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 从理论转向记忆
所有心理学理论,最终都要回归到患者的记忆. 否则,永远只是隔靴搔痒. 就像一位心理医生总是为患者描述:人的心理跟大自然一样,有起有落.就像太阳一样,有朝阳、午日、夕阳. 人要顺其自然,不能跟自然对抗. 或者用“灵灵玄玄”仙佛似的超脱之语来开导患者的心灵. 又或者说:人的意识跟计算机的程序一样,对信息的处理有一套编码、解码规则…… 这些解释都是如此的和谐美妙. 但更像是一种外在陈述,而非深入患者的内心世界. 因为你的教诲始终是意识的,而意识又是千变万化的,人每天都会接受不同的知识,获得不同的理解. 一旦知识发生冲突,则会引发他的强迫对抗意念,失去自主性. 也许,人们会搬出一些看似铁定的定律和规律,以此稳定心理疾患者的情绪. 但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能保证这些规律是一成不变的.最重要的是保证在患者心中是持久和稳定的. 更重要的是:这些美妙的理论无法引起患者的亲切感. 因而具有一种几近生理的排异性. 最多只是对传授他理论的人的一种好感和信赖;或者是当成一种消遣,而并未深入内心。 因为他冥冥中似乎知道:自己与生俱来的快乐并不是依靠这些教条式后天教育得来的;也没那么超脱. 依我看来:最稳定执久和亲切的观念,不是后天教育所得,反而是在童年时那种接近先天的本能记忆. 正如一个普遍的常识:一个人的身体健康程度,不是以他学习的医科知识有多丰富,吃的科学药物为重要标准;而是他天生的身体资质. 同样的,一个人的心理健康程度,不是以他日后所接受的科学教育有多丰富为标准,而是父母先天赋予给他的记忆的保存程度. 如果明白这个道理,那些抨击弗洛伊德的理论不够科学的言论就显得可笑了. 没有一个自称科学化身的人能够像弗洛伊德那样尊重患者的真实记忆. 可他们却自以为很关心患者,能够拯救他们;其实不过是在机械地向他们灌输表面的知识而已,或者把他们当成实验品.比如很多书中常说的“活在当下”。事实上很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因为过去已经无法改变;未来又无法把握;只能活在当下。但问题是:怎么能做到活在当下?过去的耻辱、遗憾、阴影,能否就凭一句“活在当下”就能消除?未来的诱惑、焦虑、无望,能否仅用一句“活在当下”而淡定?如果说,“活在当下”的深层含义,就是:在最遥远地儿时,孩子与母亲在捉迷藏时的记忆,或者说是那种感觉。没看到mama时,人格迷失到外界,使内心不再淡定,波动极大。因为失去了最初的熟悉感,原本陌生而遥远的外界描述融合到人格中,使得对遥远陌生的过去和未来无法释怀。 在此处,要注意“遥远和陌生”的替换。 当身心与mama整合时,外界的评论和暗示“遥远而陌生”,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不良影响;当身心与mama分离时,“遥远和陌生”的评价融合到自己的人格中,造成对遥远过去的无限后悔与对陌生未知的恐惧焦虑。 就像心理疾患者或多愁善感者,当受到外界悲剧事件的影响后,莫名而来的念头“我这个人,将来也会和他一样,是个悲剧……” 然后陷入绝望和痛苦之中。 其实这个念头是遥远过去与mama分离后,外界对他的不良评价,(类似于“你这个人,将来就是个悲剧”)被他吸收。 即便是:患者根深蒂固地绝望——认为自己的病无法根治。 也只是遥远过去听到外人所讲:“你这个病无法根治”,被他纳入人格之中的结果。 不为人知的是:只需找回和mama血脉相连的记忆,这些念头又会离他远去(不良意识有一种类似于物理上的被推开力),而回归到安全的当下…… mama就是“当下”和“熟悉”的存在。大家不要以为这又是一个比喻。而是一个真实的替换。但如果没有深层分析,也许无人能看出“活在当下”和“和mama捉迷藏”之间有何联系。 如果不去了解儿时那段记忆,即便是重复强调一万次“活在当下”,也不会有效。 因为传授者始终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就不要期待从根源上改变他人…… 做个比喻:心理医生就像一个侦探,破解到底是什么力量改变了他的健康状态,找出这个凶手,并“绳之以法。”