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拜拜了您呐
拜拜了您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席然曾经把这句话奉为自己的人生目标，可是过了几年之后，她发现自己的人生目标已经实现了一半。不能数钱到抽筋，不过至少已经能睡到自然醒了。 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席然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可结果现在时间也不过才十二点多，算起来也只睡了六个小时而已。 伸了个懒腰从上爬起来，看了眼被自己反锁好的门，觉得有些微的不对劲。 平时睡觉她是会关门，这是过去和家人一起住的时候养成的习惯，不喜欢自己的空间被人打扰，所以家里有人的时候她必然是关着门的。现在搬出来一个人住之后，习惯还在，很自然就会把门关上，但上锁还是不至于的。大约是怕自己万一哪天半夜上厕所打不开门可就被憋死了。 可是今天为什么把门关上，席然摸了摸下巴，思考着，过了好一会儿，好像闻到什么香味。她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王子阳那货大清早的跑她家来了，席然盘腿坐在上很认真地思考起来，她和王子阳认识的时间好像才没多久吧，她怎么就把门打开让他进来了。而且，早上好像还发生了不得了的事，她才一激动滚回房间还锁上门。 她这人吧，最擅长的事应该就是躲。小时候和顾晨玩躲猫猫的时候她就从来没有输过，不过后来顾晨嫌没劲，她也就没有机会继续磨练她的躲猫猫技术，反倒是跟顾晨去了河边捡石子打水漂玩，或者，去砸长得很可怕的老大爷家的窗户。不过席然自认她在逃避这件事上已经是炉火纯青了，每次受了什么委屈必然就是一个人躲起来疗伤，跟只猫似的。也因此，游戏里被人诬陷背叛冤枉，她想到的也不过就是大闹一场之后，默默离开。 这次遇上王子阳的告白，她的第一个反应也是赶紧躲起来，滚回房间睡觉，心里想着王子阳那货，知趣点赶紧回家吧，可是一觉睡醒之后，她直觉爸还在她家里没滚。 “咕……”肚子也不适时宜地叫了起来。好像都快将近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摸了摸肚子，本想在房间里继续躲着的席然也没办法，按了按太阳，开了门走出去，然后就发现王子阳站在厨房那边。 “你在干嘛？”席然问道，走近了才发现，这货会做菜不过再看仔细一些，却发现只是方便面而已。王子阳拿着筷子在锅里搅拌着，但是锅里的配料可比她认知里头的“方便面配料包”丰富多了，什么香菇啊猪啊鸡蛋啊，席然默默打开了冰箱看了一眼，果然都有被动过的迹象。 “小井，起啦。我肚子饿了，看你冰箱里还有点东西，就拿出来用了，你不介意吧。”王子阳这么说着，但是东西都已经下锅，还都熟了，席然就算想介意也没辙了吧。 席然默默地后退了一步，真心地在心里思考着：香菇是干货，应该没问题，是冻在冷冻柜的，应该也没变质，鸡蛋是前两天下楼的时候顺便买来的，应该也没坏…… “但是你这么煞费苦心地，不还是在吃防腐剂。” “没办法啊，你家没米了。”王子阳盖上锅盖，又回头继续说道，“冰箱里也没什么能吃的东西。你在睡觉，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醒，我怕万一出去了就进不来门了。”王子阳非常严肃地说着，一边伸手关了火，过了一会儿才揭开锅盖，把面倒进碗里端上饭桌，招呼席然道，“小井，你吃吗。” “你还想赖在我家吗”席然撇了撇嘴，接过了王子阳递来的筷子，并果断把碗移到自己面前：“我饿了，这碗归我，你再去煮一碗。” 王子阳无奈摇头：“行，那你先吃吧。”说着，又转去储物室拿了一包泡面来。席然一边埋头吃着，一边又抬眼看王子阳，不对啊，这厮怎么对她家这熟悉，连泡面放哪里都知道，但是她隐约记起，好像刚才是她说请自便的。 不管了，还是吃面吧。 不多会儿，王子阳也煮好了自己那碗，端了过来和席然面对面坐着一起吃着，席然闻了闻：“红烧牛味的。”说着，又伸手要夹王子阳碗里那碗，被王子阳一手拍开：“先把你自己这碗吃干净。” 当然，也不需要王子阳担心，在肚子饿状态下的席然最后是把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不留残渣，再想伸手瓜分王子阳那碗的时候，对方也早就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两人吃饱面喝饱汤，席然拍了拍肚子，满足地打了个嗝。