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薨
皇后看着秦中岳的表情心中浑然一冷,就好似触上冰冻的寒冰一般惊悚不已。 秦中岳苦恼万分,揪住自个儿的头发拼命的晃,歇斯底里的大声吼叫,让这本就空旷的‘安和宫’更添了几分阴霾压抑。 叶云水的手中一直端着那碗毒。 她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念头,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是那么稳稳的端着,看着秦中岳狂躁的来回走,看着皇后那一副凄惨之相…… 太后的目光一直都带着急迫的期待。 从初次见太后至今这些年,叶云水始终认为太后所言所行都是为了大局,可一直要让皇后死的原因她一直不明。 是为了庄亲王府?太后虽有此意,可却总觉得差点儿什么。 如今耳听太后与秦中岳之言才心中明了,因为她还要保这秦家的江山,决不让秦中岳成为一个傀儡。 太后就像是一座高耸巍峨的山,让人能心安的依靠上去,而如今再看太后临闭眼之前还要替秦家江山扫清她所认的障碍,这无疑不让叶云水从心底涌起一股心酸。 大月国最为尊贵的人,活的却是这般累,这权、这势还有什么争的意义? 秦中岳还在不停的走,就像是疯了一样,终究一跺脚,又重新跪到太后的跟前,急迫问道: “皇祖母,皇祖母你说的可是南方的那道总军令?” 仅仅这盏茶的功夫,秦中岳的眼睛里已布满血丝,那股红色带着无限的贪婪和欲望。 “你以为呢?”太后轻言道出这四个字,秦中岳仍有怀疑可却被太后那尖锐的目光吓了回去。 太后指着叶云水,轻咳言道:“把那碗东西拿过来。” 叶云水立即送上,太后指着秦中岳言道:“放他跟前儿,如何选,都看他了,哀家也没几口气能等了。” 秦中岳那猩红的眼睛看了那碗药汁,就像是疯了一样,嘴中不停的念叨着:“军权,军权,皇位稳,母后,母后不能死,军权……” 皇后看着秦中岳那副模样,满眼都是惊呆悔恨,那双眼睛中汩汩流下泪水,失望、绝望,齐齐涌上心头。 这可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啊! 莫说他现在还未做出抉择,可这番犹豫便让皇后牙都咬出了血,更是痛恨自己,为何绝望的心中还有最后一丝期待? 她的儿子…… 秦中岳嘀咕了半晌,终究颤抖着手,缓缓的伸向了那碗毒。 犹豫的缩回,又尝试着往前送! 猛的一颤,秦中岳的眼睛瞪的硕大,端起那碗毒便疾速跪行到皇后跟前,颤抖着嘶嚷道: “母后,儿子有了南方的总军权,皇位就稳当了,儿子不会让你失望的,一定好生对待孟家人,一定为您寻仇,绝不让您……您……” 说到此,秦中岳就像是疯了似的,直接将药送到皇后的嘴边。 皇后好似被千针剜心一样的痛,那眼睛中已是聚满了血丝,牙齿打颤,发出“咯咯”声响,看着那一碗毒汁滴进去几滴眼泪,颤抖问道: “你……你真要母后喝下这碗毒?你于心何忍啊!” “毒”字一出,皇后的嘴里已经出了血,仅仅是这一瞬,心中那一丝期望被彻底的击碎,皇后那本就晦暗的神色好似挂了一层冷霜,硕大的眼睛里盈起蒙蒙泪光,眼睛不肯眨动一下的盯着秦中岳。 秦中岳哀苦的低头,嘴里念叨着:“儿,儿子的位子不稳啊,何况您的身子一直都不康愈,也挺不了太久,母后!”秦中岳的话语疾快,好似背诵一般将心底酝酿半晌的话语全都倒了出来! 皇后仰头大笑,却是眼泪纵横,“你好狠的心啊,我是你的生母,我是你的亲娘啊!” “母后,您,您……” 秦中岳心中之话还未完全说出,却看到皇后的眼睛里流出两股血,随即便是嘴中,然后便是鼻孔、耳朵…… 叶云水看着皇后也是惊呆,随即连忙转过头! 被自己的亲生子气的七窍流血而死,这便是皇后的下场? 秦中岳一把将那药碗扔在一旁,随即上前抱住皇后,“母后,儿子不让您死,不要您死了!” 