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往复迟疑
陈文昌想着这两年来,十次里他也能吵赢四五次。≤三≤江≤阁, 但每次吵赢后她都要‘阴’阳怪气地刺人,寻着他那些朋友在的时候故意给他难看,‘逼’着他答应在书院里设课。 他现在在外面已经没有朋友了好不好? 浙学一系的知道他是孙昭的弟子,对他严防死守, 孙师傅那一系的人虽然都和他关系不错,但近年来也纷纷指责他办的书院倒向了浙学。 他在无奈中,还是把退婚书写完了。 一式两份地各自收好后,季青辰起了身,客气送了陈文昌出院‘门’。 陈文昌走不了几步,想着这两年的情份,想着他忙着出外、‘交’友、办学时,她一直打理着他的产业,外面人人都以为他们必定要成亲。 退了亲,她以后可怎么办? 他的心又软了。 “青娘……” 不等他开口,季青辰顺便又提醒他书院里的事。 那些学了讼学将来专‘门’靠写状纸吃饭的学子,自己组了一个业嘴社的社团。 这却被山长陈文昌一口否决。 要说这样的“讼学”社团在大宋上千座‘私’学里也不少见,并不是只有太仓才有。 总不至于人人为了修身养‘性’都不赚钱吃饭了。 季青辰身为学院田庄的挂名管事,觉得这太不讲道理了。 于是,他与她在院‘门’口争论了几句后,季青辰懒得和他废话,一顶“古板学究,不容异议”的帽子扣在了他的头上,把陈文昌气得脸上变‘色’。 他这一两年久经沙场,早就不会被她欺负,马上就回嘴“无知‘妇’人,唯利是图”。 互喷到了人参攻击的地步,声音难免就要拨高了,但这里到底是别人家中。 为了不让谢府的人看笑话,他们各自忍着脾气,维持着勉强的礼节互相告别。 陈文昌一边气冲冲向外走,一边在心里想着: 多亏退亲了,否则得被她气死。 另外,他的母亲陈老夫人一直在泉州城送信过来,说是身体不好想念小儿子。 他在书院里分不开身,实在也是想成亲后,让妻室回老家去为母亲‘侍’疾的。 但这话,他对季青辰说不出口。 母亲因为埋怨这个将来二儿媳‘妇’,一直吵着把八珍斋的股份全给大哥。 季青辰只抓着明州城两家合开的新货栈没放手,家里的聘礼从没有多问过。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脚步一顿,想要回头。 她毕竟不是那般真的唯利是图,他心里是清楚得很。 她只是和他有些想法不一样。 可是这退亲后,他倒也罢了,季青辰以后说亲事就难以说到家风严谨的厚道人家了…… 眼看着他又走了回来,停在了枯树横枝下。 季青辰本就一直在院‘门’前发怔,突然又见得他的身影,心中微颤、 陈文昌固执古板,喜欢在外‘交’游,朋友多了就完全不落家。 别看他现在没有在父母身边孝敬,但正因为这样,凡是父母相关的事,他都是不分对错一味退让的意思。 聘礼嫁妆之类她要是敢稍有意见,他就敢玩失踪,十天半个月信息全无。 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对得起她。 她何尝不想对他说一句,索‘性’闭着眼成亲,一切都看命吧。 “你放心。我有自己的办法,不叫外人说我的。” 她微笑着,看着陈文昌走近到她面前,他知道她心眼多,看了她半晌后,终归叹道: “以后不要再在背后说官家闲话了。有事就叫人去太仓找我。” “……好。” 这回,她没有喷他一个敢叩阙上书的愤青,他竟然敢埋怨她说官家闲话? 谁知道赵扩拿话挤兑她,这其中没有半点是因为陈文昌这个不安定分子? 陈文昌的身影终归是渐行渐远。 在她眼中消失了。 天空‘阴’沉了下来。 云层里飘起了雨,夹着雪粒。 稀少的雪粒晶莹可爱,纯洁无暇,但落到了树边的泥地里,毕竟就了无痕迹。 季青辰怔怔在京城第一场寒雪中站住了。 从当初陈文昌远到东海来提亲,到现在差不多就是两年多时光。 她对陈文昌的感情,也许情爱占了三分,求个平静安闲占了七分。 可惜的是,吵来吵去什么平静安闲都没有了。 为了不让谢七娘子过来安慰她,她叹了口气之后,回屋子里自己坐下。 她仔细看了一遍两家合议的退婚书。 陈文昌将来会是个好夫君。 这一年多他独自居住在太仓那边,暗地里向他提亲的人家也不少。 他并没有应。 尽管她听说,有书院外聘经师的‘女’儿对他倾心已久。 那‘女’子是太仓本地的书香人家出身,父亲和陈文昌是一样的道学士子,事事支持于他。 平常书院里的杂务,父‘女’俩也经常会帮着陈文昌打理。 而她之所以非要退亲,其实也是被官家所‘激’。 这事已经拖不下去了。 她甚至都想过,如果和陈文昌成婚,年节时在一起过几日,平常分居两地并不是不能过下去的…… 生了儿‘女’之后,说不定就越来越好。 可惜,连季辰虎那蛮汉都觉得她想得太美了。 “阿姐,你要是成亲了,你就来楚州劝劝七娘,别老是和我争吵了。” 