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拜祭恩师
半夜时分,李延庆三人终于赶到了鹿山镇,小镇上一片漆黑,但鹿山学堂内却灯火通明,李延庆三人暗叫不妙,他们翻身下马,牵着马沿着小路向学堂奔去,刚到大门处,三人顿时呆住了,只见学堂广场上搭建了一座巨大的灵棚,灵棚前二三十人披麻戴孝,正忙忙碌碌摆放桌子。 李延庆腿一软,顿时跪了下来,他伏在地上失声痛哭,王贵和汤怀也跟着跪下大哭起来,灵棚前的姚氏家人这才发现李延庆三人,姚鼎长子姚万年快步上前扶起李延庆,又扶起王贵和汤怀,安慰他们三人,“不要这样伤心,你们师父是在睡梦中去世,走得很安详,你们能赶回来就是对师父最大的尊敬!” “师父什么时候去的?”李延庆忍住悲痛问道。 “三天前,连岳飞也没有赶上。” 这时,岳飞满脸泪水地从大棚里奔了出来,和众人紧紧拥抱,四人再次抱头痛哭。 姚万年叹了口气,回头对大棚低声道:“父亲,延庆他们来看您了,他们特地从京城赶来,愿您在天之灵安息!” 这时,李延庆抹去眼泪道:“我们去拜祭师父!” 三人走进大棚,李延庆点燃三支香来到师父关棺木灵位前,他跪下喃喃道:“延庆愧对师父,没有能及时赶回来送师父最后一程,请师父放心,延庆一定会全力以赴考好明年的科举,以慰师父在天之灵!” 李延庆磕了三个头,将香插进香炉内,这时,姚万年过来给他戴上孝,领他到一旁席上坐下。 “你们来得还算及时,再过几个时辰你们师父就要下葬了。” “师父葬在哪里?” “在鹿山脚下,原是王家的一块好地,王贵祖父把它送给你们师父了,正好可以看到鹿山学堂,这也是你们师父最大的心愿。” 李延庆知道师父一家都是清贫之人,为办师父后事一定借了不少钱,他便取出五十两黄金交给姚万年,姚万年再三拒绝,李延庆坚决不肯收回,姚万年这才不得已收下。 这时,王贵和汤怀也戴孝走了过来,姚万年拍拍他们肩膀,又让妻子照顾他们,这才起身离去了。 王贵低声道:“刚才五哥告诉我们,天亮给师父抬灵,就交给我们四个了。” 李延庆默默点了点头,这是让他唯一略感安慰之事,终于赶回来送师父最后一程。 ....... 按照当地风俗,下葬必须在天蒙蒙亮时出发,在太阳升起之前入土安葬,李延庆和岳飞、王贵、汤怀四人抬着师父的棺木缓缓而行,走在最前面是长子姚万年,他怀抱父亲的灵位,神情悲痛,步履稳重,一步一步引导着后面的人。 虽然天刚蒙蒙亮,但鹿山镇几乎所有的店铺前都摆上了香案,人们在香案前拜祭,送走这位令所有孝和乡人尊敬的老人。 很快,人们来到了墓地,墓xue已经点开,姚鼎的次子和女婿已经先一步将药物散进了墓xue中,李延庆四人缓缓向棺木放进了深深的墓xue,李延庆和岳飞开始将土铲进墓xue中,这时,所有人跪下放声痛哭,送走了姚鼎的最后一程。 ........ 李延庆和岳飞坐在山顶一块大石上,默默望着正在搭建庐棚的姚氏兄弟,岳飞折断一根青草缓缓道:“我舅父已经辞去了汤阴县学正和县学教谕的职务,以后也不会再担任了,他实在无法忍受蒋大道的专横跋扈。” “那谁接任学正呢?”李延庆问道。 “一个你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岳飞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笑道:“所有人都想不到,继任者居然是你四叔李大光!” “什么!” 李延庆吃了一惊,“怎么会是他?” “不奇怪,他是县学的副教谕,非常彻底地执行蒋大道关于文武兼学的命令,县学被他办成了练武场,整天刀光剑影,乌烟瘴气,如此得力的帮手,蒋大道怎么能不提拔他?” 李延庆无语,李大光居然能掌管一县的教育,简直让人匪夷所思,李大光甚至连举人都没有考上,他有什么资格? “州里不管吗?” “州里.....” 岳飞摇摇头,“州里只是说他资历不足,但还是批准了,童贯的人,谁敢得罪!” 李延庆再也说不出话来,说起资格,高俅、童贯、梁师成这些人又有什么资格呢?蒋大道又何尝有当知县的资格,一叶可知秋,北宋官场的腐败已经到了骨子里。 李延庆不想去追问这些烦心事,便又问道:“我听阿贵和汤怀说起你们明年将进军队实践,你为什么会选择河北?” “我是相州人,当然选择河北,很正常啊!”