皇后不停的腔咳,不停的流着血,指着太后那方,狂嚎道:“死老婆子,你高兴了?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绝不放过……” 最后一个字还未吐出,皇后猛喷出一口血,瞪大着眼睛,缓缓的向后倒去! 秦中岳哭嚎出声,震惊大吼,可是皇后却永不再醒来…… 寝殿外。 明启帝站在那里捂着胸口也是透不过气。 他已在此许久,自秦中岳到此,他得了侍卫回报的消息,就匆匆的跟随而来。 来此之地,明启帝看到所有人都在外守候,还有皇后身边的人,则觉出此事不妙,行进正殿之中,只看到乐裳在此,连带着太后跟前的黄公公都在守着内殿的门,不允外人靠近。 明启帝当即心中一凉,独自往内殿前行。 听到太后的话,他一直站在门口迈不动步子行进寝殿之内,而听到从内传出的这些话语又让他捶胸顿足…… 太后与皇后对斥的那些话,秦中岳选择了军权,端着一碗毒送了皇后的身边,明启帝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舒坦。 为了军权能杀他的生母,为了这皇位,他可是能做出更卑劣之事? 这还是当今太子?是他明启帝的儿子吗? 脑子回荡着太后所陈的条条理由,明启帝忽觉自己这皇帝当的实在窝囊透顶! 这殿内之人,一个是自己的生母,一个是他的儿子,还有一个是他的皇后,他对这些人的心软仁慈,可再看如今之相,简直是恨入骨髓,剜心的难受。 太后,他的生母,明启帝有敬无恨,皇后心胸狭隘但一心为子,明启帝也不恨,可秦中岳……这个他最疼爱的儿子,最纵容的太子,却能为了稳固太子之位、为了军权手弑生母,他怎能不恨? 乐裳在一旁陪着,看着明启帝不停的捶着自己的胸口,则上前道:“……您是皇上。” 明启帝仰头长叹,攥着乐裳的手,仰头把自个儿的眼泪咽了回去,口中嘶哑淡言道:“朕,朕真的累了。” 乐裳扶着明启帝向一旁坐过去,只是静静的陪伴在他身边。 寝殿内。 太后看着皇后那一副七窍流血的死相,嘴角挂了一笑,轻言道: “哀家的心愿了了,能放心的闭上这双眼了。” 叶云水立即冲了过去,又连忙为太后探着脉,太后拽过她的手,凑其耳边道:“哀家坚持不住了,往后靠你们自己的了。” “太后。”叶云水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太后猛皱眉头,好似还要说什么,却是卡住猛咳不止,忽然闭上了眼! 叶云水惊嚷道:“太后,太后您睁开眼啊太后!” 秦中岳也怔住,立即撂下皇后的身体,直接冲了过来,拽着太后的身子便是道:“祖母,军令牌呢?军令呢?你倒是给我啊,给我啊!” 叶云水急忙将秦中岳推开,“怎可如此摇晃?太子你疯了!” 秦中岳被推搡开,则有些惊慌失措,叶云水慌乱中急忙又探了太后的脉,上前为太后做紧急急救,这一番忙碌之时,明启帝也得了信,急忙从外进来,而文贵妃也得了传召,匆匆赶来。 文贵妃看着皇后血泪模糊的瘫躺在地,吓的嗷一嗓子,脸色刷白,急忙让宫女进来,给她收拾干净。 七窍流血,浑身污秽,文贵妃根本不敢往那方向看。 明启帝根本没有往皇后那方看去,直接走到太后的凤榻之前,叶云水依旧旁若无人的在忙碌着。 没过多久,叶云水摸着太后略有鼻息,则急忙喊道:“把所有门窗都打开!全都打开!” 宫女太监们立马动手,文贵妃也不顾身份,跑到一旁去推开窗子。 太后睁了睁眼,看着明启帝,目光中有留恋不舍,口中说道:“皇上,不要怪哀家……” “母后!”明启帝跪在地上,眼泪已经止不住的流下,紧紧抓着太后的手,哽咽道: “母后做的对,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对不起您,是儿子无能啊!” 