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后路
翌日,丞相田蚡的长孙田玉,被田蚡以不孝的名义驱逐出田家,并且在族谱上除名,开祠堂言明,田玉无论生死都和田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田家抹除掉了存在过的一切痕迹,田蚡做得很绝情,毫不留任何的情面,田玉被田家扫地出门,田蚡只给了田玉几调铜钱,田玉从田家的孙少爷,成为一名似落魄之人,就连栖息之地都难寻,那几吊铜钱,很快被田玉花光了,即便是田玉再出息,再精于算计,他从一出生便是田家的少爷,在众人逢迎中长大的,又得王太后喜爱,哪会受过苦? 田玉原先的朋友,见田家果真不管他,也都弃他而去,不嘲弄他就不错了,更不会接济他一个铜板。半月之后,饥寒交迫,田玉在酒馆打杂争些铜钱,田玉善于察言观色,有素有机智,为人很是机灵,多日的生活落差使得他完全褪去田家大少爷的光环,安心做事,仿佛田家少爷的身份是上一辈子的事。 在酒肆里会碰见一些往日的朋友,会有往日巴结讨好田玉的人,他们虽然弄不懂田玉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让田蚡给驱逐出家门,开始还当田蚡是闹着玩的,可现在看来,田玉绝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儿,就连一直很疼爱田玉的王太后,都对此事表示默许,田玉不会再有翻身的可能,所以他们总是让田玉在身边伺候,列侯公子哥儿,经常用言语讽刺田玉,这一切的耻辱,田玉都忍了下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田玉越是抗争不服气,他们越是死命的作践他,田玉伏低做小,谄媚巴结一番,得了铜板,也让他们感觉没趣,很快的将田玉轰出去,饮酒作乐。 关上的房门,挡不住笑声,田玉摸了摸怀里赏赐的铜板,爷爷,这就是你让我过的日子?当初您也是这么过来的吗?田玉心在泣血,卑躬屈膝的日子,好难挨,他宁愿陪着田家共死,也不想受旁人的折辱。 田玉拳头重重的垂在墙上,他怎么落入到这种境地?田玉在人前的表现和现在明显不同,锦衣玉食惯了,只为了保住田家的血脉吗?这般卑微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田玉,天字号第一间。” “诺。” 田玉应了声,身体不由控制的轻颤,他很清楚天字号第一间招待的都是什么人,除了现在领兵去淮南国的嫖姚校尉霍去病,能进那间屋子的就只有和霍去病齐名的陈诚,田玉以前也是常客,现在却以另一种身份小厮去,你也是来羞辱我的?温润公子陈诚? 田玉运足气,挂上以往讨好的笑容来开房门,弓腰道:”公子爷。“ “诚哥哥,你到底让我看什么...” 刘曦停住口,视线从街道上收回,落在了田玉身上,田蚡将田玉驱逐出门墙,刘曦知道一点,了解的并不详细,今日被陈诚从宫里拉出来,竟然会见到田玉,刘曦感到很意外,不管怎么说,田玉都和刘曦,和陈诚有血缘关系的,刘曦瞥了喝茶的陈诚,他一定是知道的,才会拉自己出来。 “小人——小人拜见曦公主,拜见陈侯爷。” 刘曦道:“免。” “谢曦公主。”田玉不肯抬头,低声道:“不知曦公主用什么膳食?” 刘曦捅了捅陈诚,示意是你讲田玉找来的,弄成这样尴尬的局面,你来处理,陈诚轻笑“田表弟,你坐。” 田表弟?田玉头更低了“小人不敢和公主,和侯爷坐一处,您有什么吩咐,就叫小人,表弟是万万当不得的。” “我让你坐,田玉,你不坐?”陈诚说得云淡风轻,隐在唇边的笑意不容拒绝,刘曦拄着下颚,想他到底是何目的? 田玉抬眸看看陈诚,苦笑道:“小人遵命。”陈诚并没有说出任何侮辱性的话,但从他那双号称最温润最清澈平和的眸子里,田玉只看得到无情冷漠,以及带给他难言的压力,以往他们身份相当时,田玉也曾经和陈诚暗自交锋过,为何他和霍去病就是长安城的绝代公子,别人都只能仰望,田玉想着拉拢试探陈诚,每一次都铩羽而归,陈诚对人很和蔼,带人有礼,和霍去病的倨傲不同,但田玉知道陈诚比霍去病更无情,霍去病喜欢还是不喜欢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得出来,陈诚却不然,越是和善的对你,可能他越是算计你。 田玉现在是升斗小民,也没什么让陈诚算计的,坐在一旁,“谢陈侯爷赐坐。” 