排除患者的隐患。 但是,话又说回来,凶手虽然找到,但是伤害的已经伤害了,怎么能还原呢?只不过是给患者一个慰籍而已。 的确,我们看惯了这种破案场面。——凶手已经绳之以法,可是死者逝矣,人死不能复生。不管科技有多发达,也不能将逝者复活。即便是克隆术,也无法复制意识。 但是唯一有一样东西可以将逝者复活——记忆。即便逝者没有留下任何音像资料(记忆就像是一部永久的摄像机),记忆也可以还原他生前的样子。 这是否说明,人的记忆是上天赋予的最高灵性呢?不容撼动、可以重生的呢? 科技办不到的,记忆可以办到。即便是克隆术,也无法复制你的记忆。你的就是你的,任何人都不可撼动。 所以,心理健康也应如此。任何消损的东西,科技无法完全还原,除了记忆。 所以,迷失的健康自我,也一样可以用记忆还原。 这就是我为什么强调患者加强回忆最早时期的最健康状态。因为那是他的根基,不需要依赖任何人的根基。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表面陈述,到底记忆是否真有这么神奇,大家的先天感觉应该能够知晓. 可以这样说:在人格方面,除了父母,没有任何人敢妄称老师. 所以,接下来的篇章,就是把复杂的心理症状、理论化的心理分析还原为患者曾经真实的生活经历;具体来说,是与父母有关的生活经历。 没错,前面的例子无不围绕和父母生活经历展开。 但都是在心理分析者的引导下挖掘,患者只是为疾病和父母的逻辑联系而感觉到豁然开朗。 从前对疾病的困惑与茫然似乎已荡然无存。 混乱的人生终于得以理顺。 但是,他依然无法自主。 因为这一切都是借助心理分析者的力量。 就像一个人听到一个怪声,很害怕。 这时有位长者告诉他,这只是蛙声。 他的恐惧立刻烟消云散。 似乎这个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不需要再讨论。 但事实并非如此。 长者为他解释怪声的来源,只是消除了他此次的恐惧。 等到下一次新的未知因素产生,他又会恐惧,而又需要长者再次解释。 心理分析也是如此。 所以,要消除心理分析者的影响,让患者自己理解恐惧的来源,才能真正消除症状。 没错,前面说过,心理分析者即患者父母的影子。 患者应该能够将心理分析者的理论融会贯通,吸收为自己的。 就像孩子吸收父母的因素一般。 但是,父母和心理分析者还是有细微区别的,并不能完全等同。 因为,父母是不会像心理分析师那样有条理和逻辑地帮他解决恐惧和焦虑。 所以,父母和心理分析者在患者心中并未完全融合。 现在要阐述的,是更深层的父母关系,会渐渐地把心理分析者的影响消于无形之中。 只剩下父母的声音。 现在,就每种症状与不良情绪,与父母经历一一对应起来。 就某例而言,某抑郁强迫症患者S男子,经过长久地深层心理分析后,已感觉自己再无任何心理问题。 但是,当现实中突然出现一个如“科学家研究,抑郁症来源于人脑中XX成份……” 他会瞬间感觉心理分析是如此的苍白无力,似乎反复多次深入内心的心理分析,在一份科学报告下,再无任何价值。他又陷入了无尽的绝望中。 通过上面简单的阐述,大家应该知道了:这应该是他对科学家的过分崇拜和妥协所导致。 这可以从他读书时期的心理状态看出。 他从一开始读书,就对老师的严厉毫无抵抗力。 老师的任何一句话,都能决定他的意识和行为。 也就是常人所说的“乖学生”。 只不过他这种乖巧太过了,遵守纪律到完全失去了本能的冲劲。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老师权威的妥协毫无减弱的迹像。 老师批评他笨、智力低下、反应迟钝,他也只能全盘接受。 仿佛这些字眼就像永远的铬印,封印了他本能的创造力和智慧。 他对老师的负面评论几乎已无免疫力。 尤其是在理科方面。 因为他文科成绩较好;理科成绩很差。 正如老师所说的:反应迟钝、智力低下。 无论他怎么努力地去听课,温习,也总是跟不上老师和一些理科优生的步伐。 仿佛“反应迟钝”的评论已成宿命。 这样越来越造成他的自卑,总觉得在理科优生面前,是如此的渺小。 他的生活中似乎除了学习,再无其他。 学习上的劣势,已经影响到他整个人。 他会渐渐否定自己,认为自己的心智不健全。 甚至他在每次考试时,都会宿命般地认为自己一定会发生意外,考不出预料的成绩。不管他事先准备得有多充分,多有把握。 