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湘云踌躇
“我的儿，你是心肝，妈当然是盼着你好的。若是你愿意，妈就止了让你进宫的心思。那宝玉的家事背景品行容貌算不上顶好，也不算是辱没了你去了。”薛姨妈还有一句话想说，只是到了嘴边又给咽了额下去了，那就是进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就是舍了面子托了人，那银子也必是要花海了去的，若是把这项银子余下来给宝丫头做了嫁妆，那也是风光至极了的。 薛姨妈见宝钗仍是低了头不说话，一把拿过她手里的针线问道：“我的儿，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告诉妈，妈总是要先想着你的。” 宝钗还是沉默不语不肯说话，薛姨妈知道，这说不进宫宝钗自是愿意的。可是宝玉的事，自己也倚老卖老说过两次了，可是每次她都不言语。自己这个做娘的虽然什么都可以说，可一见女儿这个样子，也就不好意思捅开这层窗户纸了bī)她开口了。只好叹了口气道：“反正还早，还议不到这里。” 只是她这话是在安慰宝钗呢，还是在安慰她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沁芳院里，黛玉淑君众人也已是得知明儿是宝钗的生了。虽则李嬷嬷知道这府里姑娘小爷们生辰，同辈的兄弟姊妹们都皆有贺仪，不过都是一些小玩意，意思到了便罢了。只是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例了，李嬷嬷也就不敢擅自做主了。后来还是黛玉从迎她们姐妹们口中得知，姊妹们生虽都各有贺仪，不过都是随便。或是一针线，或是一字，或是一画，或是一顽器，聊复应景罢了。庄嬷嬷并李嬷嬷得知了，便参详了迎姐妹们往年的礼，各备了一色针线要送与宝玉。 唯有湘云，知道了这事倒是颇为踌躇。毕竟她这一来只是贾母接来玩两的，自己的东西除了衣服衾褥之类的并没有带了什么来的。说是为了这个特特叫人回去拿吧，一是怕自家婶子不说什么，那些婆子嬷嬷们也不是好相与的。二呢，怕就是回去也没什么好拿的，不过是两色针线，况且自己最近做的活计也不是什么细致的，别说比不上黛玉淑君她们的，就是连家常用的也是够不上的。若说是往这里拿，自己怎么开这个口呢因此只是默默坐在淑君卧房里抠着帕子想着辙儿。 淑君挑起点帘子，暗暗瞅了瞅湘云，回到厅里把黛玉拉到一旁低声道：“meimei，我看湘云meimei这两天的神总是怪怪的，说话也是没劲，不知是有什么心事。” 黛玉点了点头道：“我也看出来，再听她那些风里言风里语的意思，她在家里仿佛是一点都做不得主的。” “meimei不知道，这两她和我住，天天夜间做针线都是要做到很晚的，不到三更天是绝对不会睡的。我也问过她，她支支吾吾说是她有择席的毛病，如今冬里夜又长，总是睡不着觉，还不如打点些针线做起来打发晨光。可是我也奇怪，像她们家这样子的人家的小姐，做些自己的细致活计自是应该的，可是我冷眼看着她手里的活计并不像她自己的，这么没没夜的算是怎么回事？你看她那眼下的乌青，这可不是三天五天睡不好觉就会如此的。”淑君皱了皱眉说道。 黛玉听了这话就知道湘云家来果真嫌费用大，竟不用那些针线、裁缝上的人了，这差不多的东西都得她们娘儿们自己动手了。湘云又不比自己，自己边那么多人，活再多自是尽够的。可这湘云边一共一个嬷嬷两三个丫头，自己的活计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能力做家里人的。 黛玉把这话细细的告诉了淑君，“你想想，我们每间都是要去老太太、太太那省候两次的，不免又要陪着坐回说些闲话，回来了我们姐妹们又常在一起说笑取乐。这样一来间也就不得闲了，她的那些活计这晚上若是不做，哪还有时间做呢” 淑君听完就愣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忙开口道：“竟还有这样的事，我去好生问问她”说着就抬脚要走。 “哎，还是这么个急子。这是她家里的烦难事，她既是不愿意说我们怎么好去问的。要是再叨登出去了，她家婶子不免更要抱怨她了。”黛玉见淑君要走一把拉着道。 “那怎么办，要不然咱们告诉老太太去？”淑君坐了下来道。 “告诉老太太去又能怎么办，这可是人家的家事，老太太也做不得主的。再说了，她家的太太、、姑娘们都是要做这些活计的，又不是苛刻了她一个人去的。”