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7 倒打一耙
顾宜芳知道谢玖是真的吓着了,一个劲儿的在她耳边亲。 “别害怕,阿玖,别害怕。”他就跟念经似的,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以往看着她都是眉开眼笑的,另外也有横眉立目的时候,可大多她是温柔的,便是哭,也不像这一次在他怀里还微微发着抖,小声呜咽地哭的他这心一阵阵揪疼。 他越是温柔,谢玖便越是想哭。 她就像活生生地在做一场恶梦,那个前世失去的孩子在她身体里消失的感觉时不时地就涌出来,害她要时刻抱着肚子来提醒自己,她的孩子还在,她没有像前世一样。 她的孩子也不像前世一样那么就失去了。 那时景元帝安慰她,可看她哭个不停,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来了几次也就走了。 最后冷了她两个月,她渐渐恢复了,存心要报复淑妃,才又使了计重又复宠。 谢玖像是清醒着,又似乎陷在了过往,她想醒过来。 顾宜芳抚\摸着她的背,直到听到她的呼吸变得绵长,鼻子因为呼吸不顺畅以致呼吸声更重。他抱着她,慢慢将她放躺在榻上,她双手捧着肚子,睡的不十分安稳,秀眉微微蹙走,脸上挂着泪痕。 他从袖口掏出锦帕,给她擦了擦脸。只见她眉毛越皱越紧,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他俯身在她嘴上亲了一口,她轻轻哼了一声,将头挪了挪,看着她始终没将肚子上的手放开,他的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想起有要在暗处处心积虑地要害她,还有他们的俩宝贝,他就恨不得立时就撕了那人。 顾宜芳叹了口气,就那么看着她足有一柱香的时间。 为免他走开,有鬼魂扰的她不得安宁。他索性躺在谢玖身边眯上一小觉,谁知他半边身子才上了榻,却见谢玖忽地张开眼睛,一脸惊恐。直到她手上摸着突起的肚子,才幽幽叹了口气。 谢玖动作微滞,便见旁边顾宜芳手肘支在榻上,他支着身子目光幽深地望着她,满目怜惜。 她看着顾宜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我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没事。”顾宜芳郑重其事地道,伸手摸\摸她的脸,表情严肃。 谢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刚才脑袋里就像灌了浆糊一样,一会儿前世一会儿今生。好像交错在眼前发生,她的思绪不只迟钝了一星半点儿,现在回过神来,她怎么觉得好像整个身体包括精神状况都像放慢了节奏似的? 如果不是皇帝一直就在身边,她真怀疑是不是让鬼上身了。 她是宁可怀疑鬼上身。也不相信怀孕真的让她的脑回路整整慢了别人一拍。 顾宜芳也不躺下了,支着手肘,上下摩娑着她的手臂。 “陛下,你别陪着我了,晚上还要宴会,你忙你的去吧。”谢玖的目光清明,先前的惊恐也好。茫然也好,全部都消失无踪。 顾宜芳仔细看看她,知道她这是情绪平复了,暗自舒了口气。 “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他摸\摸她微微汗湿的鬓发,轻轻在她嘴角亲了亲。 谢玖想了想,“没有。感觉都还好,你别担心我。”顿了顿,她轻轻蹙眉道:“安春和花真呢?怎么不见她们?” “朕让她们在外候着,花真的手上伤了,医女到了含章殿给她看了看。没什么大碍。阿玖……”他手上一顿,黑亮的眼睛认真地望向她。“适才听到陆美人摔下台阶时,你为什么眼睛一直盯着皇后?你认为是皇后吗?” 谢玖一怔,眨眨眼睛。“我盯着皇后了吗?” 而且时间长到皇帝在盛怒之下都注意到,她到底是瞪了有多长时间? 怪道皇后走时她那种怪异的感觉,像是皇后身上冒着的冷气都快直扑到她身上了。 如果是她,在这种微妙的时候,有人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也会认为那人不安好心,存心往她身上扣屎盆子。 她有些紧张地抱住肚子,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俩大宝贝分走了她的智商,以致她现在做起事来很多时候力不从心。 顾宜芳叹了口气,“你不用害怕,朕没有怪你,你跟朕说实话,是不是?” 