陈诚笑容重了一分,修长如白玉般无暇的手拿起茶壶,‘哗啦’茶水倒进茶杯里,打磨得很光洁的指甲泛着健康的红晕,陈诚从上到下,就如同谪仙一样完美,刘曦即便也是清秀的小美人,但在陈诚面前都有点自卑。 “曦儿,用茶。”陈诚将茶杯推到刘曦面前,温润的眼波波光粼粼,流露出不容错辩的宠溺,“一会让他们上招牌菜,和宫里味道不同。” “嗯。”刘曦在陈诚面前不敢行错一步,仿佛做错了就是再亵渎他一般,远远赶不上在旁人面前肆意,刘曦赶到很对不住陈诚,就是因为她夺舍占据了曦公主的身体,陈诚对她的好,对她的宠溺,都是因为曦公主,从仅存的一丝触动中,刘曦清楚曦公主有多喜欢陈诚,可是她不是曦公主,无法代替曦公主去喜欢陈诚,也无法心安理得的去享受陈诚的照顾,刘曦不自觉的再远着陈诚,有上面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刘曦从陈诚的眼里看出对她的情意,这让刘曦压力更重,刘曦本身的血缘和陈诚太近了,不光光是表兄妹,刘曦即便对陈诚有一丝莫名的好感,但也不会跨过那道线。 田玉那双小眼睛,在陈诚和刘曦之间来回移动,了然的笑笑,陈诚真正在意人却在远着他,陈诚挑挑眉,斜了田玉一眼“田表弟,你不是应该有话要说吗?” 田玉心一惊,他怎么会知道?难道走漏消息了?试探的问道:“您是什么意思?小人哪有话要说,您是想要让小人向曦公主诉说委屈吗?” 陈诚淡笑,目光悠然“真的没话同曦儿说?” “小人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田玉垂头,“曦公主,太后娘娘身体还好吗?” 刘曦眨眨眼睛,道:“皇祖母最近气色不错。”弄不明白,王太后怎么就眼睁睁的看着田玉被驱逐出去,王太后对田玉的感情甚至比孙子还好,她怎么会舍得?不是刘曦小看田蚡的其他子孙,比起田玉来,他们根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若是田家没有田玉,田蚡只要一死或者王太后去世,田家很快就会没落,再没复起的可能,田蚡难道不清楚?还是田玉犯了大错,让田蚡愤怒成这样? 突然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刘曦下意识看看陈诚,动动嘴唇,难道是她想的那样吗?田玉就是田蚡给田家留下的后路,能让田蚡这么慎重,他所图一定不小,刘曦眸光闪了闪,从怀里拿出一个腰牌,递给田玉,道:“你可以用它进宫,去找皇祖母,她总会帮你的。” 田玉低头看着面前的腰牌,指尖轻颤,仿佛还保留着刘曦的体温,”多谢。“田玉收起腰牌,擦拭了一下眼角,卑微的一笑:”小人去为公主和侯爷端菜。” 不待陈诚发话,田玉飞速的离开了天字第一号,田玉再在那呆上一会,他会失控的。刘曦轻一声:“诚哥哥,你何必为难他?” “曦儿想不到田丞相为何会将田玉驱逐出去” “不管是为了历练,还是为了别的,他从众星捧月到现在这么谦卑,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的,田玉表哥,我都小看他了。” 陈诚笑道:“你小看了他,我也小看了你,将腰牌送给田玉,曦儿是怎么想的?” “明知顾问,你自己想去,我才不说呢。”刘曦两腮鼓鼓的,田蚡最近应该在忙什么事吧,从刘陵被关押开始,田蚡就很忙,刘彻为了阿娇,为了一南一北两场仗,并未罢黜田蚡的丞相之位,虽然田蚡很贪财好色,但敛财的本事不错,调拨粮草也很用心,刘彻能用得上田蚡。 陈诚向后靠了靠,目光从刘曦身上移开,透过卷起的帘子,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轻声道:“霍嫖姚快回来了。” “他抓住了刘安?” 陈诚弯了弯嘴角:“淮南国不过是霍去病初试锋芒之地,刘安不是他的敌手,淮南国的战火大部分已经剿灭,我今早接到消息霍去病正在攻打淮南王王宫,他...” “红翎捷报,红翎捷报。” 一匹骏马在街道上飞奔,行人纷纷让路,全副铠甲的兵士背后傍着红翎,向未央宫疾驰,百姓们纷纷议论,是打败匈奴?还是霍去病擒拿住刘安?不再打仗就好。 “最迟半月,霍嫖姚会带着刘安回长安。”陈诚收回目光,凑到刘曦身边,轻声道:“他应该会赶上你及笄,曦儿,你想好了吗?”陈诚指尖滑过刘曦的脸颊,再问一遍:“你想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