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审讯
第二日起床没多久,凤仪宫的女官,就来长宁宫请妙如。 “皇后娘娘今日要亲自提审,姓殷的那名疑犯。想问问郡主,可有兴趣一同前去观审?”孙姑姑垂着眼睑,恭敬地等候对方的回应。 妙如眉头微挑,心里暗想,这殷红玉不是审过了吗?还供出了她夫家的堂兄。这会儿又要来审,不知是何缘故?不会还不死心,要继续把这盆赃水,泼到他们夫妻身上吧?!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不觉皱了起来。 久在内廷行走,孙姑姑早练成人精中的佼佼者,知道她的顾虑从何而来,连忙上前解释道:“郡主您别误会,听皇后娘娘吩咐,说是最大的幕后主使,已然缉拿归案。女犯说,有重要隐情招供,非要郡主您到现场,她才肯说出来……” 妙如一脸怔忡,有些犹豫。旁边的袁嬷嬷见状,主动替她挡了驾:“郡主没几个月就要生了,太医嘱咐过,要保持心态平和,不能激动。太皇太后特意告诫,晦气无状之人,少带到郡主跟前为好。” 袁嬷嬷不愧是长宁宫出来的,挡起驾来都比旁人来得有气势,妙如腹诽道。转念她又想到,现在丑话已挑明,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如此了。皇后那边还能出什么样妖蛾子?或者,有谁还想借殷红玉生事不成? 若不去,皇后脸面上难免下不来台,那女子要是口出诳语,到时,她也跟着不好做人。 还是去吧! 于是,妙如带着袁嬷嬷、芳汀和伺候妊娠的两位嬷嬷,一行人来到了凤仪宫。 来到大殿上。那里鸦鹊无声,殿内一二十来号人守在那儿,束手而立候在那里。神情庄重,噤若寒蝉。 当妙如被袁嬷嬷扶进来的时候,皇后、岳贵妃等人起身相迎。 “本来不想劳动您的。只是这犯女一口咬定,要皇姑您到达后。才肯交待一切。之前在诏狱里,她都不肯松口。陛下那边,有了重要进展,还要等着这女子上堂作证。”聂皇后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岳氏。 妙如微微颔首,在孙姑姑的引导下,坐在了皇后下首空出来的位置上。 地上跪着的女子,蓬头垢面。蜷缩一团,伏在殿中水磨地板上。 聂皇后见人都到齐了,对左右的岳贵妃和妙如说了句:“开始吧!”身旁的孙姑姑得到指令,走到了犯人跟前。 只见她轻咳一声,开腔说道:“兰蕙郡主现在到了,你可以开口了吧?!” 殿中那女子猛地抬起头来,睁开眼睛在屋内找了一圈,在皇后娘娘身边,终于发现了一位华服美妇,大腹便便的样子。目光正冷冽地望着她。 殷红玉当即就认出,此人就是兰蕙郡主。她也顾不得其他的,挣脱左右押着她婆子,双膝飞速爬行。来到了妙如跟前。也不说话。不停地朝她磕头。把屋里的人都震住了。 袁嬷嬷吓了一跳,忙上前拉开对方。聂皇后厉目一扫,看押的婆子忙把犯妇押回原地。 被制服的殷红玉,在地上仍不停地磕头,口中还念叨:“罪女该死,拖累郡主了。罪女也没料到,事情会成这样子。我只想给父姐报了血海深仇,没曾料到,会害到皇嗣的……” 岳贵妃在旁边冷哼一声,却并没有开口说话。 妙如倒是出声了:“皇后娘娘今日在此,有母仪天下的人给你做主,有什么冤屈,就尽管倒出来吧!那个收留你的男子,是怎么找上你的,中间指使过你干过哪些事?还有,为何不依不饶地贴上本郡主,竟然还追到京城来?” 殷红玉顿了一顿,停住了动作。朝前面围着的贵妇们行了一礼,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罪女情非得已,为告御状,已经家破人亡。实在没法子才出此下策……呜呜……” 她不禁悲从中来,在殿上失声恸哭起来,屋内各人脸上神色各异。袁嬷嬷焦急地朝皇后身边望去。孙姑姑见状,怒喝一声:“好生答话,没得又哭甚么?” 殷红玉一字一顿地,开始讲述起她的经历。 原来,她姓洪,本名叫莺语。乃浙江嘉兴府人氏,父亲本是泰和年间的举人。家中上面还有两位jiejie。其中二姐在几岁时,曾跟父亲的一位同窗的长子,订过娃娃亲。十年前,她大姐突然被夫家以不贞的名义,给休弃回了娘家。接着,与二姐订亲的那户人家,以洪家女品行名声有亏为由,急匆匆退了亲。两位jiejie受不了这刺激,携手跳了钱塘江。 随后洪父花了半年时间,调查清楚了幕后的真相,搜集证据写好状纸。准备将退亲的那户人家,告上本地衙门。谁知,那家老爷进京当了大官,官官相护,倒污洪父偷窃,打断了他一条腿。自小殷红玉养在余杭舅舅家里。事已至此,洪父把小女儿接到身边,打算带着她进京告御状。