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银镯背后的情事
一路无话，很快车子就到了沟口。司机大哥打开车门，微笑着用标准的普通话请他们下车。他是个典型的藏族男子，笑的时候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 沟里沟外，宛如两个世界。乍从谧静安详的沟里返到灯火辉煌的沟外，林岚一时无法适应，定睛望去，只见向右，一长溜的货摊和沿着哗哗流淌的黑河河岸林立不绝的店铺，各种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街面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是来自天南地北的游客和穿着当地藏族服饰的小商贩。现在是夏季，正是当地旅游的旺季，而此时正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不等方朝雍开口，林岚就一马当先，一家一铺地慢慢沿着河沟逛去。饭馆，酒吧，药店，超市，林岚甚至看见了一个露天电影院！而街上各种各样的小商品更是令她目不暇接，最多的是藏饰品，礼帽，发巾，挂件，披肩，还有精美异常的银器首饰…… 林岚记得前世有一次去过杭州的清河坊，那里的一个窄窄的巷弄里也有几个专门卖藏饰的小店，当时她就留恋不已，现在，和这里的相比，清河坊的藏饰品简直是九牛一毛。 林岚闻到了一股浓醇的香味，肚子立刻咕咕地有了反应，这才想起从中午过后到现在，自己就粒米未进。 “我从中午到现在就没有吃东西，肚子很饿了，你呢？”方朝雍笑眯眯地看着她。 “那还等什么，过去看看吧。”林岚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 两人循着香味向前，没几步就看到许多的食摊，糌粑、酥油茶、雅茶、青稞酒、酸菜面块、牦牛rou、洋芋糍粑、荞麦面食、烤羊rou串、烤羊、烤乳牛、牛杂、羊杂……几乎囊括了所有的藏族特色食物。 林岚傻了眼，不知道该吃什么好，看向方朝雍。 他笑得有些得意：“不知道了吧？洋芋，青稞，牦牛是这里的特产，加上这里到处是林区，木柴丰富，所以当地藏民喜欢吃烤的食物，烤全羊，烤牦牛rou，烤羊rou串，能烤的都烤，烤出来的食物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同山外面的烧烤绝不是一种滋味。而且，这里的洋芋特别好吃，做成洋芋糍粑，或者把洋芋煮熟，一个一个就着和好的酱料蘸着吃，风味独特啊……” 他一边说，林岚一边感觉自己肚子更饿了。 最后，他们吃了烤牦牛，酥油茶，洋芋糍粑，青稞饼，炒青稞，林岚尤其喜欢炒青稞，吃起来有香香的爆米花的味道，方朝雍叫了青稞酒，自己大口大口地灌，还倒了一大碗就塞到林岚手中，硬要她喝一口。 林岚皱着眉头，嘬着嘴巴浅浅尝了一口，竟然发现甜甜的，淡淡的，于是一口炒青稞，一口青稞酒，到最后竟然也在方朝雍笑眯眯的注视下喝掉了将近半斤！ 酒足饭饱，林岚站了起来，发现除了微醺感，竟然也没有什么不适。看来不是青稞酒的度数太低，就是林仙瑞的这个身体酒量太好了。 心情被酒精感染得微微飞扬，加上肚子太饱，林岚还不想回酒店睡觉，就继续沿着街边小铺逛了起来。 突然，她眼睛一亮，看到了一个摊子角落里的一个银制的镯子。镯子薄薄的，很宽，吸引林岚的是雕刻在它环身的一圈古拙却又精美至极的花纹，这镯子看起来并不新，坑洼处甚至有了小小的斑斑锈迹。 精明的老板阅人无数，一看到林岚盯着不放，就立刻拿了出来，递到林岚面前，一边转动着展示各个角度，一边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推销起来：“这位普莫好眼光啊，我这个镯子特意放在角落，就是要等有缘人啊。这个镯子可不是普通的镯子，它可是以前我们当地树正山寨藏人头目的女儿最喜欢的首饰，她有了自己心爱的情郎，可惜最后被迫还是嫁给了另一个山寨的头目。临嫁前，她就把这个手镯送给了她的情郎，还说以后世世代代，不管这个镯子被哪个女子拥有，她在苍鹰背上的灵魂都会注视着她，将自己应有却未得的幸福转赐给她，保佑她和她的情郎生生世世不离不休……” 藏人老板说得是头头是道，眉飞色舞，林岚笑着问了价钱，果然不出所料，比自己的心理价位高了好几倍，再说身边钱带的也不够，她摇了摇头，就撇下老板，不管他在背后再三叫唤，继续向前逛去。 又逛了一会，渐渐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起来，这才醒悟刚才喝的青稞酒恐怕后劲不小，酒意现在才渐渐地涌了上来。回头找方朝雍，却不见人影，只好等在原地，好在没多久，就看到他匆匆赶来的身影。 林岚也没有问他去哪里了，觉得两人还没有熟到打听这个的地步。 注意到了林岚两颊酡红，双目迷离，方朝雍便叫了辆租车，回到了摄制组下榻的九寨天堂酒店。