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发狠的对决
“晚晴meimei真的希望我当将军吗?”那男孩声音甚是清脆。 “当然,你不是说要保护她吗?”谢二明明在跟小男孩说话,眉毛却一挑,眼神直直望向楼上。 谢晚晴被那眸光一扫,立即闪身后退到拐角。 “晚晴meimei”四个字简直是晴天霹雳。她一直未曾担心董小川,就因为当日,是董青文亲自将董小川送走。并且对她说“时机成熟,自然相见”。 可董小川此番却在谢二手里。谢朝英要谢二办的事,就是这个么? “是啊,我是要保护晚晴meimei,还要带她飞呢。”董小川自言自语,随即低头猛扒饭,像是八辈子没吃过饭一般。 谢晚晴听着这话,不由得想起初遇萧成熙的那个午后,就是那个狗洞,让许多人的一生都改了轨迹。她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楼梯栏杆,以便支撑自己的身子,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拳头,针刺在手中,血滴下来,也不觉得痛。 “对了,我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晚晴meimei啊?”董小川风卷残云般扫完几盘菜,抬头问谢二。 “你乖乖训练,等你当了武状元,就可见到。”谢二支着头说。 “为什么要那个时候?我现在就想见到。我好想夫人和青姨。”董小川嘟着嘴,有些不高兴地问。 “问那么多作甚?吃完就去训练。”谢二不悦地站起身,往桌上丢下一小块银子,拉起董小川往大门外走去。 谢晚晴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冲下去。 “客官慢走。下次再来。”那小二白布一搭,算是恭送。见二人进入西街人群。转身快步往楼上来。 谢晚晴在楼梯口一时挪不动步子,而这小二速度很快,一下子就上楼来,看到谢晚晴,略一鞠躬道:“小姐,绣花针不是谁都玩得好的,你手出血了。” 紧抿着唇,陷入焦灼状态的谢晚晴听闻他的话才觉察到痛,猛然清醒不少,适才那种狂热的情绪如遇着冰川的岩浆,骤然冷却。 额上密密的汗珠顺着发线滴落,她兀自放开手,轻描淡写地拔出针,将鲜血的手拢于衣袖中,向小二略点头,说:“多谢小二哥提点,颖华以后一定会在女红上下苦功。”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她转身往包间走。 雅间内,谢朝英已醒来,正坐在桌边悠闲地整理锦缎镶边滚襟的皱褶,八大护卫站在周围。屋内只有风穿行的声音。 谢晚晴看着神色温润的谢朝英,直觉比以前那个冷酷的谢朝英更让人觉得可憎,至少那个冷酷的谢朝英还像个爷们儿,直接威胁或者明确地说要利用你。而这个谢朝英却带着蛊惑人心的笑,那笑却是藏着毒和针。 “颖华怎么出去了?”谢朝英随口问,略略坐直身子。 谢晚晴没说话,心里泛起讽刺,亏自己之前还将他当作父亲,暗自想或许他也是不得已。可现在的情况昭然若揭。 如果当初,是董青文悄悄送走董小川,那她必定是给他指了安全的去处。而如今,董小川在谢朝英手里,只能说明:那安全的去处已经不安全。 其实谢朝英大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董小川。可他留着他,并让谢二带他来此。这是赤裸裸的胁迫,看来谢朝英真是看透了她,抓着她的软肋。 谢晚晴一言不发,颓然坐下。 “颖华怎了?像是谁惹你生气了。”谢朝英的语调颇为坦荡,像是根本不是他设的局。 谢晚晴唇边绽起一抹嘲讽的笑,轻抬罗袖,对八大护卫挥手道:“八位且都退下吧。” 八大护卫如同之前一般,巍然不动。 谢朝英不悦地说:“混账,小姐的话,你们也敢不听?” 八大护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貌似领头的噗通跪下,说:“薛大与众兄弟一入谢家门,只当听命于家主。此训永不忘。” 胁迫与警告。无非是想让她明白:她什么也没有,不要做徒劳的挣扎,否则周遭还不知有多少与之有关的人会相继失去生命。 “此训永不忘。”八人又齐声来一次大合唱。 谢晚晴眼神一横,伸出小手在桌上狠狠一拍,声音不够响,却足够让对面的人震惊,尤其是那小小的血印子,就连谢朝英都微微吃惊,问:“颖华,受伤了?” 谢晚晴没答话,站起身拧起茶碗狠狠砸在地上,瓷片砸在地板上,四溅开来。她厉声喝道:“几位,若真是此训永不忘,就出去自行了断。” 几人面面相觑,不一脸迷糊地望着谢晚晴。 谢晚晴向来不是省油的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尤其是刚刚谢朝英还窃取了她对父亲的深情厚谊。 “颖华,不得放肆。”谢朝英看着她脸上那一抹阴骘,蓦然觉得很不舒服。他想起董佳慧,自己的三夫人。她戎马生涯,自然杀敌无数,可脸上从未有过戾气,眼里从来都是冰雪般的干净。可作为她的女儿,却有这样的神色….. “回禀爹爹,女儿不是放肆。这堡垒总从内部攻破。不整顿家风,谢家也就辉煌一时,哪能世世代代保其安泰?”谢晚晴也算是耍横,将当年在职场与人谈判时的伶牙俐齿全展示出来。 “八大护卫忠心耿耿,颖华何以…..”谢朝英看着女儿,总觉得她像幽暗的深渊,潜藏着无数可能。 “爹爹。”谢晚晴打断谢朝英的话,继续转向八人,喝道:“你八人口口声声说只听家主一人号令。那方才谢二让你们进屋,你八人就该当巍然不动,何以进屋?是不将我爹爹放在眼里,还是已认为谢二才是谢家的家主?”最后一句,她嗓音拔尖得有些破碎。 八人陡然面如土色,不知如何是好。 谢朝英一时也不好发作,他方才也是想借这八人暗示谢晚晴:你只是一人,没有任何势力,就不要徒劳挣扎。 可她倒是聪颖,反戈一击。 “三小姐此言差矣,属下只是代表大人发话而已。”谢二的声音打破近乎凝滞的空气,那八护卫也略略松口气。 谢晚晴在看到董小川后,想到之前谢朝英近乎宠溺的举动,心里憋着一股怨气,虽竭力压制,却还是略有失控。这谢二进来说这么一嗓子,无疑是火上浇油。 谢晚晴眉头微蹙,越发耍横,但声音反倒越发平静:“谢二叔的意思是说你可以代表我爹爹发号令了?” “回禀小姐,谢二不敢。”谢二低眉垂首。 “既然不敢。那未经家主同意,擅作主张发号令,即无谋逆之心,也算谮越之罪,不知在尚书府谮越之罪如何罚呢?”谢晚晴笑吟吟看着谢二。 “回禀三小姐,家臣谮越,五十大板。”谢二答道,全没方才的嚣张。 “好,那回府之后,谢二叔可要为全府上下做个表率哦。哦,对了,你们八人是非不分,若他日有人让你们谋害家主,怕也会允许吧?”谢晚晴声音很舒缓,甚至有种音乐性。 八人却是汗涔涔而下,齐称不敢。 谢晚晴猛地敛起笑意,语调森然,“你们不敢?以小见大,今日能这般,他日也未必不会。今日的事,总得给各位长长记性吧。薛大,你是八护卫之首,你说如何呢?” 薛大汗涔涔地说:“我们甘愿受罚。” 谢晚晴啧啧地摇头,然后坐下,支着脑袋沉思片刻,说:“这不该是我深闺女子所管之事,只是今日实在是见你们欺负爹爹对你们的宽容,义愤填膺,一时失礼了。这惩罚嘛,也不该是我来定夺,当然还是爹爹来定夺吧。”谢晚晴抬头,笑容灿烂让谢朝英觉得睁不开眼。 他微眯双目,对众人摆摆手,道:“你们且退下,回府后,却执事护院那里领罚。” 谢二与八护卫皆应声而出,谢晚晴避开谢朝英的视线,看着窗外绿得通透的槐树,那些一串串白色的槐花兀自热烈开放。她想起谢陈氏讲江都槐花时的表情,如同怀春的少女。 “颖华。”谢朝英轻喊,看着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轻轻伏下来,如蝴蝶羽翼。 “哟,客官,你们的菜来了。”那小二走上前,将托盘上的菜悉数放下,又跪坐在桌边的软垫上,说:“三小姐,您要的止红草送来了。小的就在门口,有何事记得分赴一声。” 谢晚晴一下子转头,怔怔地看着他,企图看出这人身上一丝的蛛丝马迹。他却只是很淡然地将止红草放到她手中,托着托盘恭敬地后退出门。 是羽翎派来的,还是萧文杰,抑或是其他的势力? 谢晚晴还在思考,谢朝英两步跨过来,执起她的小手细细端详,才发现是针眼,早没流血,但因刚才那一拍,血又渗出几许。 谢朝英一言不发,将止红草浆末涂在谢晚晴手上。 先前火辣辣的伤口渗进一丝丝凉意,谢晚晴看着近在咫尺的谢朝英,正专注地帮她涂药。她看不懂他,时而过于冷酷,每一步都是算计,时而又像是真的很在乎她这个女儿。 谢朝英替她上好药,抬头看谢晚晴,也是吓一跳。 她眼里满是泪水,神色很哀伤,仿若沧海桑田的人才该有的神色。 “颖华怎了?”谢朝英眉头不觉拧住,蹲身看着这看起来更加瘦削憔悴的女儿,心里很是难过。 “十二殿下,真病了么?”谢晚晴唇边绽出一抹笑,泪水却顺着脸庞滑落。 谢朝英有些踌躇,毕竟颖华只是个小女孩,谢家加诸于她身上的已太多。而她从一开始出现,就以对手的强势姿态出现,自己作为父亲竟一直未曾当她是女儿,只当是对手。此番面对着如此憔悴的她,叫他如何能下手?何况佳慧她…… 谢晚晴从谢朝英的犹豫中已然知晓答案。她抬手擦干泪,敛起笑容,一脸平静地坐直身子,端起桌上的碗,吃饭之前,又一字一顿地问:“十二殿下,真病了么?” 谢朝英看她瞬间就敛起所有的神情,不由得一惊,仿若佳慧将她训练得很好,看来她也是一直在伺机而动,谋划着什么。大约是碍于蛊毒,才没有什么大动作。 佳慧,你还真是狠心,教女儿来对付我。谢朝英想到这些,心里也是不痛快,站起身,捋捋宽袍,冷言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早提醒过你。” “颖华多谢爹爹提点。”谢晚晴一说完,便是风卷残云一阵猛吃。 “明日就是群芳宴,你很可能进宫,再不济也是嫁给王爷们,这等礼仪,恐怕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谢朝英冷言道。 谢晚晴含着饭菜含糊不清楚地说:“民以食为天,做统治者,就该知道这个道理。” “你知道什么?”谢朝英猛然掐住谢晚晴的脖子。 谢晚晴手中的碗一松,跌在软垫上,她抬眉看看他,平静地说:“通知三家顶级成衣铺到府邸,我要他们给我做最漂亮的行头。” 谢朝英看着她波澜不惊的神情,感觉自己亲自扼杀了十岁女娃的天真,颓然之下,手一松。 谢晚晴捋捋凌乱的发,朗声喊道:“小二哥,麻烦添副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