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
武烈河码头停靠着大大小小的船只，大轮船，小火轮，大帆船，小舢板…… 远方的河面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打渔船…… 荷兰“阿姆斯特丹”号远洋商船，烟囱里冒着滚滚浓烟，正在准备启锚开船…… 吉祥出现在码头上，对着船上的洋人船长高声宣道：“中国大皇帝驾到——” 船长不懂中国话，赶紧叫人找来翻译官。翻译官呜哩哇啦一通翻译，船长立刻态度严肃，举止庄重起来。 船长呜哩哇啦一通乱吼，船上的大副、二副、轮机长、40多名水手立刻跑到甲板上，列队站好…… 缓缓升起荷兰国旗…… 八个荷兰水手铺好红地毯…… 乾隆的轿子停在码头上，小梳子用手打开轿帘，乾隆从轿中缓步而出，站在码头上，御林军列队站在他身后…… 船长跑上前，向乾隆皇帝敬了个礼，然后一通呜哩哇啦…… 洋翻译躬身道：“欢迎中国大皇帝陛下上船视查，本船全体船员深感荣幸之至！” 乾隆点了点头，正要说话…… 洋翻译大声道：“鸣礼炮21响——” 21响礼炮完毕…… 船长又一通呜哩哇啦…… 洋翻译又躬身对乾隆道：“21响礼炮是西洋各国欢迎国家元首的通用礼仪。现在，‘阿姆斯特丹号’船长请中国大皇帝检阅！” 乾隆缓步走上庞大的荷兰商船，云麾使与冠军使护卫在身旁，从列队船员面前走过…… 众船员一齐喊着什么…… 洋翻译道：“他们喊的是‘欢迎中国大皇帝——’” 乾隆点了点头：“谢谢！” 洋翻译对船员们大声翻译过去…… 船员们立刻显得非常高兴，热烈鼓掌…… 船长陪在乾隆身旁，也显得很高兴，呜哩哇啦说着什么…… 洋翻译道：“船长邀请尊贵的中国大皇帝陛下在船上共进午餐——‘阿姆斯特丹号’将用最高规格招待尊贵的中国大皇帝……” 乾隆道：“不用客气了，我只是来找一个人。” 洋翻译把话儿翻译给船长，船长听完又一通呜哩哇啦…… 洋翻译道：“船长说，大皇帝陛下要找谁尽管说，愿全力协助；但大皇帝陛下不能共进午餐品尝荷兰美餐太遗憾了……” 乾隆对船长点了点头，笑道：“‘阿姆斯特丹号’下次再来承德时，欢迎到避暑山庄做客，朕将用最地道的中国美食招待船长阁下与全体船员……” 洋翻译迫不及待地把乾隆的话翻译给船长与全体船员，立刻引来一片欢呼与更热烈的掌声…… 乾隆笑着对大家点头挥手致意：“现在请先帮我找一位保罗先生吧。” 乾隆熟练地说出保罗的荷兰语名字，使船长和众水手又高兴又惊讶。 未等船长吩咐，一个水手就跑进舱里…… 不一会儿，保罗与那位水手一齐走上甲板。 保罗一见乾隆，便欲行三拜九叩大礼，被乾隆伸手拉住：“保罗先生，您现在已经辞官，不是大清官员了，所以这一套就免了罢！” “谢皇上！大皇帝陛下找我想是有事儿？有什么吩咐保罗一定尽力！” “保罗，你这一路山高水长，朕特意给你送一个旅伴儿来，旅途中和你说说话儿，可免你不少寂寞；要是遇见海盗什么的，还可以帮上点儿忙；回到荷兰以后，还能帮你照顾老母……” 保罗有些云里雾里，莫名其妙…… 洋翻译又一通呜哩哇啦，同步翻译，船长和水手们也都好奇地拭目以待…… 乾隆一挥手，一乘小轿抬上大船，小梳子跟在后面，从红地毯上面走过来…… 小轿停在乾隆与保罗面前，小梳子撩起轿帘……腰间左悬佩剑，右挎手枪的唐小萱走上红地毯，站在乾隆与保罗面前，看了一眼保罗先生，羞涩地垂下头去…… 保罗顿时双目放光，瞧着乾隆：“中国大皇帝真伟大！您怎么知道保罗的心事儿？” 乾隆：“因为这位美人儿也有心事儿——她愿意一生侍候保罗先生。” 保罗狂热地冲上去，抱住唐小萱就是一阵热吻…… 唐小萱挣了两下没挣开，也就不挣了，沉浸在幸福的爱情中…… 洋翻译又一通呜哩哇啦，船长与水手们立刻热烈鼓掌大声欢呼，呜哩哇啦…… 洋翻译道：“他们说，中国大皇帝伟大仁慈——如上帝耶酥圣母玛丽娅一样的……” 乾隆对保罗、唐小萱、船长、洋翻译和众水手一拱手：“这就别过。欢迎各位再到中国来，祝‘阿姆斯特丹号’一帆风顺，平安返回荷兰！” 洋翻译一通翻译，又引来船长和众水手们一阵阵掌声与欢呼声…… 乾隆看着保罗与唐小萱：“祝福你们——祝你们甜甜蜜蜜！恩爱百年！” “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保罗与唐小萱眼含热泪，双双跪下，给乾隆磕了四个头…… “好了。