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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血遗谋篇 第圆六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 呼啸凶阁风声唳(返)

    “什么意思?难道这煅花蕊石加在这里不妥?怎么会把不妥的东西放到皇后的药里!”皇帝一袭话,葶苈却并没有惊慌,反而是孙庭芳头上的汗珠又冒了出来。

    “回皇上,皇后娘娘排出的是黑血,也就是说娘娘体内有血淤,压迫血管才造成了刚才的流血不止,所以这煅花蕊石加在这里排出一定的淤血是没有问题的。”太医丞回到。

    “但是,如此大的量,证明这煅花石蕊在炮制的过程中,杂质并没有去干净,或许里面有石英砂,”葶苈说到看了一眼孙庭芳,“这样的煅花蕊石是下等的,价格远远低于正常的,石英砂进入体内就会破坏创面。”

    “你是说在皇家的御药房有以次充好的药?”皇帝说着冷冷的看了一眼太医令,“孙庭芳!”

    伴着一声咆哮,那太医令被吓得把碗一丢扑腾一下原地跪了下来。

    这样的事情摆在明面,傅太太后有些尴尬,谁知孙庭芳跪步而且一把抱住了傅太太后裙裾的下摆,苦苦哀求:“皇…皇上,太太后其实这样的状况微臣也是不知啊!御药房采办的银子和标准都是一应发下去的,采办验收并不是微臣过手。微臣…微臣也只是对照记录核实账目而已。微臣冤枉啊!”

    听孙庭芳这么一说,皇帝侧目吸了一口凉气,仿佛这也是一层道理。下旨的心思,当下倒是缓了几分。

    “况且,皇后娘娘现在的情况并非无治。皇后娘娘排出的是黑血,并非鲜血,所以只需要在关元、中极、膈俞、胃俞、足三里、阴陵泉、中都、三阴交等处,施以子午捣臼之法,配合艾灸方能止血化险。”葶苈听孙庭芳如此说到,已然知晓这个太医令为了保命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烧艾之法,一般的御医考进太医院都很年轻很难临床接触,因为这在宫里是犯禁的事。一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艾灸灼烧龙体或主子都视为不详,二来为女主艾灸,女主必然长期裸露身体。

    孙庭芳一番话说完,见皇帝迟迟没有反应,孙庭芳又道:“若说起烧艾,臣曾经在民间行医,太医院中无有他人比臣深谙此法,若皇上、太太后认定臣疏忽失察之罪,还请让臣将功折罪。”

    所以说老臣不等闲,若狡狐有连环。孙庭芳一句句的话语似乎已然将大事化小,且只要皇上认定了烧艾之法,那么他便大有机会脱罪。

    事情到了此处,葶苈不免有些心惊,若说赵太后不管什么原因想要扳倒孙庭芳,按照这样的部署,显然不会料不到这一层,不然陈见月断断不会让葶苈加入这煅花蕊石。想来也颇为奇怪,赵太后行事诡秘,但在自己知道的事情里似乎从来都是因势利导,怎么会用傅玲珑的性命来谋算?若是孙庭芳并没有如此好的反应辩才,那么皇帝一发落,自己是不会艾灸的,孙庭芳用艾灸来做赌注,想必其他的太医也不会太熟练,那傅玲珑不就性命堪忧了?

    “海螵蛸是没了,怎么孙大人的好记性会认为下官的煅花蕊石是来自御药房?”就在此刻,似乎赤血党是要准备收网了,只听陈见月在殿门外冷冷的说出了这样一句。

    “见月,此话怎讲?若不是来自御药房,那与孙庭芳就没有多大干系了不是?难道在太医院兴风作浪的另有他人?”皇帝不解的问到。

    陈见月一番话说的似隔岸观火一般,语气轻描淡写,似司空见惯:“皇上大可问问太医丞的伏大人,素日御药房若是有紧急找不到的药都是从哪里来?御药房有哪些药是常年缺货的,最近御药房可还有这煅花蕊石?而这药的来路里有多少以次充好,又有多少人敢怒不敢言?”

    此言峰回路转,若说是与孙庭芳相关,事情到这里只欠燧石一击,便可起火,所以太医丞,似乎是个最好的突破口。皇帝似乎听出了其中的猫腻,转头问向太医丞:“伏龄,你来说!”

