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又见一两白银
“小姐觉得穿哪件比较好?” 紫烟左手一件清淡的霞光色细褶裙子,右手一件郁金香色真珠的月华裙,连带着那床帐下还摆着不少的衣裙,五颜六色,样式新颖,一看都是质地上乘的佳品。 连瑶回头,看着紫烟一副歪着脑袋好奇的样子笑道:“瞧你这样子,都快把整个箱子都翻出来了,乾梓侯府又不是第一次去,不用这般谨慎。” 紫苏一听立即接道:“小姐,这可不一样,这次是去见侯府的老太君。奴婢也是听过她的,那可是当今皇上的九姑姑,从小生在帝皇家,无论是眼光还是品位肯定都是高的。” 连瑶一听,笑着调侃反问道:“那我岂不是入不了她的眼了?” 紫烟心里被连瑶这话一塞,这自己可是在说正经的,没想到小姐现在还开起了玩笑。 站在连瑶身后的紫苏听着连瑶的说笑,从梳妆台上取过一支缠丝金蝶步摇为她戴上,轻轻拂了下垂下的串珠银线,也笑着道:“小姐,这次紫烟她说的对,毕竟步老太君可不是一般人。” 连瑶抬头看看紫苏,又瞧了瞧紫烟手里的那些衣裳。这些首饰和新衣都是昨天母亲让李mama送来的,让自己今天好生打扮。想了会就道:“你们也知道,步老太君是帝姬,后来又为侯爷夫人,这一生荣华富贵。她是何等尊贵的人,什么绫罗绸缎、金银珠翠没见过,我乃小辈,又是初次见面,打扮得体才更重要。” 毕竟,她此次是看人,而不是看表面那些珠翠华裳,自己只需表现得守礼规矩,她自是不会为难自己。因此见步老太君自己心里倒是还没那么紧张,只是想起以前二jiejie说的那三少爷的幼子如今可是住在慈荫堂,此次前去,必是少不了会见到的。 昨儿个在福月楼谈话时,母亲还与自己说起那孩子,叮嘱着要自己记住,说以后那步嘉尘便是自己的儿子了。那时当下黑线密布啊~我的儿子? 想想就有些头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婚姻恐惧症。其实也在理,前世自己虽活了二十余年却根本没结过婚,母亲又只是父亲众多情妇中的一个,自己对于家庭实在没什么概念。三年后自己一旦进了门,立马就是相夫教子,这也太速度了些。 紫苏和紫烟听了连瑶的话,在心底都觉得小姐考虑的很周全。若是还没过门便是给步老太君留下个不好印象,那确实不妥。 “那要不找件平时的衣裳穿?”紫烟轻声问道。 “倒也不必,就拿这件吧。”连瑶指着紫烟的左边那件衣裳说道。 “是。”紫烟放下右手的衣裳应道。 刚更好衣裳,却听银钏进门说道:“小姐,佟mama来了。” 连瑶一敛神,想到上次佛普寺之行的几次照面,她对自己的一番关照。想是也不把她当了外人,开口就道:“请她进来。” 银钏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只见佟mama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梨花木的匣子,方方正正,却是有些陈旧。满脸笑盈盈地,开口对着连瑶唤道:“十小姐。” 连瑶应身点了点头,也亲昵地说道:“mama,可是好久不见了。” “是啊,老太太身边离不开人,奴婢平日也不出院子。”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连瑶,满眼都是赞赏之意。心里感叹道:“她也是长大了。” 十一岁的模样,金钗之年未至。等到三年后凤冠霞帔,却正是豆蔻年华,未及笄就嫁为人妇。佟mama这么想着,心里却是说不清是为这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感到幸福,还是为她以后的命运感到担心。 乾梓侯府那可不是一般的人家。 连瑶头上缠丝金蝶步摇上垂下的串珠银线粟粟晃动,反射出星星点点的银光,明晃晃地直刺入目。佟mama这才回过神,正见着连瑶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匣子。立即将匣子递给了连瑶,说道:“十小姐,这是老太太让我给您送来的。” 连瑶疑惑地打开一看,却见一枚赤金雕镂七彩孔雀的金圆,以玛瑙石串成项链,十分别致夺目。 “这是老太太当年嫁进连府的压箱底,昨儿个夜里寻了出来,说是让您给带着。”佟mama一旁说道。 连瑶听后自是明白霍氏的意思的,她送东西来便是向全府暗示接受了这门婚事。嘴角微微有些上扬,看着佟mama道:“mama回去替我谢谢祖母。” 佟mama笑得乐呵呵的,回道:“你这孩子,也算是福气了。” 连瑶面上娇俏一笑,心里却有些凄凉。现在府里人人都道自己是个有福气,其实都只是沾了连瑛的光罢了,每次听到大家说这话,都觉得有些别扭,很不是滋味。 扯开话题望着佟mama说道:“mama去大厅吃杯茶吧?” 后者一听方摆摆手,又道:“不了,我还得回去。老太太等会还要去竹苑瞧四小姐呢。” “四jiejie?”连瑶不禁一抬头出声问道。 佟mama叹了口气才道:“是啊~昨儿夜里身子不知怎么又不舒服了,听说还是红杉进了屋才发现四小姐倒在了地上。