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你再说一次
俞老爷子是在第三天下午给桑梓打的电话，叫她回老宅。 每次撇开俞恪凡，单独叫她回去都没有什么好事，这次的事当然更大了一些。 桑梓挂了电话就直接开车驶向老宅，与其在家里忐忑，还不如早点去面对的好。 老爷子仍是在书房，手里正把玩着桑梓送他的那对核桃，见桑梓进来，眼睛看看一边的沙发：“坐吧。” 桑梓坐下来，才想起走得匆忙，竟是第一次什么都没拿就这么来了，到底，她还是有些紧张。 老爷子看着她，抬了抬右手，两只核桃在手心里发出轻微的声响：“这对核桃不错，天天拿在手里玩，都成习惯了。” “您喜欢就好。”桑梓没多说，她知道这只是开场白。 “跟成家那儿子开的店现在很赚钱？”又是一个无关中心的问题。 “还好。帐目都是钧诺在管，听他说这几个月营业额是都在增长。” “嗯，你原来就懂古玩？” 这话问得就有意思了，谁的原来？桑梓的，还是纪帘幽？ 老爷子没明说，她当然不会傻得去问，就实话实说：“不是，的确这几年才感兴趣。说起来，还是您送我的石头让我发现了自己在这方面的天赋，我其实没研究过什么，更多的是直觉。” “哦，这个直觉了不得。”老爷子沉吟了一会儿，才接口说道：“你相信世界上有重生这回事？” 老爷子貌似在真的询问，但桑梓的心一沉，看来他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老实说，我不大相信。”这也算实话。 “嗯，这事儿是离奇了点，我活了一把年纪，还从没听说过。今天这里没有外人，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问题就这么直接地摆出来，容不得桑梓逃避，虽然心里早有了决定，可她开口前还是犹豫了一下：“我的确是桑梓，俞欣猜对了。” 老爷子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眼睛审视着她的脸，摇摇头：“这事是挺离谱，这么说，帘幽已经死了？” “嗯，她和我的确是同一时间出的事，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醒来就在她的身体里了。” “那个时候你好几次跟我提要跟恪凡离婚，就是因为不想认纪帘幽这个身份吧？” “开始确实是的，那段时间很茫然，也很害怕。” “嗯，任谁都会这样。你对奕飞，现在还有感情？” “没有，我只把他当成普通人，现在我有了恪凡，与他的那些过去我都放下了。” “那奕飞是怎么认出你的？”老爷子说住了要害。 桑梓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牵出了孙欣桐。 老爷子显然对孙欣桐的事是知道的。听完了桑梓的话，他又好一会儿没开口，然后忽然就跳了话题：“试管婴儿的事，安排在下个月？” “嗯，医生说这个月吃药，对胚胎不好，让我们也做一些准备。” “我看，暂时算了吧。” 波澜不兴的几个字，传递的却是石破天惊的消息。 桑梓看着老爷子，脸上浮起苦笑：“爷爷，您的意思是让我离开俞家？” 她不想再拐弯抹角，直直地问出来。 老爷子倒不回避，点点头：“现在你的确不适合留在俞家。不管你有没有复仇的心思，欣欣和你秦姨对你都很排斥，而奕飞对你似乎余情未了，这更让人不放心。这两天欣欣一直在跟我闹，我也一直在琢磨，是俞家对不起你，我可以给你些补偿，但你跟恪凡，还是先分开的好。” “爷爷，为了俞欣，您愿意看着恪凡难过？” “不是为了欣欣，是为了俞氏。你应该知道俞氏现在面临着什么坎儿，如果孙耀东一直从中作梗，俞氏的日子肯定要不好过。咱们俞氏虽然在宁城还叫得响，可要跟东阳集团比起来，根本不在一个层次。陈耀东要为难俞氏，恪凡恐怕真拿不出像样的办法，现在的商家都重利轻义，这是没办法的事。” “可是，您认为恪凡会听您的话，接受那个孙欣桐？” “恪凡的工作我会去做，也不一定非得接受她，但拿出来个姿态还是可以的。就算是权宜之计，也不能耽搁了，宁城的楼市风暴就要来了。” “您是说成泽置业造成的影响？” “是一方面。俞氏现在是腹背受敌，所以低头也是不得以。所以你好好考虑一下，为了恪凡，暂时离开也是好的。” “爷爷，我不想。”桑梓几乎没思考，真接回答。 老爷子抬眼看她，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我跟恪凡走到今天不容易，如果不是恪凡亲自开口，我不会离开他。