    自从葶苈中毒事件时,葶苈便知道这太医丞似乎是个在人品和医术上都较之更为可靠之人,所以若赵太后想要借这个事情让这样的人上位,也未必不可能。

    见那伏龄上前,看了一眼孙庭芳并没有立刻说话,许是在思量着怎么说,能将这罪名坐实,不然这样的揭发不如不说,不然还有后祸。这位老医士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唇,开了口:“回皇上的话,这煅花蕊石,因为有一定的环节目翳的功效,所以宫中年迈的主子门用的多,太医院的御药房,并不是每次都能取得到药的。取得到的倒也都是好的,只是时常没有。就如同一些其他的药材一样,取用的多的,也会时常没有,但御药房出去的都是好的。”

    “不要绕弯子,直说,”皇帝刚刚端起茶盏想听伏龄的说法,听到这样一句虚虚实实的,不免生气,立刻放下茶盏,大力的拍了一下案角,“若是在太医院取不到又当如何?什么质量?”

    “若是取不到,只能从太医院的采办费里取了钱,向药监购买宫外的药材。大多都是下等品,但价格却是上等品的一倍。”伏太医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伏龄,你也说这是向药监购买,这关庭芳什么事呢?”傅太太后此刻似乎觉得事情有所转机。

    “回太后的话,”伏太医想傅太太后一拜,既然话已经出口,断然也没有回头的必要了,“刚才孙大人也说往来账目都是他经手,所以银子怎么划拨,去了何处,孙大人最清楚。”

    “伏龄!你…!”孙庭芳怒目圆睁的盯着伏太医。

    “那庭芳把钱直接划给了不良药商也未可知啊?”傅太太后絮絮说道,那太医丞便没有再语。

    反而是陈见月接过了话头:“微臣斗胆请问太太后,若您上集市,明明知道商人卖的东西不值,您会付钱吗?况且,太医院的俸禄能有多少?不妨请司寇大人去查查孙大人的宅邸。这孔方兄可是没有长脚的,不会自己来。”

    “陈见月,你这疯狗,简直是在含血喷人!”孙庭芳听到要查宅邸似乎有些慌乱了。

    “哟,”陈见月鄙夷的笑了笑,有些戏谑,“我就这么一说,孙大人别急着穿鞋啊。不然我们把货主叫来对质?若是他哄抬物价,皇上便治他的罪可好?”

    话到此处,孙庭芳已然避无可避,对质,自然可以撒谎,但没有买卖交易,值得赔上命的道理。孙庭芳似乎强撑着的一口气突然尽数xiele出来。

    “没话说了?”皇帝斜眼看了看太医令,道,“来人,拉…”

    “不好了!皇后娘娘的血流得又多了!”只见屏风后面钩珏急忙忙的探出了头。

    “皇帝,朕看,还是延缓发落吧,如今这艾灸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不妨就给这个老狗一次机会。”傅太太后说到。

    “这艾灸之法,当年丁太后也行过一次吧。”伏太医一言,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说是破鼓众人捶,事已至此,自是没有给孙庭芳再翻身的道理,太医丞似乎很明白,一句话出,葶苈只见皇帝的目光盯向了陈见月:“见月,我记得当年为太后烧艾的,是你。”

    陈见月眉目低垂,淡淡的道了句:“微臣如今只是个吃空饷的戴罪之身,处方都没有权利,更别提这针石火灸了。”

    尘封的往事,久了,便被人忘却,如同月夜的待霄草,年年的春天,它自是开在月下,并非不显眼,只是没人会去注意,一旦看见,那便是一株优昙,如何深沉的暗夜,也无法掩盖。而这株月见草,幸运的等到了这个机会。

    只见皇帝盯了盯孙庭芳,思考了一阵,缓缓开了口:“传朕的口谕,丹砂案已有定论,即刻起恢复陈见月处方之权。原太医令孙庭芳,克扣药草,以次充好,侵吞国帑,借医道之名而行谋害之实,削去官职,数罪并罚,也不必交给司寇了,明日辰时斩首。”

    斩首?这旨意来的如雷霆倾泻,不过其中有亮点葶苈并不十分明白。丹砂案为何?这“借医道之名行谋害之实”的罪名从何说起?

    “太太后,太太后救我!”此时,孙庭芳如垂死之鸟,挣扎着死死的拽住了太太后的裙裾,几乎将傅太太后扯倒。

    “反了!”傅太太后连忙慌乱的拉着自己快要被孙庭芳整个扯下的翟衣,被这一幕也是气的不行,换下了素日慈蔼的面容,失态非常的指着一众侍卫吼道,“还不快拖出去!”

