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小桃花
清晨，卫子坐在院里的青石凳上削整着今日要用的木箭。 自仙女告知他将尾翎从双羽改为三羽后，明显感觉到弓箭更加得心应手了，射出去的羽箭飞的更快更稳，收获的猎物也逐渐增多，真不知若是按照她的说法，换上大鹰的尾羽，再在前头加上铁制的三棱箭头，那样的弓箭又该是怎生的厉害法。 卫子满怀憧憬的会心一笑，抬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给青菜浇水的她：呵，虽然笨了点，但还真是仙女呢，知道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儿，说话那样的新鲜，即使自己一声不吭，她也能一个人说一整天吧。 这样的日子，真好。 要永远这样。卫子暗下决心。 “卫子！” “仙……仙女！” 隔壁家的大礼哥经过篱笆，向两人招呼到。 是又经过吧。卫子不为人知的皱了皱眉，有些突如其来的烦闷。 自仙女来后，卫大礼每日去田间的路线也随之发生巨变，他家的田地明明在村东头来着，真不知如何能一次次的经过西头的自个儿家。 看着有一句没一句扯着仙女搭话的大礼，听着她甜甜的叫唤声“大礼哥，大礼哥……”卫子的心情更是说不出的糟乱，为何以前没发现大礼高的这么讨厌？壮的如此呆傻？二十岁的人了，居然挑挑拣拣还未娶亲，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实在不想再看到那张笑的有些魔障了的脸，卫子转回屋里，取出葫芦布袋，一手拎着弓箭，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向门口走去。 “嗳，等等” 苏米叫住他，急忙奔回屋内取出两个杂粮窝窝。 “带上干粮！” 卫子已自取了两个，若在平时，多半推了留与苏米，今日不知怎的，很是造作的接了下来，又刻意的吩咐一句。 “你一人在家，需小心些。” 好一个家字，咬得那叫个荡气回肠、勾魂摄魄的，如愿的在大礼脸上瞄到羡慕嫉妒的神色后，终于带着爽快的心情向山上走去。 苏米也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上午，到河边取水，至少得来回三趟，才能保证一日饮用清洁之需；接着，按照卫子教导的方法编织草垫，这是昨夜蘑菇汤造的孽，总不能再让卫子就着一层薄薄的褥子睡在冷硬的地上了吧；再然后，到附近的田埂山坡寻些可以食用的野菜野果之类，改善伙食，只是她的效率实在不高，除了卫子教导辨认的三五种常见的外，其它的都不认得，昨日之后更是连蘑菇都不敢摘了，白伞菇的阴影还笼罩着呢。 算来事情倒也挺繁多的，尤其对这样一个自现代穿来毫无农村生活经验的都市少女而言，但一日下来，苏米惊讶的发现自己好像什么也没做，这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 去河边打水的时候，大礼哥还在院外，不由分说的抢了木桶就走，他人高马大的雄壮如牛，拎这几桶水倒是小事，只是累得苏米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子，几圈下来，倒像来了个晨练马拉松。 晌午，在屋里正织着草垫呢，卫五叔家的得贵欢乐的从门口窜了进来，这是头天在村口就认识的孩童之一，今年十一岁了，家中的独子，受宠的程度可以达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所幸家中的条件也实在不够宠出个纨绔来，只能是有些小打小闹的淘气罢了。 得贵献宝似的从身后捧出个黄灿灿的小米糕，讨好的望着苏米。他娘是村里出了名的巧手媳妇，一手厨艺好的没话说，附近谁家要办个红白事宴，多半要请她出面帮忙的，看着这油酥的喷香的米糕，八成是在哪个宴席上攒下的，平时谁又能吃的起。 苏米实在有些禁不起诱惑，瞄着米糕上的几颗粗糖粒暗暗咽了咽口水，有些踌躇，得贵急忙将那还带些余温的甜美放进苏米手里，还不停推着她的手示意她趁热吃。 终是不好再推却下去了，想了想，小心的分成两半。 “一人一半吧，我讲故事给你听，当做半个糕的酬劳。” 苏米很有原则的。 得贵明显也是相当想吃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两人美美的几口就送下了肚，香气还留在口齿指尖。 接着兑现糕点的酬劳，苏米挑些现代孩童早已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皇帝的新装”“木偶奇遇记”之类的，改头换面，娓娓道来，小男孩一边入神的听着，一边熟练的帮苏米织着草垫，不时张张嘴发出些惊叹声，半个下午也就过去了，结实的垫子便就热辣出炉了。 出门采摘野菜野果，得贵更是自告奋勇的跟在一边，这一带就是这帮顽童的天下，精熟惯了的，哪有新鲜的菜苗果子更是门儿清。有他一路跟着，倒真是省事不少，既不会走弯路跑空趟，也有个人可以说话解闷。 待得苏米从山坡上满载而归时，屋门口已堆了三五捆干柴，其中两捆的主人，已死了发妻年近三旬的卫十二，还没来得及扔下柴火消失，就撞见了返家的苏米和得贵，有些尴尬的，傻傻的杵在院里不好意思说话。 