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摄制组的其他人虽然老早回来了，但除了小汪一个女孩子，其他人都不知道跑到哪里逍遥去了，酒店里根本就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林岚和小汪打了招呼，谢过方朝雍，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九寨天堂酒店是当地著名的五星级酒店，方朝雍的珠宝公司为了拍好这个广告，还真的是下了大本钱，连摄制组下榻的酒店都选择了最高级的其中一家。 林岚洗了个澡，穿了睡衣，把自己抛在软软的床上，舒服得打了个呵欠。 眼睛瞥到了床头柜的那本书《演员的自我修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所著。平时自己有空或者临睡前都会拿来仔细研读一番，毕竟自己之前所熟悉的职业和演员这个行业是风马牛不相及，虽然林仙瑞是曾经的票房毒药，想必演技也不怎么样，但毕竟是演过不少角色的，嬉笑怒骂想来就是做自己这个新手的老师也是绰绰有余。现在骤然轮到自己上镜了，没有实战经验，理论知识知道多点总没有坏处吧。 这样想着，她的手就向书伸了出去。 这时，房间的门铃叮咚响了。 谁会在这时候还来找她？林岚疑惑地下床起身，凑到房门的猫眼向外望去，竟然是方朝雍。 他又来做什么？ 想了下，林岚回去穿上了件外衣，这才打开了门，也没有让他进来，两个人就这样一个门内，一个门外地站着。 “呃，方先生，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吗？”林岚问道，态度适中。毕竟经过这么一晚上，人家好好地没得罪自己，脸色太差，自己也做不出来。 “生日快乐！” 他突然从后背伸出手，一只蓝色的丝绒盒子赫然被托在他掌中。 呃……林岚目瞪口呆。生日，今天是自己生日？ 突然，她想起来了，七月初八，今天真的是自己的生日，也是林仙瑞的生日。 重生到这里的这段时间，自己被各种情绪左右着，惊异，迷茫，恐惧，愤怒，无奈，生日早已经被她忘到爪哇国去了。其实便是在从前，她自己一个人在外，每逢生日也基本没怎么过，有时候她对这种事情其实并不是很在意。 但是现在，在这个她还没有完全习惯的生命里，突然有个人对自己说生日快乐，无论怎样，总是件令人暖心的事情。 她的笑容渐渐温暖起来，接过蓝色盒子，小心地打开。 一个银制手镯，竟然就是刚才自己看中但没有买来的那个手镯。 难怪后来找不到他，等了好一会才出现，原来他自己偷偷去买了过来！ 她的笑容渐渐地放大了，但还是有些抱怨地说道：“那个老板价钱开得价钱太高了，你不会就原价买来了吧。” “只要你喜欢就可以了。况且，和这个镯子背后的故事相比，这么点钱算什么，就算再高的价格也买不到这样的寓意。”他的笑容很淡，眼神却有些炙热。 林岚突然觉得有些发窘，她开始顾左右而言它：“呃，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啊？” “这还不简单，”他呵呵笑了起来，“我手上有整套你从十八岁出道到现在的资料，想查个生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林岚突然想起之前想问下他有关林仙瑞家庭的事情，嘴巴都已经张开了，想了想，还是闭了回去。 “怎么了，你想问什么？”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她的异样。 “哦，没什么，我是想说，你要是都像今晚买镯子这样做生意，那你公司还不得亏本啊。”林岚顺口回道。 “哈哈，”他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房间走廊里显得非常响亮。怕被别人看见，林岚急忙堆出一脸笑意：“非常感谢你的礼物，我非常喜欢。祝你今晚有个好梦。” 事实上，她也确实不讨厌这个礼物。 那熟悉的一抹带着微微揶揄的神情又浮上了他的脸庞，他低声说道：“你很怕被别人听见吗？没关系，我就住你隔壁的房间……，有什么不能被别人听见的我们可以接着打电话。”然后，在他略带嘲讽的笑容中，他跨了几步，打开他刚才所指的门，就此消失。 林岚握着手中的盒子，站在门口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关了门。 这样的方朝雍才比较正常。之前……，那个带着她寻幽探胜，坐在她面前大碗喝酒，跟在她身后慢慢逛街的人，一下子变得遥远起来。 躺回床上，林岚取出盒子里的银手镯，就着床头昏黄的灯光，呆呆看了一会。镯子在灯光里发出柔和的光， 触手一片温凉，想着它承载的那个沉重却凄美的爱情故事，林岚叹了口气，将镯子收回盒中，放在了床头柜上。 沉沉的酒意又上来了，林岚关了灯，进入了黑甜梦乡。很奇怪，重生来的这么多个夜晚，只有这一夜睡得最安稳。 或许有时候酒精真的是有助于睡眠，第二天林岚这么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