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祈福 中
夏夫人听说贺家姑娘的长明灯,居然是她定了亲的未婚夫婿给点的,又想到自己的大女婿宁远侯楚华谨,一心只知道护着他那些妾室们,哪里想到过给自己病重的妻子点一盏长明灯? 夏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对知客僧苦笑道:“贺家姑娘真是好命,定的这样一门好亲事。” 这世上的女人都知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特别是长情又体贴的有情郎。 知客僧倒是没有再说贺家姑娘的闲话了,对夏夫人双手合什道:“各人都有自己的缘法,强求不得的。” 夏夫人明白自己僭越了,忙对知客僧行礼道:“多谢小师父一直陪着我们。我们刚刚求了三个护身符,小师父可知道,多久能得?” 知客僧知道,到大觉寺来求护身符的,都是在寺里现买了符,再由高僧立时诵经念祷。这一整套程序下来,恐怕得有一个时辰才能准备妥当,就对夏夫人一行人道:“夏夫人不若去庙里各处随喜随喜。午时初的时候,应该就好了。” 夏夫人回头对三个庶女道:“要不你们也去佛前求支签吧,看看运道也是好的。” 裴家的三姐妹赶紧应了声“是”,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去了大雄宝殿上。 大丫鬟琉璃陪着夏夫人,慢慢往天王殿后面的观音法堂里逛了过去。 夏夫人一路看,一路赞,对一旁的琉璃说道:“这大觉寺不愧是皇家寺庙,无论屋宇庙舍,还是菩萨金刚,都修得美轮美奂,无一不精,无一不绝。” 琉璃往四围看了看,抿嘴笑道:“夫人能看得出其中的奥妙之处,奴婢却是看不出来。就觉得跟我们越州的普济寺差不多。” “普济寺哪里能和大觉寺比?——光比年头,就比不上。”夏夫人笑了笑,在观音法堂旁边的禅房歇了一会儿脚。 从禅房出来,夏夫人带着琉璃往观音法堂后面的腊梅院里走去。那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腊梅树。寒冬九天的时候,开得最是凛冽,暗香浮动,闻之令人忘俗。 院子里不远地方的一株粉黄色素心腊梅树下,站着两个轻袍缓带的男子。两人身量相仿,都极高大。 左面的男子外罩着大红色泥金蟒纹箭袖,玉白的脸上斜斜的剑眉入鬓,衬着细长上挑的凤眼,高挺笔直的鼻梁,和略薄的双唇,风姿端仪,容色逼人。琉璃悄悄抬眼看过去,只觉得她从小到大,在这么多公侯府上,都未见过生成这样的男子,美得不似凡人。别说男子,就连女子也没有人比得上那样的容色。 右面的男子生得也极为出色,站在左面绝色男子身边,居然没有被比下去。他肤色微棕,双眉浓密,眼眸深黑,两颊方正,极为坚毅。不经意往她们这边扫过来一眼,气势逼人而来。 琉璃被右面男子的利眼看得微微垂下了头,全身紧张,不敢再往那边瞥过去。 夏夫人斜侧着身子,仔细观望着自己面前的一株罄口腊梅,似乎没有看见斜前方的两个男子。 这两个男子看见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扶着一个仪态不凡的********走到院子边上,微微冲这边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去,互相说起话来。 “飞扬,你对贺家小姐真的非娶不可?”左面那个生得比女人还美的男子侧过头去,看着右面的男子问道。 右面的男子颔首道:“自然。我们简家同贺家的亲事,是家父在世的时候就定下的。贺家小姐既然至今云英未嫁,我自然是要娶她的。”说话的声音低沉缓和,如晨钟暮鼓,余韵沉沉。倒是一把好嗓子。 左面的男子苦笑道:“娶就娶吧。谁人不娶妻呢?可是你也不必巴巴地到大觉寺给她点一盏长明灯吧?——连她的父母家人都没有这样做,你这又是何苦?你知不知道……”后面的话没有说话,似乎是有难言之隐。 右面的男子沉默了半晌,道:“道听途说的事情,我不会信的。除非贺家小姐亲口对我说,我就成全他们。” 左面的男子失声笑道:“你说得什么话?——我还当你不知道,原来你都知道。那又为什么不信?你不信别人的市井传言,总得信我缇骑的能耐吧。就连……,也都是信之不疑的。” 右面的男子也低声笑了笑,伸手摘下一支疏影横斜的素心腊梅,举到鼻端嗅了嗅,转头对左面的男子道:“你们缇骑的能耐,不用对我吹嘘了。可是她不同,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我和她之间的事,我只听她一人所言,只信她一人所言。别人说的话,若是同她有关,我都当是废话。她说有,就是有。她说没有,就是没有。”说话间斩钉截铁,有金属铿锵之声。 左面的男子愣了半晌,也伸手折下一支素心腊梅,学着右面的男子嗅了嗅,皱了眉头道:“你们都说这素心腊梅浓香扑鼻,我怎么一点都闻不到?——真是可惜,一支好好的素心腊梅,偏偏攀折在我这种俗人之手。”话里有话,只是不再直接提及贺家姑娘。 夏夫人在对面站了一会儿,把那两个男子的话都听在耳朵里,心里有些感慨,便从自己的花树旁走了出来,走到两个男子身边,屈膝行了一礼,道:“见过安郡王,见过镇国公。” 那左边面如冠玉的绝色男子,正是大齐朝唯一的郡王范世诚。安郡王这一系,是范家的旁支,从开国的时候就传下来的世袭罔替的安郡王爵位,世代掌大齐朝皇族见不得光的特务组织缇骑。同范家皇族这一支,一明一暗,互为肱骨,为保范家嫡系承袭皇位,几百年来,立下不少功勋。 当今的宏宣帝被贬到西南边陲做废太子的时候,就是安郡王的缇骑暗地里保护宏宣帝的安全。那时候老宁远侯虽然顶住了庞太后明面上的暗诏,可是背地里庞太后派出的各个杀手组织,若不是有安郡王的缇骑在后面帮他料理,宏宣帝早就去地底下见他的父皇母后去了。而老宁远侯的算盘,也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些当然不是外人能知晓的。 “夏夫人许久不在京城,眼神还是那样犀利。不知裴太傅是否也回来了?”安郡王笑吟吟地问道。他一笑,便如春花绽放,必能动人,任她是谁。夏夫人的大丫鬟琉璃看见安郡王的笑,只觉得目眩神迷,忙低下了头,不敢再偷看。 裴老爷虽然辞了首辅之职,可是身上还加有太傅的虚衔。太傅一职乃是大齐朝的三公之一,年俸二千石,算是高薪了。 “我们老爷身子不好,没有跟着我们上京,还在家里休养。——劳烦安郡王问起。”夏夫人彬彬有礼的答道。她三年前在京城里,也是见惯各位达官贵人的。对这位笑容满面,容貌出众的安郡王,当然也不陌生。 范家皇族的男子,个个生得出色。而安郡王这一支,更是生得出奇的好。只可惜这么多年来,这一支没有女儿出生,不然不知要长成什么样的倾城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