    只见又上来几个侍卫,其中两个用木杖击打在孙庭芳的桡骨上,那一刻之前还是太医令的人,现在挣命之际,手上虽然吃疼,却没有松开,反而是用力一缩手,那将死的人力气之大,将翟衣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碎帛玉裂之声之大,满殿惊呼。而孙庭发的手生生的握着那片碎步被拖出了殿门。

    傅太太后此时才说:“无用的人自是不必留着,可有些人,皇帝未免留的太久了。”说罢带着息夫姥姥和一众宫女拂袖而去。

    “好了,闹也闹够了,该办的也办了,见月,可以开始了吧?”皇帝见太太后愤然离去的背影,微微虚了虚眼睛,下令到。

    “皇上的话,那是自然,”只见陈见月转头对葶苈和伏龄道,“这针艾上药一起,两双手是忙不过来的,还请两位搭把手。”

    并未等两人同意,陈见月便从孙庭芳留下的药箱里取了针囊和艾条转身过了屏风之后,葶苈与伏龄两人互看了一眼后,伏龄便也跟了进去,葶苈不知道此举是否妥当,自己身为文官,居然越过了一众太医被陈见月点名去帮忙,未免有些招摇,这不是明白了说陈见月瞧不上其他的人吗?转眼看向了皇帝。

    “去吧,不妨一试。”皇帝对葶苈柔声道。

    葶苈深深的出了一口气,跟着也转进了屏风之后。不知是否在外面已经是习惯了那些血味,刚才在外面并不觉得的血气,进到内室,仿佛陡然加重了十倍,熏的人胃里一阵翻腾。葶苈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那个女子,面目苍白,连唇色也如鹿角霜一般的发灰,竟然真有些似暮春的碧桃一般,柔弱无依。喘气深重,而入气若丝,竟是三魂已去了七魄。而此刻她的下身,被一床杯子盖着,正有黑血从被子的下方缓缓渗出,被子下,是用软垫固定的双腿,正分开蜷起,钩珏一味固执的用白布擦拭着她主子的双腿间流出的黑血,一张张的白布进了被子,一张张的血黑色的布又甩在盆子里。

    床头点着一盏续命灯,灯火恍惚幽微,映照着钩珏眼角不停滑落的泪水,整个屋里除了拧布的滴水声,就是侍女们低声的啜泣。

    只见陈见月走到床头,将傅玲珑的手从被子里取出,搭了搭脉,嘴中发出了一声嘶,转头道:“心跳缓和,体质虚弱,可以用艾灸。伏大人,请您在关元,中极、膈俞、胃俞四处为皇后施针,入rou两寸,务必请一针到xue。”

    伏龄的针法也不枉太医丞之位,认xue准确,下针有度,四处均是干净利落。

    “葶苈,子午捣臼之法你会吗?”陈见月问到。

    葶苈立刻点了点头。子午指左右,捣臼指提插。在施针之时,针到xue位后,医士用拇指食指轻轻左右捻动银针,左九右六,再缓缓配合上下提插往复以达到更好的刺激xue位的方法。

    葶苈和伏太医两人缓缓行着针法,只见陈见月让一名宫女取来了几块如刀一般厚薄的姜片,将之放置在足三里、三阴交、中都、阴陵泉四处,这些都是刚才孙庭芳提到过的。而后又把皇后的右脚平放,在大脚趾指肚的外侧也放上了各一片。

    “请各位把门窗都关起来,不可透风进来。”陈见月一边说着,一边将艾灸用的锥形艾条点燃放置在了预先铺好的姜片上,一来防止艾条灼烧皮肤,造成水泡,水泡破裂后在傅玲珑的身体条件下可能会诱发感染。二来姜片的效力也可随着热艾一同进入体内,补充阳气。

    葶苈一边做着手上的功夫,只见陈见月手法准确老练,cao作时的种种事项一丝不苟,显然,自己刚开始对他的庸医判断是不恰当的,看来事情的缘起种种,都只能跟皇帝口中的丹砂案有关了。

    然后陈见月提笔写下了卷柏炭碾粉五个字,又开出了几个葶苈并没有见过的方子,葶苈只是见陈见月写出的名字仿佛是“一味厌红散,淬陈酒。摄阴汤,水煎。罗备金散,为末,空心醋汤调服。”出了屏风交给了外面的一个药童。就又回来在傅玲珑的虎口和人中处扎下两针,同样也行起子午捣臼之法。

