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刀与剑
骷髅的到来，引起了一阵sao乱。毕竟之前只是听说镇子上出了事，和亲眼所见，还是大有不同的。 “为虎作伥！” 也不知道是谁呼喊了一句，众人一看，倒似乎真有些意思。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头猛虎状的骷髅，而后是一千余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居民，狼狈得与孤魂野鬼无异，这不正是对为虎作伥最形象的解读么？ 经过这么一嗓子的联想，那些优哉游哉的富贵人家们，彻底吓破了胆，全都不住地往后退去，把马指挥使和他的四百余子弟兵给顶在了最外面。 马指挥使吞了口唾沫，说真的他也怕，而且怕得要死。但既然他已经做了心理准备，要保得这群富户平安，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弟兄们，给我上。”说着，马指挥使右手一挥，便招呼着自己手下的兵丁往前冲去。接着，他往自己腰间一摸，想要掏出自己拿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宝刀。结果一下摸了个空，他这才想到，自己的刀早落入周正手里了，不禁暗道一句：“糟糕！” 也就因为这一慢，这一切落在驻兵眼里可就不对了——靠，叫我们上，你自己站着不动，你清明上坟烧草纸，你糊弄鬼呢？ “狗官，你自己不上！” “老子也不上了！” 驻兵本就是兵役制，又不是职业军人，大家抱的心思都是混上两年就回家种田做工去。 于是乎，哗啦啦，哗啦啦啦啦啦啦啦，四百多驻兵，除了平日里跟马指挥使玩得最好的那十几个还犹豫着没动，其余人跟泼出去的水撞击到地面一样，一下都四散开了，根本没有人往前冲。 马指挥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他又能怎么样呢？一个个把驻兵拉住，好好解释，说自己是因为没刀了，所以楞了一下？他朝四周看了看，总觉得气氛诡异，又往城头上看去，只见那守备官也正看着他。 得，这退无可退了。马指挥使心知，真出了问题，这个狗日的守备官，为了推卸“不开城门导致居民被屠”的责任，肯定第一个甩锅给他这个“作战不力、临阵脱逃”的。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马指挥使也不管了，朝着自己那十几个心腹喊了起来，震天撼地地：“都他妈跟老子上！”说完，他也不找什么武器了，攥着拳头便往前奔杀了过去，六姨太、七姨太什么的也管不了了。 虽说十几年没有好好cao练，当年健硕的身躯，早已显得有些笨重，原本精熟的武艺，也变得粗疏不堪。但融合武者就是融合武者，马指挥使丹田里那口子气，是不会泄的。这么一来，他奔杀上前，倒也有几分威势。 受马指挥使热血举动的鼓舞，那十几个心腹不禁落下热泪，然后就跑了。没错，他们没有跟着马指挥使一起冲，而是选择逃跑了。 开玩笑，大家都是酒rou朋友，以前捧你是因为你是顶头上司，刚才看你是指望你发个话，把逃命的责任扛下来。现在发现你跟智障一样冲上去送命，哪里还会有什么弟兄跟你一起？ “我靠，你们这群不讲义气的东西！”马指挥使眼角有翔划过，为自己获得了宝贵的人生经验而“欢欣不已”。 “也不知道我新娶的姨太太，又要便宜了哪个王八蛋。”合身上前，已经抱定了必死准备的马指挥使，心里没来由闪过这么一个念头。紧接着是第二个念头：“还是老婆好，早知道就不纳那么多姨太太了，大概也只有她会为我哭一场吧？” 当然，马指挥使很快就忘了方才的想法，因为只往前奔杀了几步，他借着对面人群火炬的灯光，看清了来人的模样——领头的是悦客来的小马哥。 “马指挥使，你叫得跟杀猪一样，想干什么呀？”小马哥对这个不敢往北去拯救百姓，反而往南疏散富人的脓包怂货没有半点好感。在小马哥眼里，这种垃圾一般的货色，连周正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因此说起话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尊重之意。 马指挥使没有追究小马哥言语中的不敬，而是指着他们队伍里的骷髅，期期艾艾地说不出个囫囵话：“这这这……” “周小哥的宠物。”小马哥也是不怕事大的主，干脆随口吹了起来。 马指挥使楞了一下：“这也行？” “为什么不行？” 话不投机，二人说了三两句，便都不说了。而城外的富户们，得知那骷髅现下受人控制，一个个都大胆了起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它围着，说起了闲话。 “不知道此等稀罕物，该作价几何？” “五千两该是值的。” “五千两？五千两你也就能买条腿！” 行商坐贾的人家，一旦性命无忧，便又关心起了孔方兄。