俞氏的难关我会和恪凡一起想办法，总可以闯过去的。退一步说，就算受到些创伤，以恪凡的能力，也会让它东山再起。爷爷，您应该相信他不是吗？” “相信，所以我更不能看着俞氏在他手里垮掉。况且还有欣欣这边，我对他们母女一直挺亏欠的，那个段奕飞又太不让人放心。所以我今天找你来，就是已经拿定了主意，我希望你能主动离开。俞家亏欠你，爷爷跟你说声抱歉。” “呵呵，不用。”桑梓只觉得心寒，为了守住俞氏，为了俞欣和秦姨母女，爷爷到底选择了抛弃她。她的自尊实在不允许她再赖在这儿求情，只能站起来说，“那我就走了爷爷，恪凡的工作您要做好，因为我不能保证他来找我的话我会拒绝他。” “放心，我有办法稳住他。”老爷子说得笃定，桑梓也没多问，跟老爷子说声再见就下了楼。 心里烦乱，重生后那种找不到依托的感觉又浮上来，她就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逛。 不想离开俞恪凡，可又不想害他因为她而失去俞氏，俞恪凡骨子里是骄傲的，他不想要俞氏是一回事，因为他的关系把俞氏拖垮又是另一回事。他一定接受不了后面这种情况，所以，她要努力不让它发生。 车子又转了几圈，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她回到家里收拾了些衣服，装进箱子里就开车回了学校。 往宿舍走时，迎面正碰到孙欣桐，她目光从桑梓手上的箱子上滑过，先开了口：“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谢谢。”桑梓也礼貌地笑笑，并不想与她多说，拎着箱子径直上楼。 孙欣桐却在擦肩而过后忽然叫住她：“纪校长。” “怎么？”桑梓回头。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和你谈谈学校股份的问题。” “哦？”桑梓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这个，略一缓神说，“好，那明天办公室谈吧，今天我还有点事儿。明早九点，有课吗？” “没有，那到时我去找你。” “好的。”桑梓又拎起箱子往楼上走，刚平复的心情又翻腾起来，难道孙欣桐还要拿学校下手？她到底想怎么样？ 进了宿舍，把箱子随意地放到一边，她就扑到了床上。并没干什么事，却觉得很累，从身体到心里都倦得厉害，脑子也不灵光。事情直接关系到自己，她看不出孙欣桐要出什么牌，可又清楚她肯定是有谋划，目的再清楚不过——逼她离开俞恪凡。 想好好地想想对策，却总是跑题，重生后的各种片段不时往脑子里钻，林林总总的，让她觉得这一世短短两三年好像比她前世三十年活得还热闹。当然，这些热闹绝大多数都拜俞恪凡所赐，遇上他，她这辈子注定不平凡。 胡乱地想着，时间倒过得飞快，觉得肚子饿时，看看表竟已经是九点多，食堂工人早下班了，她一般不住校，宿舍里没备吃的。又不想去服务部买，就烧了些热水喝了，又冲个澡，打算睡觉。 明天还有一场硬战，还是养足精神好，这次她不能再扮逃兵。 总算等到有了些睡意，就听到开门的声音，她一下又清醒了——是俞恪凡来了，他竟然直接追了过来，这家伙这么敏感？ 佯装睡着，俞恪凡倒是不客气，一把掀开被子就来扒拉她脑袋。 不说话，动作一点也不温柔，某人在生气。 再也装不下去，桑梓坐起来，揉揉眼睛问：“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来抓逃兵。”俞恪凡眼睛往那箱子上扫扫，“就这么一箱子东西，是不太少了点？” “够用了，我平时也就喜欢穿那几套衣服。”桑梓也看看箱子，想起自己装进去的东西。 “瞧你这点出息，就会逃跑，你怎么不跑远点？让我找不着你不就彻底省事了！” “那怎么行，这学校是好不容易才支起来的，我可不能扔，让你捡个大便宜。” 这话让俞恪凡火气更大了，他一把抓过她手腕使劲往怀里一带，凶巴巴地叫：“这些就都那么重要？学校啊、俞氏啊，值得你把我们的感情说放下就放下？” “你弄疼我了，这不是我说得算的事。”桑梓抗议。 “可你有反抗的权利，那么老实地就拎了箱子出来，你那股厉害劲跑哪去了，怎么不争啊？” “因为我不想争。”桑梓把话说得冷冰冰。 俞恪凡的怒火就被这冰给并结了，他眯着眼睛，不可置信似地看着桑梓：“你再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