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信物
“姐夫?”庄善若一愣,马上笑笑道,“你说大郎啊?他白天里在村子私塾里教书,也不大见得到。” “下学了呢?”刘春娇又问。 “以前还会缠着我说话,这过了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回家便窝到房间里用功去了。”庄善若若有所思地道,“什么时候得买坛子好酒去私塾看看荣先生,问问到底怎么一回事。大郎伤了脑袋,好不容易有些好转,若是太费脑力了,我怕他又会旧疾复发。” “善若姐,你待他倒是极好。” 庄善若一愣,明白刘春娇的意思,道:“说到底,也不是大郎骗的我。” 刘春娇默默点头,声音有些喑哑:“都是我娘的错,若是当初你我能嫁个门当户对的,又何尝落得现在这般光景?”说着竟有些伤感起来。 庄善若赶紧握住了刘春娇的手,笑道:“你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些?都说这姻缘是天注定的,哪是一二个人能够扭转的?我来问你,若是你当初知道你嫁给小刘郎中只能过一年夫妻恩爱的日子,那你嫁还是不嫁?” 刘春娇垂了头,默默的咬了下唇,脸色晦暗不明。半晌,才抬起头,道:“嫁!如若不嫁,怕是连这一年的好日子也没有。我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常常这样想,自从我和阿昌认识后,我们两个从来没红过脸,这一年怕是将旁人一辈子的好日子都过尽了。” “那不就是了?” “可是善若姐,你不也一样。”刘春娇急急地道,“若不是我娘没有摸清楚许家的底细,你怕也不会这般稀里糊涂的嫁过来;再说了,怕是嫁过来后,你也没过上一日舒心的日子。” “谁说的?”庄善若拍着刘春娇的手,道,“若不是嫁到许家,我怎么知道我自己竟这般能干?种得了地。绣得了花,包得了包子,就是与人斗嘴比心眼也有几手。”她故意说得俏皮,为的是打消刘春娇心中的愧疚。 当初东窗事发后。她也不是没埋怨过刘福婶的,只当是她为了几个谢媒钱做下了伤天害理的事,后来才知道许家便是将刘福婶也瞒得死死的。庄善若思来想去,谁也怨不得,只怨自己那时候急着想避开王大富,明知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有风险,却没有更多的选择,只有将自己的命运托付给了运气。 庄善若后来才意识到,命运不是你对它心怀敬畏,它就能对你网开一面的。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了。才能对抗残酷的命运。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将这时间省下来提升自己。 刘春娇知道庄善若故意要让她宽心,又问道:“我看许大郎人倒是不坏。” 庄善若听出了刘春娇的言外之意,笑道:“难道人不坏,就能和他过下去吗?在许家生活太累。即便我对他有一丝半点的情谊,也早就被他娘,被他弟媳给消磨殆尽了。况且,大郎心里还有个人……” 刘春娇听了也不吃惊,道:“听说就是四通钱庄的掌柜娘子。” 庄善若不置可否,人们对于这种花边新闻自然是热衷得很,一个男欢女爱的故事在街市上转一圈。传回来的一定是全新的版本。 刘春娇暗自点了点头,突然没头没脑地道:“可是五十两?” “什么?”庄善若不解。 “许家开的条件?” “是。” 刘春娇的眉眼舒展开来,她再次扫视了这个破败的后院,道:“善若姐,这银子我先借你,到时候你慢慢还就是了。” 庄善若一笑。赶紧推辞:“哪里要用你的银子?” “我那银子放在钱庄里,倒不如拿来给你脱身!”刘春娇真的很想为庄善若做些什么,毕竟她的悲剧也有刘福婶的责任。 庄善若正色道:“说起来,你以前还给我五两银子救急,我竟也没还上。” “善若姐。你这是把我当外人了。”刘春娇有些激动起来了,“你替我做了这许多事,难道我就不能替你做些事吗?” “春娇,这银子是老刘郎中给你傍身用的,我怎么能借了使?”庄善若认真地道,“你别看我住得差,可也还算自在,婆婆吃斋念佛,也不大管我,加上小妹和有虎哥结了亲,冲着这一层关系,他们也不敢为难我。” “可是——你在他们家耗着也不是个办法!”刘春娇双颊因激动而微微泛红,“我原先以为你留在许家,是为了许大郎。可既然你对他没有情谊,就要赶紧脱身。