谢玖不知道她下意识想事情时抱住肚子这个习惯,在皇帝看来就是惊吓后遗症,自打下午着了旁人的暗算,到他赶到将她接回来,她的表情就是处在游离的边缘,只有肚子里的孩子才能安慰到她,她双手捧着肚子,知道他们无恙,她才安心。 “无凭无据的,我没有怀疑谁。”谢玖下意识地反驳,“或者说,我谁都怀疑。” 然后,她就见皇帝的脸阴了下来。 “和朕说实话。” 皇帝有段时间没和她摆皇帝的谱了,谢玖一看还是冷不防吓了一跳,然后缓缓支起身子坐起来,一脸防备地看着他。 “以前不是陛下和臣妾说没有证据的事不能随便攀诬皇后吗?皇后是后宫之主,理应尊敬,不得恃宠生骄,不尊敬皇后就是不尊敬皇上,是忤逆的罪吗?” 谢玖委屈的不得了,当初皇后往她身上泼脏水,污她与万钟有私情,她是又哭又嚎,受了多少委屈不过是告了皇后一小黑状,皇帝可是为此和她大吵了一架,教育了她小半宿在后\宫就是要敬重皇后。 现在转脸就嫌她不说实话。 虽说她也知道皇帝因朱家隐瞒皇后妾出的身份,如今对皇后不如以往,可谁是他肚子里的蛔子,他眨眨眼睛她就知道该怎么说讨他欢心? 说实话也得看对象,一个包庇皇后成了习惯了皇帝,她是让人骂上瘾了才主动去找不痛快! 一句话好悬没呛死顾宜芳。 “你——”他指着谢玖,脸色铁青。“你是想气死朕,是不是?” 谢玖目瞪口呆,皇帝倒打一耙的本事要不要这么高?她好歹是个孕妇,他要不要这么无耻? “朕不过是要你句实话,就这么难?”顾宜芳问,还没等谢玖反应过来,气的下了榻,一溜烟跑了。 直到好半晌,安春见皇帝气冲冲走了,不知帝妃二人在里面聊了什么吵了起来,将皇帝气的面容扭曲骇人,她犹豫着走进了里屋,只见惠妃一手捧着肚子,一手直揉胸口,也气的面色青白。 “神经病!”惠妃冲着门口小声骂。 “娘娘。”安春惊呼,高洪书虽没跟在这里服侍,可他一个爱趴墙角听话的主儿,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难保交出一两个得他真传的。惠妃这不过是气头上说的话,转了嘴巴说一圈,不定就变成了什么样。 谢玖长舒口气,说完她也后悔了。 “安春,我怎么觉着近来我的脑袋越来越不够用?”她说,直到看到安春惊讶的眼神一闪而过,她才真正被打击到了。 原来安春也是这么看她…… “娘娘。”安春掩饰地咳了咳,“您别和皇上置气,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她亲眼看着她话还没说完,皇帝一听惠妃路上遇袭,轿子砸到了地上,那脸色都变了,急三火四叫人传了御医就往出事儿的地方跑。开始时她还在前面带路,后来居然就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皇宫那么讲规矩的地方,有几个人能看见皇帝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一阵乱跑? 这是值得一生回忆的场景,安春心想,便是皇帝三五不时地犯神经病,搓磨了无数宫人妃嫔,只要想到那一天的那一景象,她觉得都是可以忍受的。 谢玖摆摆手,皇帝对她好,她心里有数,若真让安春劝下去,倒显得他们生分。 “花真手上的伤怎么样?” 安春答无碍,抹上药过几天连疤都不会留下。 于是她又问那个腿别在轿下,救了她肚子里宝贝的太监现下如何。 安春笑道:“娘娘放心,奴婢将娘娘的话回了皇上,皇上宣了御医给他看腿。奴婢看他腿上的伤,他还能挺着,就是一见御医,激动的两腿打颤,好悬没晕过去。” 御医那都是给宫中贵人主子看病的,宫女太监若是生病,大多都是胡乱求些药来吃了也就罢了,再严重就只待自生自灭,活下来便是老天保佑,死了也就直接抬了出去。 像高洪书位高权重,有个头疼脑热,御医都得上赶着瞧病,那些抬轿的太监干的都是又累又重,不得重用的活,哪里就想到这辈子能让御医给看病。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没治好,给治残了,说出去都是皇帝给的恩典,让人高看一眼。 那太监当时只想着惠妃的肚子若是出了事他们都得跟着陪葬,完全没料到能得了这份荣宠,听御医说那腿折了,得养个一年半载,他还直咧着嘴乐,害的御医只问下面的人那人是不是砸傻了,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谢玖听完忍不住笑了,“你去库里拿两根老山参,赏下去,让他慢慢养着,待养好了,若是愿意就到要本宫近前来伺候。” 接着,又赏了一百两银子下去,除了滑倒的太监其他两人也各得了五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