一时之间，胡吹海侃，城下满是快活的气息。 相反的，原本寂静无声的城头上，却忽然喧闹了起来。 “哪里来的妖孽，敢来平江府放肆？”一个年轻的声音，带了几分醉意，如惊雷一般，在城头炸开。 接着，也不问是非对错，青衣身影从城头一跃而下，御风而来。他手中三尺青锋，放出光芒千万，直取骷髅虎的头颅。 一时间，众人只觉得四周狂风大作，几乎站立不住。 “住手。” 远远的，传来一声断喝。同时攻来的，还有一道金色刀罡。刀罡剑气一相逢，两两相交，爆炸开来，像是一朵绚丽烟花。 “兄台未免过于性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正，只见他斜吊着右臂，歪着身子，缓缓行来。 人群中的闻思绮见了，立刻奔出了人群，流着眼泪，乳燕投林般，扑进了周正的怀里：“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每次都去做最危险的事情？” 周正扔下了戒刀，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笑着，轻轻抚摸着闻思绮的脑袋，柔声安慰道：“这不是没事了吗？”话没说完，却又咳起血来。 青衣人英俊的面容上写满了冷笑，他好整以暇地看完了二人重逢的场景，而后默运玄功。周围的空气随之流转，仿佛他就是风的主宰。 “苦情戏码也演过了，朋友你能否给个解释，为什么阻止我除魔卫道？” “我答应过它，要和它打过一场，如果它赢了，就放它离开。在那之前，我至少得保证它的安全。” “我觉得你有些虚伪。”青衣人不屑地笑了起来：“就凭你那一刀，心动境界之中，也是少有敌手，何况这种融合境界的亡灵？” 周正吐了口浊气，勉强地笑着，自嘲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答应了它，空手打。” “我一直觉得你们佛教武者想法清奇，不得不说，这一回我又被震惊到了。”青衣人带着三分醉意，大摇其头，而后揶揄道：“不过既然朋友你担下了责任，那我也就不管了。”言罢，以他为中心，风流云转，清风将他托起，往着城头飞去。 “兄台不留下来帮个忙吗？” “有你就够了，我心情不好，没兴致助人为乐。”青衣人在空中回过头来：“不过你倒也像是个有意思的人，不如来陪我喝一杯？” “算了。”周正笑着摇摇头，拒绝了邀请。 “我也习惯了。”这回轮到青衣人苦笑了：“我觉得有趣的人，往往对我都没什么兴趣。”说着，他就很直截了当地飞走了。 “为什么他不用遵守宵禁？”这时，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一旁有识货的立马为他解答了起来：“这是枕流书社的大师兄孟卓，别说宵禁了，杀人了捕快也不见得敢抓。” “哦，原来如此。”这回左右倒没人抬杠，他们心里都清楚，枕流书社确实有这个影响力。 周正这个高手的回归，给大家吃了颗定心丸，他们也不慌了，一个个只安安心心等着宵禁结束，就进城去该干嘛干嘛。 也就是在这时，空气忽然暖和……不，灼热了起来！ “恩？”感受到熟悉的真气波动，周正不禁眉关紧锁，他望向那灵气波动传来的方向—— 只见夜幕之下，一道浑身燃着金红火焰的身影，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了过来。看那身量眉目，竟与周正一般无二。 “我也有刀了！”来人扬了扬手，火焰于空中凝聚成型，赫然正是周正那把戒刀，只是表面燃着火光。 “真是来者不善。”周正催动真元，再次将法身法相，显化于身，强行稳固住了身形。他用这种方式，恢复了右臂的战斗力，虽然多少会有些生涩，但总比左手刀要好。毕竟他的战斗技巧，几乎全部来自空印和尚的传授，而空印，显然是个右撇子。 之前他正是靠着这种会加重身体负担的方式，才成功地击败了熔岩阿修罗，只是没想到，它竟能卷土重来。 将戒刀握紧再握紧，遥遥指向熔岩阿修罗，周正咬牙道：“来吧。”他自己是强弩之末，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可又能如何呢？ 却没想到，熔岩阿修罗也将火焰刀握紧再握紧，做出了与周正一模一样的起手式：“来吧！”声音粗砺沙哑，仿佛岩石相互撞击。 在场二人的气势不断攀高，强大的灵压，甚至使得周围人群出现了幻听。 这时，青衣人孟卓去而复返，他扫视了二人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兄台你歇歇，不如我来。”说罢，他又向城门守备官下起了命令：“把门打开，放百姓们进去。” “可……”守备官左右为难。 “没有可是了！”气势攀升的孟卓，周身仿佛起了风暴，每一个字，都像是风暴在鞭挞天地，容不得人质疑。 守备官哪里还敢说不，连忙叫手下人开了城门，将金水镇百姓都放进了城门。 而城外的战斗，也终于到了一触即发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