立即请了大夫来瞧,说是气血不足,肢寒体冷的,估计又得卧病好一阵子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我都没听说?” “太太说了,别惊动大家,惹得人人都担心。四小姐的病反反复复,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佟mama回道。 这么凉薄的话听在连瑶耳里倒是一愣,不是说她最近的病情很有改善么,天也暖和了下来,下午刚刚去乾梓侯府,晚上就晕厥? “十小姐,那奴婢就先回去了。”佟mama向连瑶辞行道。 连瑶立即看向佟mama,五旬上下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连眉角都看得出喜悦。她是真心为自己高兴,虽然两人鲜少碰面,她却一直记着自己。这让连瑶心里很是感动,至少,还有人惦记着自己,纯粹的、不图回报的…… “mama好走。” 连瑶将佟mama送出了房门,又让紫苏将她送至了院外。这个时候,自己没有站在小姐的身份位置上,也不是把她当成下人,而是当做一个长辈。 …… 连瑶跟着丁氏坐在马车里,马车虽不大,里面却布置的很精致。车壁挂着几个红色绣着各色花样的精致荷包,底下流苏随着马车的前进而摇晃着。丁氏正对着车帘而坐,背靠在粟玉芯绣花软枕上假寐着,连瑶坐在车里无趣,便看着对面的三层高的红木雕花食盒发着呆。连瑶知道,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出门的时候总是随车带些糕点之类,以防在路上饿着。 车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在人烟稀少的道路少很是刺耳。又是驶向乾梓侯府的,而这次心里却是有些紧张,以前每次去的时候都是纯粹的走亲戚,而现在却是不一样了。身份从某一程度上有了不同,心境便也不一样了。 正往前走着走着,突然马车停了下来,连瑶一个没坐稳,差点就往前冲了出去。丁氏也立即睁开了眼,对着外面不满道:“阿忠,怎么回事?” “回太太,有位骑马的公子拦了车,好像是要问路。”外面传来车夫阿忠的回话。 连瑶听后心生疑惑,这是什么情况?当众拦马车问路,虽说现在这个时辰道上比较安静,可也不会没有行人啊,专程拦辆马车问路?若不是这儿的规矩太多,什么女子不能抛头露面,连瑶真想掀起这车帘往外看看是个什么情形。 看向丁氏,只见她脸色已经变了,却没有说话。耳边听得外面断断续续的声音,偶听到一个似是熟悉的声音却又是一闪而过,很不真切。 过了一会,阿忠才缓缓掀开车帘一角,对着丁氏摊开手掌,上面赫然摆了一锭碎银子,不差不多正好一两。 连瑶好奇,丁氏也是一头雾水,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回太太,刚刚那位公子赏的,说是给的问路费。” “一两银子的问路费?”丁氏望着阿忠那布满老茧的左手心里的白花花的银子道。 连瑶也是心道:出手好阔绰的公子。 “是的,那位公子只问了奴才去佛普寺的路怎么走而后便给了这锭银子,奴才说不用的。可他却执意说往日他给人带路那可是一支珠钗的价钱,如今一两银子已是便宜了。” 这话却让连瑶心里一个激灵。 佛普寺?一支珠钗的带路费?一两银子? ******* “哦,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人家领路、护送好歹也有个报酬,你就这么对我?” 头上一松,一眨眼的功夫,只见自己头上的珍珠沧月簪已到了男子手里。 “这个也值几个钱,明日你拿了银子来湖边找我!不然我不保证这支钗会不会出现在佛寺菩萨的面前。” …… “你……那天你带路,本姑娘打赏给你一两银子还不够吗?” “我不还了,就当是那天你打赏我的好了。” 记忆中往日的画面一幕幕在脑中呈现,一字一句,那般温柔中总是带着调侃意味的话,那个让自己栽了一次又一次的少年? “奴才还好奇,听那公子口音,分明是京中人士,却会不知道佛普寺怎么走。” 耳边传来阿忠轻声的嘀咕声,收回神望向他手心里的那一两白银,心里一沉,眼睛微酸,不知是阳光下那银子反射的光刺痛了眼,还是往日的那般自在对话的回忆揪痛了心。回想着刚刚这拦车问路的突然。 “既是问完了路,便启程吧。不要耽搁了去侯府的时辰。如今的世道,却是什么人都有了,也不知那公子家中是如何教养的。”丁氏埋怨了几句,并不把这段事故放在心上。 “那太太,这银子?” “既是赏你的,便拿了去。”丁氏回道,语中已有催促之意。 阿忠面上一喜连忙谢道,而后才放下车帘重新驾了车,徐徐往前而去。 连瑶搅动着手里的手帕,心中却是没有方才的那般安静了,眼中带着不可思议,双眼对面左右摇晃着的锦囊。 是他! 不知为何,连瑶却是在心底就此肯定了刚刚问路的男子身份。是他,那个在佛寺中彻夜吹笛,让人难以入眠、唤作子彦的玉面男子。 是巧合,还是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