    不一会药童将药和卷柏炭粉取来,陈见月也没有避男女之嫌的意思,便将卷柏炭粉铺设在被下,让其充分的吸收傅玲珑所出的血,又撒了一些在外阴。然后一味厌红散淬了酒,抬起了傅玲珑的头,扳开嘴给傅玲珑饮下,只见他手法缓慢,微微抬起傅玲珑的头部,傅玲珑竟然是没有抵抗,一会儿就喝下了药。

    三人忙碌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晚,只听屏风外传来董贤的声音:“皇上,时间已经晚了,不若回去歇息吧,这里微臣守着就好。”

    “这…”皇帝回答的有些犹豫,陈见月在屏风内听到两人的对话,有些鄙夷的笑着摇了摇头。

    不能不说让人心寒,葶苈也是止不住的摇头。只听陈见月道:“我陈家五代祖传医术,别人不知道,皇上看来也忘了,若是皇上劳倦而不能久待,不妨回去等候消息。顺便让众位也散了吧,人多出出进进,自是妨碍艾灸的。有些人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妨也早些走吧。”

    “你…”只听屏风外董贤似乎要开口骂将回来,许是被皇帝拦住了,皇帝隔着屏风道:“那么见月,务必!”

    “知道了。”陈见月淡淡一答之后,皇帝和堂外的众人尽数散去了。

    “死生之外无大事,即便是这最大的事,也得不到片刻的关心。这凤冠霞帔,只不过是金锁红枷而已。”陈见月语气愤然。

    “嘘!”只见伏龄左右看了看,对着陈见月作了个不要多言的手势。

    陈见月颇不以为意:“太医丞大人怕什么?过往的事,难道你不清楚吗?皇后也好,我也罢,不过就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罢了。若是皇后的母家没有一起子势力,没有两宫太后的干预,这人也便这么死在宫里了!”

    钩珏听到此处似乎是想到了傅玲珑进宫后的种种失意冷清,竟然是看着自己的主子呜咽起来。

    “哭丧吗?人还在呢,帮不上忙就熬药去吧。你放心,越是这样被轻视无人照拂的,我偏要她活!”陈见月不知道是何处来的一肚子火气,此刻尽数发泄在了钩珏身上,钩珏默不作声,因为此刻能救主子的也便只有这位了。

    钩珏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如何,点了点头,目光里满是信任与期许,带着一众有些泪意的侍女出了屏风去熬药去了。

    期间也并不算顺利,傅皇后的血止了又出,出了又止,反反复复的不知道几次,只是一次比一次势小。葶苈看那血崩之势渐弱,心里渐渐高兴起来,对陈见月也是好生佩服。三人一直忙碌到日出,那傅皇后的血终于止住了,情况也愈加稳定,嘴唇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

    一道日光透过窗纸,陈见月搭了搭傅玲珑的脉,突然脚下一失力,坐在了地上,日光洒在这株待霄草上,葶苈见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在日光下笑了一瞬,只是一瞬。昨夜,许是葶苈见识了这待霄草见月而来,那一抹无论如何也势不可挡的暗香。

    他的坚持与执着,妙手与仁心尽皆隐藏在一张利嘴之下,却无论如何,再也无法让人讨厌起来。

    伏太医此时也是拍着胸口笑了,跟着也是坐到了地上,葶苈看着他们,三人对视而笑,那是一种共度同心的默契。这碧桃树,终于在三个花匠的努力下起死回生。

    陈见月似乎也不觉得累,交代了一众婢女注意的事项后,才和葶苈出了椒房殿。

    走在步道上,葶苈从袖子中取出了薄荷脑,给了陈见月:“来,擦点吧,不然还没到住处就怕是要睡着了!”