这女人的好时光也只有几年,可万万不能蹉跎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这还是你原先劝我的话,搁到自己身上怎么就忘了呢?” “我也在攒银子,总能攒够五十两!” “单凭你绣花,要绣到什么时候?”刘春娇不依,“到时候将眼睛熬坏了,反而得不偿失。” 庄善若知道刘春娇是关心她,心中一暖,道:“我总攒到十几两银子了。” 刘春娇跌足道:“那岂不是还要三两年?我虽没见过许家老太太,可光看你那妯娌便是个不好想与的。善若姐,你难道不怕夜长梦多吗?” 这话说到庄善若的心坎里了,说到底毕竟还是许家拿捏了她,万一到时候她真的凑足了五十两,许陈氏为了拖累住她,又狮子大开口怎么办?不过,庄善若一想到王有虎马上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毕竟这个姑爷许陈氏还是很巴结的,总不会太撕破脸。 “春娇,你别担心,等到今年过年,我总能离了这儿。” “真的?”刘春娇兀自不相信,只当是庄善若诓她。 “真的!”庄善若郑重地点头。她不由得想起了伍彪,心上暖暖的,嘴角不由得漾开了一丝甜蜜的笑容。 刘春娇留意到庄善若的脸色在刹那间柔和起来,心中一动,问道:“那好,若是临过年的时候还凑不足这笔银子,我可要替你补上,你到时候可别跟我客气。” “不会的,一定能凑足这银子!”庄善若笃定地道。 刘春娇试探地问道:“善若姐,可是有人帮衬?” 庄善若冷不防刘春娇这么一问,神情便有些慌乱,道:“可不是,榆树庄那边总能援手,还有在城里的芸娘姐。” 刘春娇无意地道:“你姨家也能凑出些银子吧?” 庄善若点点头。 “我看你那姨表兄弟倒是个可靠的人,也不知道姓甚名啥。下回若是我碰到了,可要好好地和他赔个礼。” 庄善若莫名的有些心虚,她故意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笑道:“你在连家庄住了这几个月竟不知道,他是有名的孝子,姓伍,单名一个彪字。” “伍—彪—” “嗯。”庄善若觉得自己的耳后根微微有些发烫,赶紧掩饰地撩撩头发,她自觉行事说话滴水不漏,应该没有被春娇看出什么来。 刘春娇却注意地看着庄善若的神情,见素来落落大方的庄善若竟有些不自在起来,心中暗暗存了个疑,道:“我见他生得虽粗,,行为做事却是稳妥有分寸。” 庄善若不禁失笑:“你才见过他两面,怎么知道他做事有没有分寸?” 刘春娇奇道:“能被善若姐看中的,自然是差不了的。” 庄善若讷讷道:“那也未必……”不知道为什么说到伍彪,总有些不自在,连提及“伍彪”那两个字,也只敢在唇齿间匆匆过一遍,觉得既有些不安又有些甜蜜。 刘春娇看出了几分端倪,倒也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了,笑道:“善若姐,我现今做衣裳倒不在话下,可是绣花针却是从来没拿过的。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笨才好。” 庄善若暗自松了口气,道:“我先给你描些容易上手的花样子,你照着绣了,过上三两个月,便能绣些简单的了。” “那自然好。我记得善若姐有块素绢的帕子,上头绣了一对并蒂的石榴花,红艳艳的,着实好看。” “那素绢不过是替人裁了衣裳留下的边角料,我看着料子好,舍不得丢,就将剩下的裁成大大小小的方块,随便做些帕子使。你若是喜欢,我再找找,也不知道搁到哪个角落里了。” “别的倒也罢了,就是那石榴花绣得跟活的似的,倒像是现成从榆树庄王家院子的石榴树上撷下来似的。”刘春娇回想着,道,“我记得善若姐就爱绣那石榴花。那帕子有没有在身上带着,也让我再细看看。” 庄善若一愣。 当初芸娘问她讨要信物,她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腕上那碧玉镯子虽然不离身,可毕竟是王大姑的遗物,轻易摘不得也送不得。只有寻出一块自己绣的帕子,权作信物。那块帕子,这时候怕是在伍彪的身上吧。 “这帕子也不知道丢哪儿了,下回我找出来你再看吧!”庄善若只得推脱道。 刘春娇不疑有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忽见童贞娘撩了裙子下摆,露出一双金莲来,急急忙忙地从前院过来,冷不防看到刘春娇倒是愣了一愣。 “有事吗?”庄善若不冷不淡。 “呦,客人还在啊?”童贞娘满脸是掩饰不住的喜色,道,“大嫂,喜事,天大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