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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幻真 五

    第四十五章幻真五

    那个时候,我是何等浅薄。只看重那些外在的东西。长相,风度,文才……

    可其实,真要在一起,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可是,在那个年纪,不浅薄的女孩子又有几人呢?

    当时文飞走进水阁的时候,在场的女子里头,有几个不被他倾倒?

    我的手按在窗格上,抽回来时,指尖上沾了浅浅一层浮灰。

    “这次受伤之后,我想到了许多以前没想过的事情。”

    他的口气听起来……

    我微微低下头,轻声问:“都想到了什么?”

    “想通了一些以前一直解不开的疑团。还有……”

    他看着我,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这一笑显得轻松而坦荡,他的目光让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

    我不由得也朝他一笑。

    “那年我和巫宁在一起,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却觉得有说不完的话一样。那个小城里头也没有可去的地方,我们就在一座半山亭里盘恒了好几天,去的次数太多,连那亭子后面有几株野枣子树我都数清了。说得渴了,巫宁还揪了那野枣子来吃……”

    “好吃吗?”这些事情,我还没有想起来。

    他笑笑:“不好吃,皮硬核大,干瘪无水,不酸也不甜,不苦也不涩,跟嚼树皮一样。”

    我忍不住一笑,难道听师公说这么长一句话。

    “可是……那时候我觉得特别好吃,揪了几十个,我们一人分了一半,然后开始讨论幻术,还用枣子做赌注来打赌。”

    “赌什么?”

    “都是同行,自然彼此有些不服气的地方。你也知道,习练幻术的人,都是自己参悟得多,难有和旁人切磋探讨的机会……有一天,不知怎么说起了幻仙师甄慧……”

    我微微一怔:“甄慧怎么了?”

    “她说,她无意中得知了传说中甄慧随于白屏一起斩妖成仙的地方。”

    “那有什么稀奇,传说里也有讲,不就在樊州大龙口么?听说那里的人感他们除妖的大恩,还建了庙供奉他们呢。”

    师公摇头:“我也是这样说,她说,愿意同我赌两个枣儿,那地方不过是以讹传讹的,斩妖的地方其实并不在那里。”

    “那,谁赢了?”

    其实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师公说:“她赢了。的确不是樊州。”

    “她有什么凭据?”

    师公一笑,只说:“我先输两个给她,但是接下去我们她又输回了给我。我们说起幻空术来,她参悟不及我,所以愿赌服输。”

    我听着他这样述说,完全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形来。

    棋逢对手,酒逢知己。

    说得口渴都不愿意去寻茶水解渴,宁愿揪了那种难以下咽的枣子来充数。

    “后来我们说起了另一件事……”师公顿了一下:“此事事关重大,我从前曾经想告诉你,但是顾忌你年纪尚幼,又担心隔墙有耳。”

    我环视着水阁四周。

    在这里说话倒是保险了,这是梦境,也是幻境,只有我们两个人。

    到底是什么事?

    我握着窗格的手微微用力,屏气凝神听师公说下去。

    “她说她或许是知道了,甄慧能以幻术证道成仙的秘密。”

    窗格被我捏得格的一声响。我松开手,上头裂了一条细痕。

    “她是……开玩笑的吧?”

    “我当时和你想的一样……可若是玩笑,就好了。”

    我觉得嘴里有点发干:“怎么讲?”

    他没说。

    其实我也懂得。

    怀璧其罪。

    这块璧,实在太烫手。

    天下修行的人,图的什么?

    财?名?权?不,那些都有烟消云散的一日。

    而于白屏和甄慧的传说,虽然亦真亦假虚实难辨,却象两盏指路明灯,引得无数后辈朝这条道上走。

    可是修行者众,能得道的,却只有那两个人。

    于白屏据说还有门子弟子传承下来,只是没有人能象他一样拥有过人的天资。而甄慧——她的来历没人清楚,做过些什么事谁也说不清楚,简直象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一样。后来无数修习幻术的人就算想学她,走她那条道,也一点头续都没有,更不要说能以幻成仙的秘密。

    “她当时说,自己也没有彻底明白,只是曾经受过重伤,一度在鬼门关打转,忽然参悟到了一些苗头,只是还不确准。她说那种感觉有些玄奥,言语很难讲述。”

    怎么听着象老和尚论佛似的,净打禅机。

    “巫宁的天赋,悟性,都比我强,而且她这个人有一说一,从来不虚言诳语。她说得郑重其事,我回过神来急忙和她说,这件事她就当没有说过,我也就当没有听过,以后也千万不可再和任何人提起……”

    那……

    “她怎么说?”

    “她苦笑,后来她说,若是现在不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说出来。虽然她和我的交情也不算久,可是她相信我不会出卖她。”

    是的,我也这样想。

    师公这个人太傲气了,他是那种宁可断了脊梁也绝不会向人弯腰的性子。要说别人的本事好,他佩服,可不会去偷学。

    师公转头看我,忽然手掌翻过来,缓缓摊开。

    他手心中悬浮着两枚小小的珠子,相互围转游走。

    竟然是幻真珠。

    不,不是。

    比我手中那一对小了一半,光彩灵力也颇有不足,我不会认错。

    象是仿着那个做出来的一样。

    “这是她赠我的,她手中也有一对。我这一对是她后来做的,她那一对,是甄慧留下来的东西。”

    幻真珠,是我母亲的遗物,父亲只说很有来历,却没有说过这来头竟然这么大。

    也许父亲也不清楚,或是觉得我那时候年纪还小,所以没有和我明说。

    那么,幻真珠的来历,应该是我自己后来摸索出来的,才能仿出这一对来,又转送给了师公。

    “她说玄机就在这上头。”

    我注视着那对幻真珠,这珠子两辈子都在我的手里,可见我和它真是缘份不浅。

    这对珠子里藏着能成仙的秘密?

    师公收回珠子,将那扇窗子又关了起来:“走吧。”

    推开水阁的门,面前已经不是回廊,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了下来。天寒地冻,骡车艰难地在道上前行,车轮辗得冰碎雪裂,吱吱卡卡地响。高大的城墙两端看不到头,都隐没在阴云雪雾里。

    这情形当真眼熟。

    这不是那年的京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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