    陈见月笑了笑,接了过来,葶苈并没有碰钉子,陈见月将那薄荷脑擦在太阳xue和人中之上,道:“我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不同立场的人,只要是心术端正的,都不会与你敌视了。开始只是一味的觉得你许是圆滑玲珑。但赵太后对待你的方式,到是让人长了见识。宫里像你这样看事解人,记吃不记打的人并不多。”

    “呵呵,陈大人也不是一味的只会骂人啊。”葶苈对着他也是渐渐的放开了。

    “哈哈,开口常笑,只因为天下可笑之人何其多,破口大骂,也只是骂该骂之人。这宫里太多人,太多规矩,太多的虚伪,既然暗箭防不住,何必虚虚伪伪,倒让自己闹了个不痛快。凭什么让我不顺眼了,我还不能骂两句。”

    “许是吧,陈大人这样的人,倒是宫里多几个才好。”

    “诶,可别,我可不想天天和人吵,我敢骂别人就行了。”

    葶苈听到此处仰着头笑了,远远的只见一个女子带着一名侍女缓缓而来。陈见月便站在远地不动了。那迎着朝阳走来的是赵太后,同样困倦的脸上,似乎也同样一夜未眠,眼里确是带着欣慰。

    只看陈见月迎着上去,抬手一拜。

    “恭喜陈太医,沉冤得雪,虽不算是事实清楚,起码为陈氏一族的医术正了名。”赵太后盈盈一笑,眼下是难以掩饰的倦意和喜悦。

    陈见月道:“多谢太后筹谋,既让孙庭芳得了他该得的报应,又救了皇后,更帮了微臣。”

    “果然…”葶苈说到,果然赵太后还是一如既往,并没有想用傅玲珑的命来谋算。

    “怎么?你是否认为哀家为了扳倒孙庭芳,竟然想谋了傅玲珑的命而把事情闹大?事实难料,但总有因果,昨日做过的,终究要报还。哀家不想和孙庭芳一样,因为报应不爽。”赵太后一语,葶苈不知为何竟然看到了她抬着头,迎着朝阳,眼眶竟然湿润了。

    在昨日太医丞为了给孙庭芳最后一击而提醒皇帝陈见月的艾灸手法时,葶苈才明了,陈见月,是赵太后整个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因为唯有他,才可以不着痕迹的让葶苈加了煅花蕊石进了药种,即便葶苈自己没有想起,他也可以提;也唯有他,可以救回傅玲珑;还唯有他,可以代替孙庭芳。

    “赵太后昔日没有只看表面,救下了微臣,今日才能让真凶得了报应。”陈见月说到。

    “真凶?”赵太后吸了一口气,“是真凶还是帮凶,你我都清楚,只是先帝啊,哀家终于是帮你处置了最后杀掉你的那把刀。”

    丹砂?葶苈终于贯通了整件事,先帝的体质并不虚弱,怎会被一颗杨春丹要了性命,原来是因为孙庭芳长期在补药中加入了丹砂,丹砂积聚成毒,被皇帝逼迫着服下的杨春丹里的水银一催化,便当场发作。这样春药魅主,成了合德昭仪的罪名,真相被无声的掩盖。

    “微臣自始至终,只是担了个虚名,因为当日只有经过我得手,开出的药方,先帝才有可能会服下。皇帝有愧啊,并没有兔死狗烹。”

    赵太后点了点头,双手合十:“所以哀家自始至终没怪过你,有人和你莫名交好,是要利用你,将孙庭芳的毒计换入了你的药材里,你性子耿直,并没有怀疑。须知道,恶从爱起,如此一来,他即刻翻脸,你辩无可辩,有人也只能是默许。”

    “太后想必是忧心皇后一夜未眠吧?这么早,怎么就出来了?”陈见月并不想当着葶苈的面重提旧事。

    “去送老朋友一程,我想知道,他见了先帝,能说些什么。时候差不多了,我想和孙庭芳好好聊聊,先走了。你们辛苦快回去休息吧。”赵太后说着缓缓走了。

    没走出几步,转头道:“葶苈,其实这个事,我可以交给别人来做药引子,可为什么是你,你想想。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往事相似,君当勉之。”她看了看陈见月,又看了看葶苈,才又迎着朝阳去了。

    仅仅是因为自己懂医术而水到渠成?并不是。赵太后并不想昨日的陈见月,成为明日的自己罢了。何其相似,皇帝许是对陈见月有过爱的,见月许也是接受了,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事,皇帝昔日可能也曾依仗过他,可后来呢,举手不悔。这月见草与碧桃花,片刻真情与一贯虚假之间,或许并不是那么泾渭分明,在这寂寞春庭中,百花凋零而已。

    那么葶苈子呢?自己或许只是因着那人的哮症,至今都是。年少的爱恋就是如此奇怪,它不需要缘由,仿佛就是一眼之间,一语之间,便就这么认定了。

    两人到了太医院匆匆话别,葶苈回到住处,看了一个许久未见之人,正在收拾着东西,锦衣华服,两人相对,心境却不似往日了。千头万绪,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