起来吧！” 乾隆朝大家挥了挥手，转身走过红地毯，离开“阿姆斯特丹号”踏上码头…… 保罗与唐小萱起身，与船长和众水手一起拼命地对乾隆挥着手…… 一声长鸣，轮船缓缓启动…… 保罗与唐小萱手拉着手并肩站在甲板上，仍在向码头上的乾隆皇帝不停地挥着手，越去越远，越来越小，终至看不见了…… 乾隆站在码头上，望着“阿姆斯特丹号”顺流而下，渐行渐远…… 武烈河逶迤远去，几只水鸟在远处的水云之间嬉戏着…… 乾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河风吹起他的衣襟，颇有几分孤独寂寞之感…… 乾隆一声叹息：“唉，人生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送别……人也就在一次又一次地送别中老去啦……” 小梳子轻轻道：“皇上，风大，回吧。” 避暑山庄。南山积雪。① 从“南山积雪”上俯瞰避暑山庄，视野无比辽阔…… 远山近廓，苍苍茫茫；湖光山色，气象万千；亭台楼阁，远远近近……万树园，烟雨楼，金山、澄湖、如意州、水心榭……四围宫墙随山起伏，在晚霞的辉映下，宛延迂回，雄伟壮丽…… 一轮红日在西山的林稍，沉沉欲坠…… 乾隆坐在“南山积雪”亭的栏杆板儿上眺望着整个避暑山庄…… 吉祥、小梳子站在一旁，十多名侍卫不显眼地散布在周围的山林里…… 小梳子傻乎乎地问：“皇上，这些日子为什么总爱上这个亭子？” 乾隆：“站得高，才望得远哪……” 小梳子：“啊？……噢。” “昨儿在这亭子上教你背得那首宋词——还记得吗” “马马虎虎。” “背来听听。” 小梳子站在乾隆面前，朗声吟道： “少年不识愁滋味， 爱上层楼，爱上层楼， 为赋新诗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 欲说还休，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插曲《却道天凉》轻轻响起…… 吉祥从一棵枫树上摘下一片早红的枫叶：“皇上，瞧这片枫叶都红了！” “是有点儿秋天的况味啦……” 乾隆瞩目远山云海…… 一行大雁从长天飞过，嗄嗄叫着向南方飞去…… 避暑山庄。烟波致爽殿。夜。 乾隆在屋里踱着步，面带忧郁之色。 吉祥和小梳子站在门边，忧虑地瞧着乾隆，不敢做声。 乾隆停住，顺手拿起萨克斯，凑到唇边…… 《茉莉花》…… 万籁俱寂的避暑山庄，萨克斯如泣如诉…… 吉祥认真地谛听着…… 小梳子出神地谛听着…… 《茉莉花》的乐曲声中，充满着深深的思念…… 乾隆的眼前浮现出与金小欢相识以来的一幕幕…… *担担面摊，金小欢看着乾隆的窘相，做了个鬼脸儿，从包袱里摸出一块碎银“啪”地扔在桌上：“他吃的面我请了——这块银子够了吗？” 唐小萱不好意思道：“够了，够了，还有找头……” 金小欢揶揄道：“不用找了。真是的，你们这么多人好意思吗？” 唐小萱脸一红：“不是……其实……” 金氏姐妹一起上马…… 乾隆一拱手儿：“谢谢你！小meimei！你……你去哪里？你叫什么名字？” 金小欢瞧瞧乾隆，又忍不住调皮地一笑…… 姐妹俩马鞭轻轻一挥，扬长而去，转眼消失在人群里。 乾隆望着两个美少女的背影，一时怅然若失。 *金小欢飞身跃上擂台：“我来也！” *金小欢一行与乾隆去避暑山庄盗取雪山冰蟾人参膏，在一棵棵古松上面飞掠而过…… *金小欢与乾隆被捆在一起倒吊在房梁上，一诉衷肠…… *金小欢柳眉倒竖：“连自己的亲妈都不认，还算人吗？！” *朝阳洞，乾隆亲眼看到皇姨加害皇额娘的情景再现，悲痛惊怒，浑身颤抖……金小欢悄悄握住乾隆的手…… *马车里，金小欢面如金纸，命悬一线…… 载着金小欢的马车拐过山弯，渐渐隐入青山幽谷之中…… …… 一曲吹罢，一串眼泪滴在萨克斯上…… 小梳子将一杯热茶放在茶几上：“皇上，喝茶吧。” 乾隆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唉，一点儿音讯也没有……小欢，你……你还好吗？” “皇上，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啥话，你想说就说吧！” “那奴才就说啦。