她大方地将这顿评价为“这辈子最好吃的泡面”。 “其实，泡面还是那个味道，不同的是你的心变了而已。” 王子阳大概几百年才能讲出这么一句颇有深度的话，席然默默地注视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竟然点了点头。 这点她承认。一个人在家里宅了这么久，很少会花心思去做饭。不是不会，而是觉得，反正只有一个人，能对付过去就行了，何必花心思思考着早午晚三顿饭吃些什么。 而事实上，她也已经很久没有三餐正常过，有时候一天两顿，有时候一天可能一顿就足够，有时忙工作，有时忙游戏，一旦沉迷，常常就彻底忘记了时间。而这么久以来，大概也就只有陈潇还会记得打个电话过来问一声，吃了没。也只有陈潇会想着给她弄那些乱七八糟的相亲计划，一怕她饿死在家里，二也想找个人来管着她。 如今有了王子阳代替陈潇催吃饭催睡觉，陈潇也舒心多了，电话频率少了些，但依然保持联系。 习惯了一个人的时候，边突然多了一个人，也会让席然觉得，有一些不知所措。从来就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说谢谢觉得矫，不说，又好像不太礼貌。两手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看着厨房里正洗刷碗筷的王子阳，席然喊了一声：“喂，你……早上休息过了吗。” 王子阳刚把碗过水冲掉上面的洗洁精泡沫，拿了布过来擦净上面的水渍，听到席然的话，转了头过来，反问了一声：“恩？” “你昨天下线也晚的，今天这么早又被我喊起来……”席然低了头，说道，“不觉得累么。” 难得被席然关心，王子阳乐得很，哪里还管自己累不累，一边把碗筷擦净了摆回碗柜里，一边说道：“还好，刚才你回去睡觉，我也在沙发上躺了躺，觉得饿了这才起来找东西吃。”用抹布擦净了洗碗池边上的水，又把抹布冲净了摊开放在一边晾着，他自己再伸手弄了点洗洁精把手上的油渍洗掉。 等到一切都忙活完毕了，王子阳甩了甩手上的水，对席然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这就走了？”席然问。但是再一想，好像也是没什么事可以干，又不是在游戏里，或调戏jiàn)jiàn)，或出外打怪，或在根据地发呆，就是随便在雾都城逛逛都有意思。 本来大周末的，两人是可以出去逛个街看个电影吃顿饭，不过席然没逛街的好，肚子刚刚填饱，至于电影嘛，席然是喜欢的，不过最近没有好看的电影罢了。外加上早上王子阳那一通告白，席然还没有想清楚说明白，王子阳也一直等着席然的回答，又不好意思催促她，怕bī)急了这家伙跳墙。于是闹到最后，两个人面对面都没什么话可说。 与其两人面对面尴尬地发呆，不如还是回家玩游戏去吧。 王子阳点了点头：“这都大中午了，饭也吃过了，等会儿我到家之后，我们上游戏吧。”说完朝四周张望了一遍，想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然后就看到了自己还放在客厅茶几上的钱包和钥匙。走上前去拿了东西准备走的时候，席然那边的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前面席然起之后逛论坛的时候开的还是无声，差点就错过了王子阳的电话，于是挂了电话之后席然也就随手把手机设成普通模式，虽然未必会有什么人会给她打电话，不过如果错过了陈潇的电话，可是会被女王下骂得狗血淋头的。 这会儿掏出来一看，上面显示的名字却是顾晨。 之前游戏里下线之后席然直接把手机按了关机，早上开机之后里面的未接电话早就清除了干净，也不知道顾晨后来有没有打过电话。 可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席然其实并不想见到顾晨。和他，根本就没什么话好说的。正想着是不是该掐掉，那边的王子阳也凑了脸过来看了一眼，对席然说：“还是接吧，把事说清楚。”席然抿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里顾晨说：“然然，出来阳台。”然后便挂了电话。 席然似乎已经可以料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握着手机，感觉手心发烫。也没有多想，伸手拉了王子阳一把，王子阳就莫名奇妙被拉进了女子的闺房。 席然的房间连着阳台，探出头就可以看到楼下的马路。虽然车来车往有时嫌吵，但席然却觉得，有点声音才让她有安全感。 而此刻，她从阳台探出头，看到正是早上王子阳出现的那个地方，站着一个人。 