黛玉看了看看了看一脸无奈趴在小几上叹着气的淑君安慰道：“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淑君一听这话忙坐起来道：“我就知道meimei主意多，什么主意快告诉我听听。” “依着我的意思是，jiejie可以仔细打量打量她们家做的都是什么活计，然后告诉庄嬷嬷李嬷嬷她们，打点下去让大家伙都悄悄的帮着做些，等她回去的时候都给她带回去，这样她回去既有了交代也就不至于太辛劳了。” “行，这个主意好我知道她往里都做得什么活计，我去嘱咐嬷嬷们去。”淑君连连点头忙过那边屋子交代李嬷嬷她们去了。 这里黛玉悄悄走到淑君屋里，见湘云正坐在罗汉上垂头想着心事，便悄悄的从后头拍了她一下笑道：“傻丫头，怎么坐在这发呆啊？” 湘云心里想了半，皆不妥当，正在烦恼之际，倒是吓了一大跳。回头看时，却是黛玉笑脸盈盈的看着自己。 湘云忙站了起来拉着黛玉坐下笑道：“我就说林jiejie素里也是个玩闹的，只是jiejie怎么走路没声的？倒吓了我一跳。幸亏我素胆气壮，若是换做别的胆小的指不定吓成什么样呢” “可不是，我们也在想呢你素就是个话篓子，最是玩的，怎么如今倒是越发安静了，难道是大了一岁的缘故？” 湘云听了黛玉的话，神色明显一暗，只是默默垂首坐着。 这时淑君也走了过来，和黛玉对看了两眼道：“湘云meimei，你若是有什么烦难事，只管告诉我们，我们虽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总也能替你排遣排遣的。” “淑君jiejie说的是，姐妹们一道，原本就应该相互解闷相互扶持的。你若是有什么心事只管告诉我们，多一个人总归也能多点主意的。” 湘云低了半头，才勉强笑道：“秦jiejie、林jiejie，其实并没有什么，我只是在想，我在家时忘了明儿是宝jiejie的生辰了，也没带什么东西来，送她我用过的半旧不新的东西自是不成的，现在赶活计也是来不及了，要不要叫她们家去拿东西去。” “嗐，这是什么大事，也值得你这么想破脑袋的。很不必再回去拿的，我们也是要送礼的，我叫嬷嬷再替你准备一份待会一道送过去也就是了。你这么坐在屋里不声不响的，我还以为你受什么委屈了呢”淑君听了这话笑道。 “这可不行，这怎么好意思呢”湘云听了这话连连推脱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前儿送了我们那么好的戒指儿，我们喜欢的什么似的，还没机会谢你呢”黛玉看了看湘云又笑道：“只是你千万别多心了，想着我们小看了你去。实在是为了一件贺仪，还要特特派人回家拿去，这也着实麻烦了一些。往我们这里拿也是图个方便，况且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你再不好意思我们都要不好意思了。” “好jiejie，你们这样说，倒是多心待我了。你们真心待我，我自是知道的，凭她怎么糊涂，若连这个好歹也不知，这还成个人吗？只是我怪臊的。”湘云摸着自己的脸说道。 “这有什么臊的，不过是一两件玩意儿罢了，姐妹们之见，这点子事哪至于你放在心上。”淑君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子，素来手里散漫，因此说道。 “虽则话是这么说，可是两位jiejie的东西还能有差的吗？我年前家去的时候，我的那几个jiejiemeimei们看着两位jiejie送我的那些个精巧玩意儿，都羡慕的不得了呢” 黛玉听淑君提到了这个，忙引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家里的事。湘云是个有心田没心机的，听了黛玉问话便都顺嘴说了出来。 黛玉这才知道，原来湘云的大叔叔家，就是保龄侯史鼐家，有二子三女，其中除了一子一女是嫡出外，另外一子二女俱是庶出。那小叔叔忠靖侯史鼎家只有一子二女，却都是嫡出。黛玉听湘云这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意思，这么些个兄弟姐妹能与湘云处到一块的并不多。黛玉也是纳闷，湘云这么个爽利的个，这么好相处，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下来都没有真正能说得上话的姐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