他是这样写信过来的。 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他和许淑卿虽然一直争吵不断,却已经成婚了。 许淑卿到了楚州待嫁的时候,还因为季辰虎在外面喝‘花’酒而闹了一场。 但这都没挡住她要嫁给三郎。 她何尝不是因这件事,更明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意思? 到了第二天,小心眼男人赵扩为了郊祭大典开始独居,不入皇后和妃嫔之宫。 皇帝斋戒了三天后,老天爷十分给面子。 阳光正好。 皇城北面的丽正‘门’大开。 赵扩一身祭礼冠服,坐着‘玉’辇车,带着皇亲、文武百官、命‘妇’、宫干、乐工到城郊进行郊祭。 三年一次的大祭,十二头白‘色’驯象开路,禁卫封道,举城围观。 彩旗绵延数里,遮日挡云。 季青辰自然也在这按礼有六千人的庞大队伍之中。 她属于这一次“郊礼总务局”下面的,坤宁宫皇后殿外务‘女’官。 不论是效礼总务还是她这样的外务‘女’官,都是临时职务。 效礼总务官是秀王府的嫡孙嗣子赵绵宁,算得上是官家的嫡亲堂兄弟。 皇后殿的内务‘女’官当然是谢掌司。 她这样的外命‘妇’就是替着‘女’官、内‘侍’在外面跑‘腿’,俗称‘女’帮闲。 她要提前一两个月就在路上安排洁净住处,奉供御膳之外的‘精’细饮食供内官们挑选。 外加和各宫妃子们的外务‘女’官打‘交’道。 “还请jiejie回禀娘娘,刚才是因为一头象受惊了,把象背上的蕃人颠了下来。好在只是摔折一条‘腿’,没有‘性’命之忧。官家已经下旨让总务秀王孙好生优恤,不可重罚了。” 她一头汗地跑着,追在皇后‘玉’辇的旁边。 阳光下的空气还是寒丝丝的,她快嘴快舌地把前面发生的‘乱’子禀告给了与皇后同车的谢掌司。 ‘玉’辇由二十四名宫人抬起,走得极慢,她之所以额头冒汗,不是因为追车。 而是因为她经办的事情出了岔子。 所以她才抢了小史内‘侍’的差事,到了‘玉’辇边唤着谢掌司。 “jiejie,我本来已经安排了北郊的‘玉’音观做皇后娘娘的驻陛之处。” 她压低声音刚提了这一句,板着一张脸像是天下人都欠了她一吊钱的谢掌司顿时就脸‘色’难看起来。 “怎么,是贾贵妃又找咱们的麻烦了?” 季青辰最喜欢这谢掌司知人情,连忙点头,陪笑着道: “贾贵妃跟前的林都指挥使夫人来寻我,说贾贵妃原本订下的径山寺离着那夷人断‘腿’的地方太近了。是正南的凶位。不吉利。想和咱们一起在‘玉’音观里挤一挤。” 谢掌司恨不得就是一口吐沫喷到了那贾贵妃脸上去。 想和皇后挤一挤,她也配?!、 她有本事天天拴着官家不放手,怎么现在不去净明院和官家挤一挤? 真是好大的脸! “这样的祭仪里,怎么能挤一挤的。不成体统。你去和林夫人说,皇后知道贾贵妃‘性’子柔弱,经不起这些神道忌讳的事。既然是自家姐妹,贾妃平日陪伴官家辛苦,皇后愿意与贾贵妃换了地方。我们去径山寺,她住在‘玉’音观吧。” 谢掌司也不需要禀告谢道清,直接就这样做了最贤良大度的决定。 尽管她的脸‘色’完全就是,贾贵妃去死去死快去死。 季青辰在心里大赞这位掌司的脑筋,果然是深得谢道清的三味真传。 官家喜欢贾贵妃,这又有什么办法? 谢氏得了皇后之位在手,内宫各事都是以皇后处断为先,就已经是官家英明贤智了。 只要内宫权柄在手,贾贵妃至多也就是一位得宠的宫妃。 如今这样让着贾贵妃,完全是看在官家的面子上。 正如阎郡夫人自进宫后一直与皇后‘交’好,过了两年,阎郡夫人的幼妹长大,选进宫来分宠,也就是了。 这也是要让官家知道,他选的皇后贤明大度。 果然,到了晚间,随行皇亲、文武百官们纷纷在郊外寺观寻处休息。 官家听着了正妻贤良的好消息。 第三天深夜,才是三更正的大祭。 官家完成了皇帝的责任,出了净明院的端敬殿,先是到了皇后所在的径山寺里坐歇。 这还是他斋戒后第一次见后妃。 十八支莲‘花’大幢架在山‘门’前,彻夜不灭。 径山寺的方丈寺里铺了锦,焚了香,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清修模样。 谢道清含笑接了皇帝进屋,安排了他在云‘床’上歇了歇脚。 她自然不会留他停宿,搅了他顶着满天的星星去‘玉’音观。 深知官家急着与贾贵妃久别重逢,她只是让谢掌司送了一盅子温热鱼汤让他垫一垫肚子,免得叫他骑马时寒了胃。 “好味道。” 赵扩带笑吃了半盅后,有了三分诧异,“不是宫中的常食。皇后从何处寻来的?” 谢道清一笑,谢掌司便恭敬禀告道: “回官家,是坤宁宫外务‘女’官早在两月前,在京城市井里寻来的。” 赵扩一听,就知道皇后是在为文安县夫人表功。 y2505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