太后看了看明启帝,艰难的吐出一句:“秦家江山要稳住,不能倒,绝不能落入他人手中,一定要姓秦!” “您放心,儿子一定谨记母后的话,一定不会忘记!”明启帝顾不得六十花甲之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没有太后,他如何能得今日皇位?没有太后,他空无一物,他如今心中已明,太后为何把持着军权不肯给他,这无疑是怕外戚力强,让这秦家江山不稳。皇位虽是争夺而来,但大月国一直姓秦,如若在他这一辈抑或后辈换了姓,那他就是千古罪人! 明启帝如今只觉自己是那最蠢之人,最愚之人,这个道理他居然持迷不知,而且还心中有怨,他就是这最不孝、不义之人,居然还提什么“以孝治国”,简直就是荒唐! 太后听了他这一句,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笑,就这样笑着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母后!”明启帝惊天一喊,所有人都怔住往这方看来! 太后虽是笑着缓缓的闭上眼,可这大月国恐怕无人能心安。 叶云水痛不欲生的掉了泪,直接双膝跪地的看着太后死去的面容! 依旧挂着笑,静静的闭着眼,可她却感觉太后只是睡过去一般,根本不是永久的逝去…… 秦中岳疯癫一般的在太后的凤榻周围翻箱倒柜,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令牌,军令牌呢。” 明启帝气急败坏,指着秦中岳便是骂道:“畜生,你个畜生!” 秦中岳吓了一跳,站在原地半晌又立即跪在明启帝的跟前道: “父皇,那可是南方军权的令牌,您怎能不急?手握南方军权还用怕何人?” 明启帝直接上前一脚,将秦中岳踹了个跟头,随即便不停的咳嗽,险些昏过去,文贵妃立马让乐裳过去搀扶,而她则流着眼泪叫了太监总管,“去报丧吧,太后薨了,皇后娘娘殉葬。” 太监总管领命而去,秦中岳看着周围这一群人有些痴傻,不知起了什么心,猛的从地上站起,指着叶云水骂道: “都是你,一定是你把军令牌藏了起来,而且怂恿太后毒杀皇后,亲自下毒害死本宫母后,你是死罪,你该死!” 说话间,秦中岳便是欲上前抓叶云水,叶云水此时正在亲手为太后更替孝衣,脸上挂着泪,淡言道: “太子殿下欲赐罪?那也请等臣妾为太后整好孝容再说,太后安睡,不要惊扰了她老人家。” 明启帝坐在一旁捂着胸口,实在不愿对此多言一句,只是看着叶云水在小心翼翼的为太后更衣,擦身,心里头却是酸涩难言。 秦中岳看着叶云水这副姿态,不由得上前将其拽走,口中道: “你滚,用不着你,你个贱人,容得你为太后更衣?你想在太后这里拿到令牌?没门!” 说罢,秦中岳拽着叶云水便往外走,叶云水心中的恨意萌生,一把将秦中岳推开,吼道: “臣妾没有太子殿下想的那般肮脏之心,也绝不容您如此污蔑!” 明启帝斥言道:“够了,都少说一句!”说完则看向了文贵妃,文贵妃得知这是命她去为太后妆容,也是为了那一块军令牌。 文贵妃冷眼看了秦中岳一眼,跪在一旁为太后更衣、擦脸。 待全都收拾妥当后,则转过身与明启帝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已为太后收妥完毕。” “军令呢?那军令牌呢?”秦中岳抢先问道。 文贵妃冷瞪一眼,忍不住出言道: “太子殿下难道没有看到?太后身边除却穿戴,空无一物!” 秦中岳站在原地不停的摇头,口中念道:“怎么会?为何会没有?为何?”好似丢了心一样的失魂落魄,随即猛然抬头看向叶云水,指着她便是指责道: “都是你个贱人,你怂恿太后毒死本宫母后还私藏军令牌,你快拿出来,否则本宫要你陪葬,陪葬!” ……………… PS:写这一章,流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