岳飞淡淡笑道。 李延庆沉吟片刻说:“去年八月,我曾经在军队里呆了一段时间,很短的半天,是一个底层小兵......” 岳飞有点惊讶地看着李延庆,但他没有打岔,而是专心地听他说下去。 “虽然才短短几个时辰,我便深刻体会到了军队的黑暗和腐朽,坦率地说,梁山乱匪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兵无完甲,将无战马,人数不过数千,可就是这样一群乱匪,居然连败数倍于己的官兵,与其说是他们精悍,不如说官兵毫无斗志士气,一战即溃,进入这样的军队,你只会感到绝望。 相反,只有西北军长年和西夏军作战,战斗力还算不错,尤其种家军更是宋军中的一支精锐,我接触过种师道,此人颇有名将之风,在他的手下为将,我觉得对我们这些没有背景的平民子弟,会更有发挥自己才能的机会。” “延庆是让我去投靠种师道?” 李延庆点点头,“我和他有一面之缘,如果五哥愿意去他那里,我可以替五哥写一封推荐信。” 岳飞沉思良久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选择河北并非一时兴起,我考虑了整整半年,你可能不知道,我父亲在年初时生了一场大病,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我兄弟还年少,家中没有一个担当者不行,所以明年我才决定选择相州厢军。” 停一下,岳飞又笑道:“我已经致信给知州梁逊,希望能加入本州厢军,梁知州已邀我去面谈,过几天我要去一趟安阳县,回头还要捏着鼻子拜访蒋大道,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留在汤阴县训练乡兵,这样我就能兼顾家里了。” 李延庆心中苦笑,他愿以为进武学后能改变岳飞的人生轨迹,但没有想到走了一圈后,岳飞又回到了历史轨迹上。 他无法再劝说岳飞,岳飞极为孝顺父母,他的选择完全在情理之中,况且他已经和地方官取得联系,除非地方厢军不肯接收他,否则不可能再改变这个事实了。 “说说你自己吧!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岳飞笑着问他。 李延庆笑了笑道:“明年先参加科举,如果科举能考中当然最好,如果考不中,那就只能走太学路线,不过我不想去州学任教,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进军方一系出任文官。” “你深得童太尉青睐,他会提携你,我觉得你应该能心愿达成。” 李延庆摇摇头,“世事难料,我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五郎!” 山下传来喊声,“快来帮忙抬木头!” 这是岳飞父亲岳和在山下叫儿子前去帮忙,岳飞起身道:“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聊!” 李延庆点点头,岳飞抱拳行一礼,便快步下山而去,李延庆望着他的背影远去,他心中着实有点迷茫,这么快他们就到了人生抉择之时吗? 这时,王贵在李延庆身边坐下,笑道:“我说得没错吧!你劝不了他,这人从小就是一根筋,认准的事情八头牛拉不回来,否则师傅就不会让他学枪了。” 李延庆当然了解岳飞的倔强,他叹息一声道:“劝不劝在我,听不听在他,如果我不劝他,以后我会后悔的。” 王贵沉默片刻道:“老汤其实是留京城禁军了,他家也找了很硬的关系,我刚才听祖父说的。” 李延庆一点不奇怪,人往高处走,汤怀有关系能留京城,当然不会去冒险攻打梁山了。 李延庆笑着拍了拍王贵的肩膀,“说不定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在一起!” “真的吗?”王贵顿时又惊又喜。 “只是说有可能,我会尽量向那个方向努力。” 李延庆注视着远方,每个人都在考虑自己的前途,他也该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