小欢姑娘受的伤，奴才那天是亲眼见到啦……能不能救活，只能靠天意啦。皇上，您该节哀，愁坏了身子可是国家的大事啊……” 乾隆一声哽咽：“唉，朕就喜欢这么一个金小欢，老天难道非要将她从朕的手里夺走吗？” “皇上，古人不是说了么，不如意事常八九啊……但愿金小欢她吉人天相，念皇上对她的一片苦心，伤好归来，陪伴皇上……” 乾隆思索着吉祥的话，暗暗点了点头，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嗯。但愿。但愿……吉祥，你们家今年年景怎么样啊？” “托皇上的福。上个月末我大哥来看我，说今年家乡风调雨顺，是百年一遇的好年景，乡亲们都高兴坏啦……还商量着要给皇上送功德匾哪！” “等朕有功夫了，说不定哪天咱们也到你家乡去看看……” “那敢情好。要是皇上驾到——我们那儿的乡亲们还不得唱一个月大戏啊！” “喂，你们俩，都准备好了吗？过几天木兰秋狝就该开始啦……木兰秋狝一完，咱们就该回北京了……你们说这日子有多快呀……这个夏天就这么过去啦……唉，这个夏天发生了多少的事情哟……吉祥，金小欢她已被外婆拉回苏州有51天了吧？” 吉祥故意不接乾隆的话茬儿，反问道：“皇上，您喜欢承德这个地方吗？” “好地方啊！朕在这儿他咋就怎么呆也呆不够呢……今年咱们是几月份来的？三月？还是四月呀……我怎么有些糊涂了呢？” “皇上您能糊涂吗？您记得才清楚哪……咱们不是四月初从北京动身的嘛……三月末，四月初哇……今年节气来得早，去年有闰月，六月六看谷秀，春打六九头……去年春打在腊月里，今年的黄历早就算好了，春见寒食六十日，今年二月就清明节了——这俗话儿说，二月清明满地黄，三月清明满地空。今年的寒食节花红柳绿，可傻燕子走在巧燕子前头了。傻燕子是咱们这儿的伏地燕，它不南来北往，飞起来翅膀不会打弯，也不会衔泥筑窝，不论冬夏，永远住在咱们这山庄里，专给皇上您看院子。傻燕子叫声沙沙的，所以人们都叫它沙燕，叫白了，就成傻燕了，也正因为它拙嘴笨舌的，大家都喜欢它憨厚，喜欢它那傻乎乎的劲儿；可它今年不傻了，比巧燕子早露面10多天，保准儿今年不发生旱涝，风调雨顺，这都是皇上您的盛德感化的，皇上您治理的这大清国，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呢……” 吉祥娓娓地、动情地诉说着…… 窗外，星光灿烂，古松树发出阵阵轻微的涛声…… 乾隆倚在被子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小梳子想上前去扶皇上睡好，想了想，又停住了，稚嫩地一笑，轻轻一拉吉祥…… 二人轻轻地掩上门，坐在门外的石阶上，歪着头，手托着腮，数着天上的星星…… 索府。 门上的大铁锁已经有了斑斑锈迹…… 两条盖着刑部大印的封条交叉地封在排着拳头大小的铜铆钉的大门上，已经有些斑驳破碎…… 大门已经挂起了蛛网，一只巨大的黑蜘蛛幽灵般盘踞在被月光映得幽幽发亮的蛛网上…… 院内，一点声息也没有…… 惨淡的月光寒霜一般洒在索府的亭台楼阁、假山、鱼池上…… 草丛里，一只蟋蟀凄凉地叫了起来，好似在追忆着这里曾经的繁华…… 几只蝙蝠幽灵般在院子里无声地盘旋…… 夜幕笼罩下的热河街似乎比白天更加热闹，五里长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一只只大红灯笼高高挑起，一根根粗大的蜡烛，耀眼的嘎斯灯，灿烂夺目，相映生辉；各种叫卖声，吆喝声……流泻出一条清代风情的热河夜生活图…… 夜色如黛，群山苍茫…… 星空下的棒槌山勃勃雄起，蛤蟆石栩栩如生，似欲腾空而起…… 磬锤峰下的青苹果客栈，在月光下好似一个童话小镇…… 承德。武烈河。 繁星满天…… 商船队，打渔舟，桅杆林立，船帆猎猎，渔灯高高低低，渔火闪闪烁烁…… 避暑山庄。 星星在远远近近的山顶闪烁…… 湖面上映着亭台楼阁的倒影…… 远的山，近的山…… 远的湖，近的湖…… 无数的虫儿在草丛里鸣唱着…… 夜莺宛转地声声啼鸣…… —————— ①南山积雪——避暑山庄康乾七十二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