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京山夜话
第一百二十章京山夜话 月儿悄悄升起,洒下银色的光辉,映在厚厚地积雪上,晶莹而又明亮。 除了偶尔有巡逻队伍走过,整个欲龙寨中一片安静,寨中的人们忙活了一整天,直到亥时才纷纷疲惫不堪地睡去,鼾声如雷。 欲龙寨后山的某间房内,两个年轻人躺在床上还未入睡,不是别人,正是这两日来都未有机会说过几句话的唐奎与项洵。 连日来,因为忙于柳红樱的婚事,唐奎不得不立即返回欲龙寨,负责起全寨弟兄的任务安排,如今前山后山,屋内屋外,寨中的每一处角落,都被装扮一新处弥漫着喜庆而又吉祥的气息。 而项洵则留在流云牧场,负责将牧场方面赶制出来的各式婚宴用具运送至欲龙寨,否则单凭欲龙寨那一帮子粗手粗脚的汉子们,如何能够做得出那般众多而又极其细致精巧的喜庆物什来? 腊月二十九日这天晚上,项洵又押送了两大车的物什过来,天色早已黑了,索xìng便在欲龙寨这里吃了饭,休息一晚。 吃饱喝足的兄弟两个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说着这近一年来各自离奇的遭遇和变化。 月儿偷偷地透过窗子,照进屋内,洒在地上,白亮亮的,似乎是想明目张胆地偷听两人的对话。 “大哥,我是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够再看到活蹦跳的你……”唐奎望着房梁,轻叹一声,然后又笑得不能自持道。 项洵咧着大嘴笑道:“你还说,我被雷劈了之后另有奇遇,还琢磨着你们几个千万别把我给埋了,啧啧,谁成想,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九九八十一天,可不正好被埋在地底下……” 唐奎老脸通红道:“谁晓得你会有那等通天般的手段,竟然能够死而复生……再说,当时正好二哥被人捉了去,我跟曼都哭得死去活来,脑子里成天都跟傻了一样,也幸亏有田大哥和嫂子帮忙cao持着,否则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项洵摇了摇头道:“现在想想,也幸亏你们把我给埋了。” “怎么着?”唐奎拿眼瞥了瞥一旁的项洵,不解道。 项洵转头笑道:“若是一把火把我给烧了,我现在哪还能这般跟你说话?” 唐奎哑然失笑道:“你这担心都是多余,有田大哥在,怎么也不可能将你那么处置了。” 项洵想起田盖,也不清楚他们夫妇现在到底如何了,只得深深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欠田大哥的实在是太多了,老三啊,我现在是抽不开身,回头儿柳前辈的事儿忙完了,你派几个兄弟,回余杭去看看,拿个准信儿。” “行!这个事一桩!”唐奎先是点头应了,然后又疑惑道:“大哥,你还有啥事儿抽不开身?难道你不准备跟我一起在这里好好干一番事业吗?” 项洵摇头笑道:“老三啊,你这个欲龙寨不错,真不错,但暂时还不是我想要的。” 唐奎皱眉不满道:“大哥你说什么呢,咱们兄弟之间哪分什么彼此?我的就是你的,当然,你的也是我的,虽然现在寨子的实力并不算强,但只要你肯留下来跟我一起,我有信心把寨子搞得威风八面!” 项洵笑着摇了摇头道:“少给我瞎扯,有些东西咱们兄弟之间不分彼此,有些东西,还是要分的……哎,别急着cha话,我说的是事实,简单说来,比如你我将来的妻子。” “去你的!大哥你想什么呢,女人的话,当然……咳,还是各归各的!”唐奎咧了咧嘴,笑骂道。 项洵却是不理会他的笑骂,正色道:“就近说来,便是你这欲龙寨的弟兄,他们现在爱戴你,拥护你,是因为你是他们不可或缺的寨主,你能够令他们完全的信服……” 唐奎打断他道:“大哥你完全不用担心什么,我这些弟兄们都是好汉子,以你的人品和武艺,他们很快都会接纳你的。” 项洵摇头笑道:“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的,你是欲龙寨的老大,我又是你的大哥,只是这一点来说,我留下就不合适。” 唐奎恼火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师傅还是我师傅呢!不是一样留在这里?弟兄们都对他很是敬重!” 项洵摇头道:“两码事,你先要弄明白,柳前辈与我是完全不同的,但他在山寨中的地位然,不仅仅因为他是你的师傅,还因为,他明确静态,他是一个辅佐你的角色,你在台前,他在幕后,一切都以你为重,整个寨子都围绕着你来转,明白吗?与柳前辈相较,我完全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唐奎可以明白项洵的话是正确的,但仍气不过道:“大不了这寨主我不做了,由大哥你来做,不是一样的吗?” 项洵轻轻捶了他一下,摇头道:“这般没有谱儿的话你也敢说!若让你手下的弟兄们听了去,不晓得心中有什么想法呢。记清楚,在外人眼里,无论咱们是多么的亲如兄弟,仍然是有区别的,尤其是在寨子这等大事上头,你就是你,我就是我,谁也不可能去替代谁。” 唐奎闷闷地呻yín了一声,不悦道:“大哥,照你这样说来,咱们兄弟以后就不能并在一处了?若是各干各的,那还有什么鬼意思?难道你忘记咱们三兄弟当初立下的那个理想了吗?即便说二哥他现在不知所踪,但咱们两个都要弄成这个样子吗?” 