这个时代的孩子就是老熟的早，得贵一眼就看出了几捆柴火背后的故事，语带不屑。 “十二叔，就你这样克死老婆孩子的鳏夫，也敢肖想仙女jiejie么？” “我哪有什么肖想，只是，只是上次周老太婆的事都传遍了，你看小仙女儿这柔弱的样子，可是个能打得柴做得粗活的人么？我只是好心，好心而已。。。” “什么好心，敢做不敢当！” “呀，你这小屁孩，有你这么跟叔说话的么？” “明明就是……” “你才……” 苏米顿时一阵头疼。 姣好的面貌即使在微调PS疯行的现代也绝对是相当惊艳的水准，更何况在这生活条件贫乏、身体素质低下的古代，人的普遍身高都不太高，皮肤也都因为营养的缺乏显得粗糙、黑黄。以苏米鹤立鸡群曲线优美的身材，轮廓空灵宛若玉瓷的肌肤，再加上高学历的教育条件带来的优雅气质，造成极大的轰动也是可以理解的，古今男人表达爱慕的方式也是颇有些异曲同工的，一边送玫瑰，一边送干柴。 反正都是植物。 头疼的原因是由于装失忆，那便也失去了年纪。 就如同现在面临的场面，卫十二一厢情愿的认为她已经二十多岁，那么与自己也是完全般配的，而得贵则坚持说明她只有十四五岁，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那是早就有了的，大小桃花就这样明枪暗棒的相互争执着。 卫子提早下山回到家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纠结的场面。他其实也知道周老太事件后，有些后生会时不时送捆柴来表示“诚意”，只是他确实未曾想到这批桃花的年龄跨度如此广泛，从十一二岁到四十出头，简直可称得上老少皆宜了。 黑云慢慢在他的脸上笼罩。 两朵桃花显然也感觉到了气温的下降，虽然大家都知道仙女只是卫子捡回来的，并没有其它什么关系，可好歹现在是在人家家里住着吧，正主儿回来了，那一大一小立时有些灰溜溜的感觉，尤其在如此暴露目的的相互攻讦下被人逮个正着，着实尴尬。 “卫子哥，呃，我娘该唤我回去吃饭了，我，我就先走了哈，” 得贵率先开溜，只是转到篱笆外，在卫子看不到的地方，又转过身来冲着苏米无声的张着嘴。 “我明天再来看你啊……我……” 也许是苏米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也许是卫子确实有所感应，猛的一转头，只轻轻一瞟，素来的积威顿时令卫得贵魂飞魄散一般，迅速闭嘴脚下生风的逃之夭夭而去。 大的不这么好对付。 十二婶在的时候，最疼他的，简直把他当作早夭的儿子一般溺爱着，好吃的总有他的，年年的新衣少不了，即使现在他和苏米用的被褥都是前几年十二婶节俭积攒替他置办的，连带着卫十二也到此走动的勤快，颇有些移情作用的，也由于辈分的关系，卫子可没办法对他端着脸子。 好在，看见卫子令十二再次想起了相濡以沫、勤劳善良的结发妻子，略沉默了一下，终是没有开口说话摆出叔叔的架势，只点个头就此出门去了。 卫子阴沉着脸一肚子不爽的进了屋，苏米则毫无知觉没心没肺的，快乐的跟在后面追问着今天的收获。 一个人不停的说，一个人嗯嗯着。这好像已经形成了既定的相处模式。 令卫子最终爆发的是晚饭后李嫂的到访，这位普普通通的农妇在村里尚偶尔兼着媒婆的勾当，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倒也成功撮合过几对痴男怨女。卫子一见她，立时就有些暴走的倾向，只苏米不谙世事，还以为人家串门子来着，客气的张罗着座位、热水。 李嫂倒真有些职业素养，并不急着点明话题，只是拉些家长里短的，苏米也微笑的反应着，就当新鲜资讯的接受与语言能力的提升锻炼。 说着说着，李嫂开始夸赞起苏米的外貌来，直说卫子的名字起的好，那就真真是仙女一样的容貌。 旋而话音一转，又对她的前程立命表示担忧，这把年纪了，老住在一个小孤儿家里，也确实不是事儿，就她这条件，除了容貌好什么农活也不会又无一丝嫁妆依靠的情况下，隔壁村有着八亩上田，五间瓦房的张家小子那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人选云云。 苏米正消化着她的语意，寻思自己什么时候招惹到隔壁村的人的时候，卫子已界临爆发的边缘，生李嫂的气、仙女的气、气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生气的气。 李嫂犹自不停的絮絮叨着此次的目的，冷不丁的。 “蹦”…… 一支羽箭犹如天外飞仙似的插在了她头顶的房梁上，发出入木三分的声响，吓得人连心跳都是“蹦蹦”的。 苏米也吓了老大一跳，转头一看，卫子手持木弓，一脸的若无其事。 “嗯，三羽当真要稳当许多，只是，怎么就偏了呢？” 为了展示这个偏字，男孩干脆偏着脑袋斜眼睨着李嫂。 受此一吓，李嫂哪还有不知机的，马上找个理由就此告退，只到的门外才敢小声的一呸，在肚里骂骂咧咧的消失在黄昏中。 奇怪的沉默一直在两人之间蔓延，就连一向唠叨的苏米也没出声。良久，卫子才长出口气，转身将木弓挂回了墙上。 “蔺爷爷从县里治病回来了，明天我带你去见他。” “呃，是你上次说教你读书认字的宁爷爷？” “嗯，让他给你个名字吧，他有满肚子的学问，我的名字也是他赐的。” “呃？卫子？算了吧……好听不到哪去。。” “衍！” “啊？” “卫衍” “我叫……卫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