？” 胖厨子苦着脸道：“掌柜的，有几个人跟他一块来的。” “谁？” “范猛。” “范猛？”张震眉头猛地皱起，心里马上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他回头看看薛琪，她也看着他，有些茫然。 张震略一思索，走过去将薛琪手里的菠菜扔进盆里，语气严肃的道：“薛琪，现在你立刻去后院躲起来，一会儿我让陈步文送你走。” “发生什么事了吗……” 薛琪还没有问完，张震已经打断了她：“没事，照我说的做，我也是以防万一。” 薛琪带着一脸的疑惑和担忧被张震推出后厨，到后院去了。张震转而对兀自愣神的胖厨子道：“赶紧把陈步文找来，尽量隐蔽点，别惊动了他们。你让陈步文送薛琪从后门出去，先到我家躲躲。你去报官，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张家面馆分大堂、后厨、楼上雅间和后院四部分，张震只希望陈步文现在没有呆在大堂里，否则依陈步文的血性脾气，很容易矛盾激化闹起事来，到时候他这个小小的面馆掌柜可兜不住。 万幸陈步文很快从后院走进后厨，大约已经跟薛琪碰过面，听到点消息，所以他看见张震以后直接问道：“怎么回事？” “你跟他说。”张震对胖厨子道，说着自己就走进了大堂，张震可不敢让范猛久等。 进了大堂，张震心里更是凉了三分，大堂里其他食客都已经被清了出去，胖厨子说是那个外乡人带了几个人来，张震略略一数，除了昨天来闹过事的瘦拳师和魁梧雄壮、一脸络腮胡子的范猛，还有五个。两个坐在范猛身旁，一个踩着凳子吊儿郎当的四下打量，还有两个守着门口，都是吊眉斜眼的神情。 来者不善！ 张震微微迟疑，马上换了一张生意人的笑脸，假装没看见瘦拳师，朝范猛边走边拱手道：“早晨听见喜鹊叫，我就知道今天一定有好事临门，原来是范二爷大驾光临了，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二爷近来可好啊？” 范猛皮笑rou不笑的道：“托张老板的福，日子还过得下去。” 张震随即朝身旁一个正瑟瑟缩缩的帮工呵斥道：“傻站着干嘛呢！这么没眼力价！赶紧把店里最好的酒都端上来啊。” 听到张震的话，帮工急忙答应着想要跑开，这当口突然一个物件朝张震急速飞来。 张震躲闪不及，只觉的肩头一阵剧痛，两手张开身子就向后倒去，幸好后面有柜台挡着才没有整个摔倒在地。 张震胳膊撑着柜台，身体堪堪稳住，低头一看，肩膀上插着一把匕首。他脸色苍白，有些不敢置信对范猛道：“二爷，您……这是何意？” 范猛没理会张震，只是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瘦拳师，粗声粗气的道：“东子，你不说他是个高手吗，我咋看着也没啥本事。” 东子看着满脸痛苦靠着柜台苦苦支撑的张震，脸色有些阴晴不定，道：“表哥，这小子在装孙子，他绝对是个高手。” 范猛朝张震摊手示意，嗤笑道：“都这样了还是高手？兄弟，不会是你一时失手吧？在一个面馆里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还欺负一个老实巴交的厚道人，传出去哥哥我这张老脸可没地儿搁了。” 东子急道：“表哥，你要相信我，昨个我跟他动手的时候，他看似动作全没章法，可处处抢我先机，我每次想有所动作都被他提前压制住。而且这小子有股怪力，三墩子想帮我砍他，却都是我被顶在了前面。”他胸前斜缠着一道白布，下面隐隐透出血色，想必就是他口中所说，被那个叫三墩子的壮拳师砍出来的伤口。 范猛哈哈的笑起来，道：“我说东子，是不是你那兄弟笨了点？我可瞧他脑子不太好使。昨天把他从衙门里揪出来的时候，你看他那个怂样子，真他妈丢脸。” 东子还要分辨，后厨忽然一阵sao动。张震扭头看去，心中那口气又xiele一半。 胖厨子陈步文和薛琪三个人被推搡进大厅，后面跟着四个手拿钢刀的汉子。陈步文被麻绳绑着，一脸阴沉和不甘，他身上多了好几处伤口，整个人看起来鲜血淋漓，而胖厨子和薛琪则是满脸惊恐。 等见到张震，看到他肩头插着匕首的狼狈模样，薛琪立即露出心疼的目光，几乎下意识的就要朝他走过去，声音有些颤抖：“张大哥……你……”薛琪刚走了一步，马上被一个汉子恶狠狠的伸手拉住。 “我没事，一点小伤不碍事，你别担心。”张震强撑着笑了笑，还将那条受伤的胳膊挥了挥。 “张大哥……”薛琪声音哽咽，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呵！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妞？啧啧啧！长得是够水灵！也不枉老子跑一趟。” 范猛盯着薛琪，两眼发亮，色眯眯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对张震道：“张掌柜，大家都说你是个厚道人，我也不想难为你。