和昨天游戏里见过的不一样。游戏里头天澜以北的造型是看似凌乱的短发，但在脑后还扎着一段长至腰的细发，席然曾抓着这一段头发对天澜以北笑言：“抓着你的小辫子了。”至于他的上，穿的则是游戏里标准的剑客装，和席然原先游戏时候的那一相比，也就是男装女装的分别而已。 而如今，顾晨站在她家楼下。头发好像是新剪过的，短，却也清爽，上还穿着短袖衫，仰着头看着她家的方向，见到席然探出头来，便咧了嘴，笑说：“然然，我回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席然搞不清楚她所处的时间空间，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顾晨很偶尔想起她的时候，会跑到她家的楼下，或许上来，也或许只是这么站着打个招呼。即便只是偶然间路过跟她打个招呼都会让席然雀跃不已。 这一次也是这样。熟悉的场景让席然差点就要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好像昨天他们还在游戏里各自告别，抱怨着明天又得去哪里杀BOSS，商量着什么时候再去酒馆喝上一拼，讨论着改天再去市场淘几件装备。 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他还可以这么自然地和她打招呼，说，他回来了。 他，凭什么。 顾晨还站在楼下仰着头，和席然四目相对着，只是顾晨觉得奇怪，为什么席然的表，一点都不像在高兴。他有点想不起来过去他这样站在楼下喊她名字的时候，席然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或许会笑，或许会招手，或许会喊他上来，也或许，急匆匆地就换好衣服喊他去吃饭。 他记不清，也记不得。他好像忽略这个邻家女孩已经很久，直到昨夜游戏里看到她有些难过的眼神，他才突然想起来，他们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而他也是突然间意识到，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女孩露出这样的表来。 上一次，是不是在他们都很小的时候，她窝在自己家的底下哭得止不住声音。席然从小跟着他一起玩，在沙地里滚，在小河里爬，哪样都不是一般小女孩玩的游戏，相比起来最斯文的好像是他们坐在家里玩小霸王的时候。 玩惯了男孩子的游戏，顾晨也嫌弃过和席然一起玩不如和其他小男孩玩来得愉快，也在心里抱怨过，女孩子就是气。可是他似乎忘了，他的那些女朋友还三天两头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而席然，却是唯一一个不在他面前哭的女孩。 他又喊了一声：“然然。”接着，便看到阳台上席然的边又多出一个人来。 席然本就拉着王子阳的手，探出头看着楼下的顾晨的时候，一时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傻傻地看着楼下，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 愣了很久，直到王子阳抓紧了她的手，想要问些什么的时候，席然一把拉了王子阳到自己边，然后，这一次愣住的是顾晨。 席然故作平静地问他：“你有什么事。”三楼不算高，她的声音不大，但楼下的顾晨听得清清楚楚。 顾晨也不过只是笑了一下，说道：“没事，就是经过你家，过来看看而已。你朋友吗，怎么不介绍一下。” 席然点了点头，说道：“你先上来吧。” 顾晨摇了摇头，说：“不了，既然你家有客人，那我就先走了。” “别，你上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那好吧。”顾晨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仰头看了一会儿，看向王子阳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那个男人眼里的敌意。眯了眯眼睛，正午的太阳照得他眼睛有些累，然后他低了头，进了小区。 席然不自觉握紧了边王子阳的手，说：“帮我。” 王子阳点了点头，说：“好。” 不多会儿，门铃声响起，席然还在紧张，王子阳便过去开了门，顾晨熟门熟路地进了来，只是看了眼那双原本自己专用的拖鞋已经被王子阳穿上了，抿了抿嘴，从鞋柜里拿了另外的客用拖鞋出来穿上。 见王子阳还站在一边，顾晨也便伸了手过去说：“我叫顾晨。”王子阳点头，伸手回握：“我知道，然然提起过你的。