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试镜（三）

    肖扬放下笔伸了个懒腰，问了一句刚刚走进门的兰欣：“还有多少人要面试？”

    “还有二十四个。”兰欣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大概是看着肖扬一个又一个无情的将人赶出门外，看着那些同龄人失落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吧。只是她也知道角色有限，总要有人失望，因此也没办法说些什么。

    “唔，那下午应该来得及。”肖扬想了想道：“那上午就到这里吧，兰欣，你去跟阿叶说一声，让他一块儿过来，咱们先去吃饭。”

    下午还有工作，所以几人也只是随意选了附近的一家小酒楼。

    等着上菜的时候，肖扬有点儿好奇的向宋子文问道：“宋老师，今儿上午我就很想问问你的。来试镜的演员怎么会这么多，而且多数表演水平还都不错？这两个角色戏份并不是很多啊，片酬也高不到哪里去的。”

    “肖导您的名气，在香江也是很大的呢。哪怕是小角色，也有很多人想借您的戏红一把呢！”一旁的刘叶满脸笑容的抢先插嘴道。

    “阿叶，你可别拍我马屁，我还没自大到那种程度。”肖扬笑道：“还有啊，别您您的了，我听着怪别扭的……”

    一旁的宋子文也是笑了起来：“肖导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的名气的确是原因之一。不过，确实也还有其它原因的。”

    “哦？什么原因？”兰欣兴致勃勃的插嘴道。

    宋子文摇头叹了一句：“香江影视圈，出头难啊！”

    肖扬怔了一下，随即收敛了些笑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香江说大不大，但是影视文化一直都非常发达。”宋子文缓缓说道：“尤其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无论是香江电影，还是TCB的电视剧集，都在整个东亚地区拥有非常大的影响力，出产了很多经典的影视作品，也捧红了一个又一个的巨星。”

    “不过随着跨过千年，香江影视圈的现状，相信肖导您也有所了解。”宋子文叹道。

    肖扬点了点头，这方面的情况他自然了解，也是因为这种了解，所以才愿意给香江新人一些机会。

    “其实香江的整个娱乐文化，无论影视还是音乐，其实都在衰退。影视方面是影响力减弱了，而音乐则是盗版和网络化的原因，整个大环境都变差了许多。加上内地娱乐行业的快速发展，对香江娱乐的依赖远不如昔日。”

    “可是现在整个华夏，最红的艺人，还是有很多都在香江。这是香江的骄傲，也是现在出头艰难的根本原因。因为有他们，香江有明星梦的人，太多了……”

    “想出名的人更多了，可是机会却太少了。电影方面，合拍片成了主流，香江本土电影产量太少，没有多少新人出头的机会。TCB，亚视，电视剧平台，机会都给了自己艺员培训班的学员。”

    “以前还好些，虽然报艺员培训班的人不少，但是被刷下来之后，也只能另谋出路。可一个香江电影学院，却让无数发明星梦的年轻人以为找到了曙光。”

    “其实，这个学院创立的动机是很好的，希望为后继无力的香江电影注入新血。但是，编，导，演，制作，各个专业加起来接近万人的学员，等到几年努力的学习毕业之后，等在他们眼前的路却……”宋子文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仿佛不想接着往下说的样子。

    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宋子文才接着说道：“演电视剧，没有机会。想演电影，合拍片不要新人，香江本土电影太少，更没有机会。学了表演专业，就连想转个行业发展都很难。家里有条件的选了其它的专业继续深造，没条件的就只能去给人洗碗，送快餐。就连想跑个龙套，香江都不需要太多跑龙套的演员；想上内地影视圈去找机会，又没几个人能把国语讲的顺溜，一帮子出头无望的年轻人，就这么困在了香江的电影圈里……”

    “我有个老朋友就是在香江电影学院任教的。这几个月他常常找我喝酒，他说他觉得自己在误人子弟，看着他教出来的一个又一个优秀的学员毕业之后却根本找不到出路，困顿而又迷茫，他觉得很痛苦……”

    宋子文说到这里也是有些眼眶泛红：“对不起，肖导。其实今天之所以有这么多电影学院的学员来试镜，这里面也有我的原因。因为我实在是不忍心直接把他们给刷下去，他们真的……很不容易……”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沉默。

    过了一阵，肖扬才叹了一口气：“宋老师，这也不怪你。其实就算你要刷，报名的人也少不到哪里去。他们真的很不错，都是很优秀的演员。”

    香江电影圈，现在其实处在一个怪圈里。

    一面说着青黄不接，全靠老演员们撑场面。最红的香江电影演员平均年龄都是四十岁以上，TCB的电视剧演员也是三十岁以上，远比内地的平均年龄要大。

    可另一方面，却又有一大堆的新人，连一丁点出头的机会都找不到……说到底，香江的娱乐圈真的是人才断层了么？根本不是。断的，是机会。

    整个影视圈，没人愿意将机会交给新人。有再多的人才，他们得不到机会，振兴又从何而来？

    也许用不了两年，得知这种毕业后出头无望的惨状，恐怕香江电影学院，也不可能再迎来多少新的学员了。

    肖扬不禁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初出茅庐的那几年。艰辛，苦熬。同期的同学里，有很多人转做广告行业，有的人转到其它艺术类工作，有的转战电视圈，剩下来依旧坚守在电影圈子里的不超过一只手的数字。

    而熬出头来的，更是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但是无论是自己也好，甚至是京城里无数怀揣明星梦的北漂族也好，他们至少还有个希望，还有个真的能去奋斗的目标。但是这些香江的新人演员们，却真的被困住了。现实点来说，根本没有多少出头的希望。

    ……

    这世上有的路注定难行。其实无论香江还是内地，这条路都很难走，无论演员导演的路都是一样。

    或许就是因为这条路太难，在这个圈子生存太难，才会有那么多的导演和演员只认市场，只认票房和片酬吧。生存都如此艰难，还谈什么艺术追求。

    “咳，这服务员怎么还没上菜？”刘叶敲了敲桌子：“我去催一下？

    包厢里的沉默这才被打破，肖扬也是配合着刘叶转移话题的动作笑了起来：“那就再等等嘛，不要着急。”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敲响了。

    “不好意思，各位久等了。”一个服务生匆匆的端着餐盘走进包厢来。

    房内的众人都是愣了一下。刚刚宋子文才说“没条件就只能给人送快餐洗盘子”，眼前就一个活生生的服务员的例子。

    这个服务员正是半个小时前才见过面的高小天。只是在那个时候，他的身份是一名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