你折了我兄弟的面子，我把这小妞带走，事儿就扯平了，以后你还能安安心心的开你的面馆，你觉得怎么样啊？” 他虽然用了商量的语气，却没有等张震回复的意思，一歪脑袋示意，看管薛琪的汉子就要把她往范猛身旁拉扯。 张震咬了咬牙站直身子，上前伸手拦住，强忍着肩膀的伤痛，拱手作揖道：“二爷，这位小姑娘是小人店里的帮工，她在我这儿帮忙，我就不能让她在店里出事，否则怎么对得起她的父母。那位大哥是我招待不周才把人得罪了，有什么要求冲我来，我尽量满足。冤有头债有主，二爷您是个有身份的人，应该比我明白事理。” 范猛啪的一拍桌子，怒喝道：“姓张的！你敢拿话挤兑我！” 说着他朝旁边一招手，马上有手下又递过几把匕首来，范猛接着道：“行啊！你不是说要自己还债吗，那我就让你看看……二爷我是怎么收债的！我手里有五把匕首，你尽管躲，要是我匕首都扔完了你还活着，咱们的帐一笔勾销，以后你这个面馆的保护费也不用交了！” 张震看了看他手里闪着寒光的匕首，神情凝重。 范猛将匕首在手里掂了掂，狞笑道：“当然，还有一个法子，我兄弟说你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你要真有本事把我们全放倒，嘿嘿……别说保护费，我这个黑虎帮二当家都是你的。张大掌柜，你想怎么着啊？” 这回他是真的要跟张震商量了。 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包括面馆外面看热闹的人，所有人都看向张震。 只见这个一直微躬着身子，努力做出一副讨好神情的老实男人，突然挺直了腰，整个人像一杆霸王大枪直直的扎在地上。他面色平静的直视着范猛的眼睛，用一副淡淡的语气道：“五把匕首？好，就五把匕首，看老天爷今天肯不肯收我这条贱命了。” 范猛看着这张平静的脸，没来由的心里有些发虚。从张震直视过来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神里，他隐隐看到一丝对生命的冷漠和对他的蔑视，像一只猫看着一只老鼠。 这种想法让范猛十分气恼，明明应该自己是狩猎者上位者才对，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面馆掌柜哪里来的如此底气？这让他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 范猛的眉头拧起来，下巴上的络腮胡子也外张起，神色也变得狰狞可怖。他作出这副面孔究竟是为了恐吓张震，还是为了给自己打气，他也说不清，反正他还是握紧了手里的匕首。 不同于射箭借助弓弦张力，扔匕首靠的完全是自身的力量和技巧，速度也慢得多。五六步的距离，不远，但如果反应的快，匕首完全能够躲开。 可张震依旧昂然而立，两只脚牢牢的钉在地上，完全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嗖！ 第一把匕首从张震身体左侧擦过，钉在了后面的货柜上。 他赌他会往左边躲，他没有躲。 范猛发出一声嘿嘿的狞笑，继续拿起第二把匕首，微微停顿了一下，手腕一抖。 匕首再次从张震左侧擦过，跟第一把落点相隔不远。 他还是赌他会往左边躲，他还是没有躲。 两个人像是私下里商量好了在玩一场游戏，他明明没有动，他偏偏扎不中。街上的看客开始有人如蚊子般窃窃私语。 范猛脸色越发难看，他取过第三把匕首，看向张震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执着，第三把匕首依旧飞向张震左侧。 但是这次，张震却动了，在范猛匕首离手的一瞬间，张震朝左边躲去，匕首成功的扎进了张震胸腹之间。 面馆外的看客发出一阵惊呼，薛琪一下子捂住了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 “你——”范猛惊疑的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就闭上了嘴。别人只道他终于赌赢了这场心理的博弈，有前两次的先例，张震一定以为他不会再往左侧掷匕首才向左边躲去，而他恰恰算准了这点，成功的扎中了张震。 然而真相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个面馆的老板哪里是在躲，分明是看清自己出手动作以后才往匕首上撞了过去。 他不想让自己难堪，他在用这种自残的方式试图平息自己的火气。 相对于自己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张震的光明磊落让范猛感到羞恼，由羞恼而怒火中烧，自己活生生就是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小丑。 “还有两刀。”张震静静的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