即使事实证明他考到了预期的成绩,下一次他依然保持这种无故怀疑的态度。 一直到他坚信自己天生缺少理科生的素养,再努力也白费。 相对的,他有时会突然爆发出一种幻想:幻想自己能力超群,成绩突飞猛进,甚至超过老师。 这种想要成功的欲望原本并非病态。 在没有妥协时,他积极向上的心态是常态的、平稳的。 但因为强行入学、过度妥协,导致愿望强烈反弹,极度膨胀。 就像一股柔和的水流,如果没有障碍,他会细水长流。 但如果严重阻碍它的流动,总有一天会爆发洪水。 可见,抑郁强迫症患者的完美主义,就源于此。 演化到生活中,就是他坚信自己的心灵缺少了某一种要素,再怎么弥补,也是有缺陷和障碍的,永远比不上别人健康。 相对的,一旦好转,他又会无限夸大这种效果。 还是回到他读书的问题上。 一个人的精力关注如果全部集中在读书上,他也就只有绝望的路。 因为他似乎忘记了,他到底喜不喜欢理科,喜不喜欢读书这个问题。 如果不喜欢,理科成绩好不好就无甚意义。 这个问题在前面已经讨论过。 现在只为找到他是否喜欢读书的真实记忆,而不再是心理推测。 原来,在他的记忆中,确实有一个被他忽略的记忆。 那就是——他最开始上幼儿园的时候,本来是懵懂和憧憬的。 但是,就在快要进入校园的时候,他突然挣脱送他上学的爸爸。 跑到一个地方躲起来。 任凭爸爸怎么劝说也不愿进学校。 后来还是爸爸利用他父亲的权威才逼迫他进校。 问题就在这里发生了。 从他进入校园这一刻起,他向老师妥协的历程就此开始。 所以说,他最初的自我是对学校强烈抗拒的,包括老师。 如果不管这种非常态的抗拒,就强行要求他上学,只会适得其反,令他突然从抗拒转换为妥协。 就像前面说过的:一个孩子本来是讨厌别人说他老实的,他由于外界的影响,使得他享受这种评价。从不老实的心变得过分温驯。 这种转变是非常态的。 当然,也不能说他强烈抗拒进校才是正常健康的自我。 应该是:强烈抗拒和强烈妥协都是非常态的。 但是,强烈抗拒至少不会让他妥协,导致以后的自我迷失,甚至患病。 事实证明,他在读书中养成了一种退行满足——以放假为极大的快乐。 而要获得这种快乐,必须以读书的痛苦为基础。 如果选择抗拒进校,最多只是封闭自己,少与外界联系而已。 他的快乐就是接近正常的,而非退行与妥协的。 所以,应该要认真对待他强烈抗拒进校的心理。 但是,他应该先是保持一种正常的,对陌生事物的抗拒。 (在这里,有一个细微的疑惑需要解释一下:正常的心态,对待陌生事物会有好奇心。但这和正常抗拒并不相矛盾。因为好奇并不代表马上就要做成那件事。马上想要做成那件事,就是一种暗藏的妥协。)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他这种抗拒变得如此强烈? 这就要从他一次特殊经历说起…… 那是在他5岁的时候,mama送他哥哥去上学,顺便也把他带上。 那时候的他,很纯真、懵懂。 完全没有对未知的不安与恐惧。 只是充满着好奇。 就在好奇心的驱动下,他仿佛记得:有一个老师模样的人逗他,叫他过来;于是他好奇地进了一间房间,却被另一个表情严厉的老师瞪了一眼、吼了一声;那个老师似乎是个理科老师,当时正在做一个实验;与此同时,一道强烈的白光闪了一下,他当时感觉脑海中一片空白,以后的事就记不起来了。 这个记忆非常模糊,如果不是追溯到此,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包括他自己。 从这一吓以后,他又记起:他梦见自己在一个朦胧的地方,看到一个点,不断膨胀,直到充斥于他的视野。感觉异常压抑。 这就是他被突如其来的惊吓所引起的后果。 这似乎是最早的致病因素。 因为被惊吓,所以抗拒进校。 一旦被强行进校,抗拒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妥协。 因为妥协,所以对老师的话全盘接受;所以感染上负面的评价,吸收为自己人格的一部分;自我贬低、惩罚;渐渐形成退行满足;最后导致疾病。 人们往往会为患者曾经的不幸经历而叹息,认为不幸已发生,似乎已决定他现在的状态。 但是,人们又往往忽略了患者当时的本能机制能够抵抗这种不幸。 所以,如果要找到一剂“良药”,应该从患者本人身上寻找,而不是依靠心理分析者的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