对了，我叫王子阳。” 两人这么便算是认识了。 而王子阳回头的时候，就看到席然还一副要死的样子趴在自己房间的墙后，只探出一个头来看向他们俩。 “然然，你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顾晨说着，朝着席然那边走去，而席然咬了咬唇，一副誓死如归的表，凑到王子阳边，把这家伙推了出去，说：“这个，是我男朋友。” 这话一出口，王子阳和顾晨两个人都愣住了。王子阳自然是在心底里心花怒放了，矮油，小井妹子的男朋友，怎么这么好听呢。而顾晨，则是不敢相信。 他似乎从来就没有想过，他可以有女朋友，为什么席然就不可以有男朋友。这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为什么在他看来，就是觉得别扭。以前他一直没有发觉，可是这一刻，他突然就在想，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习惯了总是有席然跟在自己后，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人是会离开的。 或许是因为习惯了无论自己做什么事，后这个人都在，所以他也没有考虑过，席然并非就会这么一辈子无条件跟他在一起。 他们将有各自的生活，而他也阻拦不了席然交男朋友。因为他最多，只不过是席然小时候的邻居，这么苍白的关系而已。 “你叫我上来，就是跟我说这个事？”顾晨问道，见席然点了点头，他也只是笑了一声，说：“恩，那这样好。没别的事，那我就走了。” 席然刚想点头，手臂却被王子阳抓了一下，说：“然然有话对你说的，对吧，然然。” 也由不得席然否认，王子阳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们先聊，我去玩会儿电脑。”说着，就进了席然的房间。 席然又开始很认真地思考，她的房间应该还干净着吧，她应该没有把内衣裤随地乱丢吧。而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顾晨已经做到了沙发上，拍了拍自己边的位置，说：“然然，过来做。” 席然依言坐了过去，然后听到顾晨问她：“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如果是关于游戏的话，会长那边我会去跟他说的。” 席然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用说了，反正要让我回天下盟是不可能的了。我不愿意，他们也未必肯。反正我已经删过号，现在这个号他们也认不出来，以后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然然，你怎么这么固执，一开始不是玩得好的吗。” “你什么都别说了，可能也和我的格有关吧，公会那种地方，我待不来，心里不舒服，现在我一个人玩得也好的，有新认识的朋友，哪天玩得不高兴了，大不了就不玩了。你知道，我以前连游戏都不玩的。” 顾晨一时语塞，席然说他知道，这还是客气了，其实顾晨根本就不知道，他以为自己喜欢玩游戏，席然也会喜欢的，可他不知道，席然在游戏里玩得并不高兴。 “那好吧，如果游戏里有什么事的话，你还是可以来找我的。” 席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沉默着，又听到顾晨说：“还有其他话对我说吗，没有的话，我就先走了。” 席然点了点头，看到顾晨站起来，她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腕，问道：“如果我说鸣光石不是我拿的，你信我吗。” “我很想相信你，但是……” 后面的话席然没有听清，在听到前半句之后她已经知道了结果。她真傻不是吗，明明昨天就已经知道的结果，今天居然还要再去确认一遍。结果还不是什么都没有变过。 没有去挽留，席然就这样看着顾晨的背影远去，出了门，他回头看了看，最终还是把门带上了。大约是听到关门的声音，房间里的王子阳也走了出来，站到席然边。 就好像已经和一段过去告别那般，席然颤着声对王子阳说：“好像，不去喜欢他，也不是很难。”本就高过席然很多的王子阳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而席然一转就直接撞在这人的膛。抓紧了他前的衣服，席然觉得自己好像有哭的冲动，可是，没有眼泪，也哭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