项洵摇头微笑道:“傻子,也不知道柳前辈是怎么调教你的,你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大将军,带领千军万马,去驰骋沙场,建立不世的功勋!我可有说错吗?” 唐奎闷哼了一声,撇了撇嘴道:“算你吧,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项洵长呼了一口气道:“别难受,咱们兄弟,你还不互相了解我吗?你若是让我就这么无功无业的进到欲龙寨里,我是决计做不出来的。” 唐奎呸了他一口道:“还是那一身贱骨头,非得自己弄出个人样儿来不可!哼!算什么兄弟!” 项洵咧嘴笑道:“别光顾着骂,其实这一年来,我真的是遇上很多人,碰到过很多事,甚至有很多次都差点一命呜呼……” “大哥……”听着项洵这么一说,唐奎忍不住地就为他难过起来,先前那点儿装出来的脾气早扔到九霄云外去 与项洵的境遇完全不同,他这一年来,几乎全是与柳红樱一起,无论吃饭、睡觉、练功,还是拿那些恶棍、渣滓甚至丧尽天良的歹人试枪,除了练功时会拼命到筋疲力尽,可以说,几乎没有遇上太多的危险。 因此,想着项洵他都是一个人在诸多绝境里挣扎求存,拼命向上,唐奎便觉得自己的鼻孔里酸酸的。 “呵呵,少作娘儿样子,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可怜我,而是想说,我觉得,这一年的历练,让我成长很多……回过头看看,以前的自己,再怎么样,也只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但现在……不仅有一身好武功,更是结交了数不清的英雄豪杰!”项洵说着说着,便有一股强大地信心流露出来,“老三,我喜欢在这种环境里面拼搏,真的,不但可以寻找你二哥的消息,而且我觉得,只有在这种境地里,我的所有潜能才可以被充分地挖掘出来,这段算是流浪也好,算是历练也好的在江湖中打滚的日子,将是我这一生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侧脸呆呆地望着项洵,唐奎觉得,大哥确实是与以往完全不同了,不仅是身材样貌上的变化,更多的,则是他的成熟,他的见识以及他那满满地自信,统统都达到了一个非常高的境界。 在这一刹那,唐奎甚至动了跟随大哥一起到江湖上打滚的念头,但他没有能够说出来,因为他的手底下,已经有了数千的好弟兄,他不可能抛弃弟兄们不管不顾,不可能将师傅好不容易才为他营造出来的大好形势扔到一边。 而且,他完全可以料到,倘若他说出来,势必也会被大哥拒绝,所以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彻底地熄灭在心头。 长大了,真的是长大了,经过了无数风雨的洗礼,他们再不是以前浪迹街头只懂得胡思想的混混,而是有了各自目标的,负责任,肯担当的,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大哥,我真的是又羡慕又佩服你……你选择的道路,是一条充满了危险的路,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战胜一切的困难与危险,成为盖世的英雄!”唐奎实话实说道。 “等我们救出子轩,咱们兄弟三个都会成为盖世英雄!”项洵的眼中透出坚定的目光,然后又咧嘴道:“至于羡慕我?嘿,你都不知道,当然我看着你被柳前辈教诲和爱护时,心中有多么羡慕你哩……” “嗯,师傅他对我真的很好,虽然有时候挺凶,但从来都是为了我好,有时候,我甚至都偷偷地将他当成我爹……嘿,你笑什么,是真的……”唐奎在被子下面狠狠地给了项洵一肘子,将他打得痛呼一声。 项洵rou着自己的肚子笑道:“我只是在笑,你这家伙马上就会有一个既年轻,又漂亮的娘,哈哈……” “滚蛋!敢拿我师娘开涮!心我跟你翻脸!”唐奎一副要拼命的架式道。 “去去去,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做那蚍蜉撼树的错误决定,否则定然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项洵满脸的不屑道。 “好歹我现在也是一寨之主,竟敢看不起我!看我的‘胳肢无影手’……”唐奎趁着项洵不注意,两只大手顿时扑到他身上,拼命地胳肢起项洵来。 “奶奶个熊!竟敢目无尊长,嘿,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只怕你不晓得大哥这两个字怎么写!”项洵在唐奎还未伸过来的时候便已觉察了他的目的,所以来了个守株待兔,将他的双手紧紧箍住。 在这一刻,兄弟二人仿佛又回到了以往那段不堪回,却又无拘无束无比快乐的,一去不复返了地孩童时代。 岁月啊,便如同一条顺流而下的船,站在船上的你,可以看到眼前各式各样的风景,但无论那风景是美丽的也好,丑陋的也罢,都是一晃而逝,再也无法得见,因为,岁月的大船,永远没有回航的那一天…… 两人没有运用任何的武功,只是单纯地凭借着蛮力在那里胡闹着,一直到满头大汗,连被子都几乎被踢到床下去时,这才喘息着停了手,倒在床上,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连眼泪都差点笑将出来。 “唉……”笑着笑着,唐奎却是突然出一声长叹。 “唉……”几乎是不约而同的,项洵也是出这样一声叹息,然后两人又同时道:“如果咱们兄妹四人……” 唐奎摇了摇头道:“大哥,你先说……” 项洵也是摇了摇头,开口道:“我时常在想,命运这东西……怎么就这么能折腾人?将咱们好好的四兄妹拆得是七零八落……” “是啊,老天爷可真不是个东西……这一年来,每当我拼命练功,练到筋疲力尽浑身都动弹不得的时候,我就想二哥,想曼,想你,想田大哥,想……想着我们以前那美好的苦日子……”唐奎望着房梁,紧接着项洵的话道。 项洵转过头来,趴在唐奎耳边问道:“老三,老实说,你当初怎么就能够舍得离开曼的身边?” 怎么能够舍得离开…… 这一瞬间,唐奎的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揪紧,嘴上却装傻道:“什么舍不舍得,师傅说了,要让我成为大将军,留在洛阳城里,可成不了大将军的……为了……” “少给我装傻……”项洵鄙夷地打断了唐奎的话,“你以为你那点儿心思,我跟子轩看不出来?” “我……”唐奎张了张嘴,却是突然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任何的话语来,最后只得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然后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半天没有言语。 “准备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她?”项洵却是不理会唐奎的颓态,转头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也许……她……”唐奎一顿一顿的,跟个结巴似的,却是根本就说不下去,只觉得心里有些酸酸地,自己暗骂了一句没出息,这一年来无论什么苦都吃过,但泪却从来没有流过一滴,他娘的,怎么今晚就这么想哭呢? “她现在在洛阳,应该过得很好吧,有季宣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的话。”项洵斜眼瞥着跟闷葫芦一样的唐奎道。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唐奎口不对心道。 “呔!你这呆子!”项洵恨铁不成钢的狠狠敲了唐奎一记栗凿,“季宣喜欢曼,咱们当时都看得出来,你喜欢曼,我跟子轩也能够看得出来,你他娘的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 “咳咳……不是吧,你们,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唐奎被项洵的单刀直入弄了个措手不及,差点被口水给呛死。 “哼哼,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啊你啊……”项洵又翻身躺回去,摇头叹道,“让人说你什么好呢?” 唐奎这才醒得项洵原来是诈他,心中惨呼一声,苦笑道:“哪有你这样子的……连自己的兄弟都骗,心天打雷劈啊!” “哈!你忘记了,我早就被雷劈过了的,现在不是屁事儿没有?倒是你,准备怎么办呢?”先前打闹的汗水渐渐消了,深夜里的寒意浸了过来,项洵打了个哆嗦,然后连忙扯过被子将两人的身子盖严实,询问道。 “我……不知道曼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也知道,咱们四个一向都是兄妹惯了,倘若我突然跟她说了实话……唉,不晓得会不会连兄妹都没得做……”唐奎将被子扯起来,盖住脑袋苦恼道。 项洵摇头无语道:“我突然现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唐奎从被子里伸出脑袋来好奇道。 项洵斜睨着眼睛道:“你们师徒两个啊,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是不是也想学你师傅,等上个三年五载,或者十年八年的?” “我!大哥,我也现一件事情……”唐奎被项洵问得一塞,然后摇头叹息一声道。 “哦?什么事情?说来听听。”项洵转过头来问道。 唐奎眯着眼睛道:“我现,你这一年来,有一样东西还真是半点儿都没有变。” “什么东西?”项洵越好奇道。 唐奎拿脑袋狠狠地撞在项洵的头上道:“就是你这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啊!也不懂得多教教我,就知道冷嘲热讽,看着我痛苦不堪的样子,很有意思吗?” 项洵白了他一眼道:“去,竟敢怀疑大哥我的动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机会总要自己去争取的,你看看晏紫姑娘就懂了,如果她这次没有勇敢地站出来去解释开一切,你觉得,你师傅和她会不会这一辈子就……” “不要说了!”唐奎心中差点儿被吓出一团冷汗来,连忙打断了项洵的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