父女俩一边乞讨,一边筹集路费。走了近半年时间,行至山东境内时,洪父终是撑不住,因病去世了。留下仅十一岁的女儿流落异乡。 在山东境内里,殷红玉认了一位老乞丐为义父,跟着他流浪了两年。听从洪父遗言,她经常混入衙门里,看官老爷们如何判案。后来,又开始跟人做工。遇到钟家返乡时,老乞丐刚刚过世。她在临清码头的茶寮,做一年的工钱,都不够给义父买一副上好棺材,只得卖身筹钱。 “罪女撞到郡主,抢过卖身契后,本想扒上一艘官船进京的。可是,听码头的人说,朝廷在西北边开战了,官船都征作去运兵运粮。且都有差大哥把关,查得甚严。又听说,钟家大小姐是回乡备嫁的,过不了一二年就要返京,嫁的人家还是京里的皇亲国戚。罪女就……” “等等,你是说。你仇家来头特别大,想混在本郡主身边,伺机报仇?”妙如听到这里。一个头两个大。 当时,她就觉得,这人身上有许多秘密。问对方又不肯说。原来,背后源头竟然是这样的。 她有些哭笑不得。质问道:“你为何不早些说出来?” 殷红玉长揖一礼:“郡主您忘了,您当初不愿收留罪女到身边为婢,想来,就是在防着我。罪女能将实情说出来吗?” 听完她的解释,妙如抿了抿嘴唇,陷入了沉思。 那时父亲辞官刚归到故里,两位弟弟出生不久。三姐妹嫁妆都没着落。一家子生计本就艰难,她不敢随便多进一个人,给家里增添负担。 “后来,好不容易进京了,罪女发觉仇家的势力更大了。就潜到醉风楼做工,想打听达官贵人之间一些秘闻。”殷红玉停了下来,望着聂皇后咽了一下口水,接着道,“在醉风楼被打伤后,李家嫂子并没领我回她的地方。反而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自行找客栈住下。她走后,那个男人出现了,把罪女救走。当晚。我就发起了高热,人烧得迷迷糊糊的,是那人照顾了我一晚,还帮我找了间租居的宅子。” 殿内的人全都在凝神静气听她讲述,谁也没发现,聂皇后身边的太监,早已偷偷溜了出去,请元睿帝去了。 妙如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她回来后,并没告诉本郡主。还是在别庄重新遇到你,她才全部交待出来的……” 又问:“你后来拦我马车,也是那男人出的主意?” “是的,他说大庭广众之下,您定不会拒绝。多少会给我在府里,安排一个位置。” 妙如腹诽道,这堂大伯从未见过面,到是对自己和罗擎云的举动、行踪以及性格,都摸得一清二楚。这人还是真是可怕!他所图的只怕不小。 “是的,可惜呆的那庄子,不仅郡主不常去,就连府里的其他主子,也不爱去。更不用说,在那儿举行什么宴会了。直到世子爷提前让人过来递信,说要罪女教您凫水……” 怕她说出再多她夫妻的**,妙如截话道:“为何你又不告而别了,找到其他告状的途径了?” “罪女出去帮于mama取东西时,半途中扭到了脚脖子,那男人再次出现。他将罪女救了,还指了一条别的道。说如今能跟那人势力相抗衡的,只有贵妃娘娘了……” 聂皇后渐渐听出门道来了,心里暗道一声糟糕。 为何说只有岳贵妃呢?还非要等到郡主来了,才肯说出真相,难不成她的对头,跟聂家或俞家有关不成? 等等,罗远清怎知她来告御状的? 旁边的岳贵妃似是有所觉察,频频地朝皇后这边张望。 “一派胡言!”聂皇后不禁怒喝出声,“叫你交待,怎么跟那男人合谋的,讲这些没用的作甚?他又怎知,你是要来申冤的?” 她避重就轻,开始引导话题起来。 殷红玉猛然一惊,又开始不停朝地上磕头,呜咽道:“罪女已不打算活着走出皇宫,撒谎还有何意义?只求娘娘跟郡主们,大发慈悲,替罪女冤死的一家老小,主持公道……” “梓童不必惊慌,让她把话说完吧!”突然,殿中响起男人的声音。随后,只见元睿帝带着一群内侍和侍卫,走进了凤仪宫。 殿中众人见他来了,忙起身向皇帝行礼问安。 终于见到天颜了,殷红玉百感交加,泪水忍不住汩汩地往下流淌。 元睿帝在首位坐定后,朝着跪着的犯女问道:“若朕没猜错,你所说的几年前发高热那次。在昏迷中,就把身上血仇的秘密,透露给了罗远清!他们后来,还利用这个,在朝堂上抛起过一场血雨腥风。” 殷红玉怔了怔没有作声。 “若朕得到的情报无误,你的仇家应该是……”元睿帝突然停顿下来。 “是官拜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沈太师!”终于等到了这机会,殷红玉毫不犹豫地,将恨了十年的人,给抛了出来。 “大胆刁民!”聂皇后气急败坏喝道,“竟敢当廷污蔑当朝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