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再起纷争
怪道那书中,杜丽娘逛个花园就会思春。 整日困在这方寸之地,连她这自诩见多识广的现代人,都发现了不一样的秋色之美。 一家之园林都能如此了,不知这外面的大千世界,又该是怎样的热闹非凡。 佟小锁边走边想,刚走出几丈远的距离,迎面就撞见了一个穿着墨绿色袍服,长得甚是俊秀好看,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佟小锁绝倒。 不会这么巧吧?还真是一逛花园就遇男人? 念头一转,她忽然又开始头疼了。 幻觉初时,俊秀男子与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耳语了些什么。 画面再转时,少年在一处疯狂大闹,一个老翁跪地而求,一个模样英气的女孩儿,挺着脖子与他纷争。 佟小锁找不到俊秀男子的所在,只能看清楚地上破碎的匾额上,有四个字: 福安镖局。 比以往的幻觉长些,但和以前的一样没头没尾,猜不出端倪。 “你在这里做什么!”此时,俊秀男子也看见了佟小锁,见她扶额站在那儿看自己,断喝道: 佟小锁猛地自幻觉中惊醒,看向眼前这人的眼神,已经是波澜不惊。 看模样,算年纪,辨穿着,听话音,她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少年是谁了。 佟昌言的庶长子,她同龄的大哥,名字比佟家小姐们都好听些的大少爷,如今在京城文山学院读书的佟明麒。 一思而过,她已经垂目施礼:“见过大哥。” 佟明麒冷哼一声,负手摆着哥哥的款儿,冷言道: “好好的丫头,不在家中做针织女红,却跑到这里来闲逛,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佟小锁抬眼看向佟明麒,眼底冷漠得一丝温度都没有。 没来由地,佟明麒心中也是一紧,忽而想起来了家中最近的传言:大小姐变了。 “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你说错了?”他色厉内荏道。 佟小锁依旧冷漠地看着他。 …… 要说,佟明麒长得还真不错:眉目如画,丰神俊朗。 有佟大老爷的神韵,也有云姨娘那未至精致,却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气质。 至少比她和五小姐佟小玉,好看多了。 她并不十分了解所谓嫡庶之分——毕竟在佟家长房,分也分不到哪儿去。 但方才幻觉中的那一幕,却足以令她对此人的人品产生怀疑。 哦,如果真是佟明麒做了什么恶事,那该怪佟昌言的。 谁让佟大老爷不会齐家,而且还不会教子呢? 佟小锁冷漠地打量了佟明麒好久,突然再次眦着牙,笑了。 佟明麒愣是被他笑得一哆嗦。 “好,meimei知道了,”佟小锁道,“不过大好时光,哥哥来园子做什么?该回去好好读书才是。” 语气中,绵里藏针,带着讥讽。 大时代背景在这儿,男尊女卑那点儿子封建余孽,总会存在的。 但只要时间在发展,就算没有她佟小锁,依旧会有人走在时代前列,来挑战并打破那些糟粕。 她不会用超越这个时代的思想,动辄批判一番;但同样,她希望对得起自己长到这么大,受到的那点儿平等教育。 不合理的东西,她能理解其存在的原因,但绝不会遵守其存在。 尤其是这不合理的东西,是个行事疑似小人的口中。说出来的。 傻子才听小人的话。 佟明麒听佟小锁竟然敢同自己争辩,不由勃然大怒。 偏偏佟小锁这话是劝他读书,而且是用他的话,还回到了他的身上。 简直无法反驳! 他一甩袍袖,怒道:“竟然学得如此伶牙俐齿,果然离了萱堂,就成了这副没教养的样子……” 还没等他教训完,佟小锁先生气了。 “你说谁?”她打断了他,怒而反问。 佟明麒一皱眉:“长辈在说话,谁许你……” “你是谁的长辈?谁又是你的长辈?”佟小锁再次打断了他的话,声音越发高了。 佟明麒脸色也涨红了。 “你怎么敢……” “你敢非议长辈,我自然就敢打断你。”佟小锁第三次打断了佟明麒。 而这次,她再没给佟明麒回话的机会: “什么叫离了萱堂我便成了没教养的?离开萱堂是父亲允许的,住在蕙心堂,我是母亲教导,大哥这话,是说父亲没管好我,还是说娘没教好我?” 佟明麒被她怼得,抬手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 “你”了半天,却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可是不敬亲父嫡母的帽子悬在头顶,他哪里还敢再随意开口? 佟小锁冷哼一声,道:“也算个读书人,岂不知如此指人非常不礼貌?劝大哥以后改了吧,就算娘不指望你的诰命,爹还指望你光耀门楣,出将入相呢。” 说着,佟小锁再不看佟明麒,只绕过他,向前走去。 佟明麒恼恨地看着佟小锁的背影。 不再结巴的结巴,真是个更讨人厌的扫把星! 他一跺脚,对着她的背影怒道:“哼,伶牙俐齿,有辱斯文!” 说罢,便摔袍袖离开了。 “斯文早都落地了,哪里需要别人辱呢?”佟小锁对着他的背影,略高了声音说道。 心情终于舒泰多了,但心思,却依旧在这位大少爷的幻觉之中。 福安镖局…… 云姨娘母子二人的幻觉,和金银楼又有什么相关呢? 她思索着自己的心思,却不知道眼下,有人在看着她。 …… 枫林中,隐着个极小的亭子,亭中一张石桌,两张石椅。 石桌上划着棋盘,两旁常年摆着一套碧玉棋子。 这亭子要从水闸处拐进一条小路上去,坐在亭中,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却能将这花园一览无遗,颇有些意思。 两个年纪轻轻的公子,本在亭中对弈,倒是将外面兄妹的话,听得十足十。 “噗。”待佟小锁说出“斯文早就扫地”的时候,那玄衣男子先笑了起来。 对面的红袍公子将碧玉子往棋盒中一丢,以袖抚乱了棋局,冷哼道:“如此伶牙俐齿的丫头,该先打一顿嘴巴才是,成何体统。” 玄衣男子看了一眼棋盘,也将棋子丢回到了棋盒中。 这盘棋至多再过三招,自己就赢了。 红袍男子不过是输不起,借此说事罢了。 一如他今日来,是有事求安平公,却仿佛自己是屈尊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