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红叶谷
秦紫陌强忍着脘腹中的翻搅，呕吐的冲动一次一次涌上喉头，又一次一次被她强压下。这是怎么了？上回坐了一天的马车也没这般闹啊！只是没有这样的颠簸而已，这一路，马车颠得如在惊涛骇浪里行船一般。 “少奶奶你难受呀？”小如担忧地轻拍着她的背。 秦紫陌轻轻摇摇头，死抿着唇丝毫不敢张口，只怕一说话就真要吐了。 “撩开帘子透透气吧！”水柔急道，便要去推秦紫陌耳旁的窗格。 “可是龙公子说，不教咱们揭帘看外头，就没震撼了……”小如犹豫着道。 “理他作甚？jiejie都难受成这样了。”水柔嘟嘴。 “不用了……忍忍……就到了……”秦紫陌咬牙哼哼。 “jiejie！你就这么怕他啊？”水柔叫道。 “不是怕……我不想因我坏了大伙兴致……”秦紫陌无力靠上车厢侧壁，颈子都软软地抬不起来了。奇怪？同样一路颠过来，为何只有自己这般难受，她两个却没事人似的，特别是水柔，平日看着清清弱弱的，今反比平常精神百倍，皆因为兴致所至吧。 忽马车猛颠一下，停了下来。 “到了！”阿生在外扯着嗓子喊。 小如迫不及待撩起帘门“我的天……我的天！这漫山遍野的……这是什么花？” “哇……”水柔掩口，话也说不出了。 秦紫陌虚弱地倚着靠座，尚不敢睁眼，拼命咽下喉中的不适，这才慢慢启眸…… 这是……强烈的浓艳色彩让她一时睁不开眼。放眼所及，沟沟壑壑漫山遍野的红。深红，浅红，棕红，金红，浓淡相宜地交融着，着了火的绵延不断的山谷，燃至天际，惊人的绚烂。也有红色以外的颜色，便是头顶湛蓝明净的天空与眼前静谧的湖面，水天一色。秦紫陌微张的口合不回去了，略有水气的凉风袭进车厢内，吹得她一个激灵，梗塞喉中的絮感早消失得无影无踪，忽然觉得，身心所经历的一切苦痛，原来都是值得的。 “哪里是花！这都是红叶。”阿生咧嘴笑出一口白牙，面上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仿佛眼前一切都是他的成就一般。 “红叶？就是那种经霜打过的树叶？从没想过，这将枯死的叶子竟然比花还好看。”小如叹道。 “不是所有经霜打过的树叶都好看的，也就这处山谷，这个季节，才能有此美景。”阿生笑道。 “怎么样？让你不要偷看是值得的吧！有没震撼到想流泪？”龙羽逗水柔，眼角却不自觉往她身后掠。 “真的……真的美得让人想哭……”水柔双掌轻掩口鼻，眸中竟真的泛出丝丝泪意。 “看到美景想哭，这种论调头一次听到。”凌枫笑道，一面轻轻将她抱下车。 小如随后轻快跳下，回头向秦紫陌伸出手“少奶奶我来扶你！” 秦紫陌轻搭她一手，躬身慢慢移出，小心翼翼将一脚踏定车厢门处横木，因她这一路已然折腾得力竭，腿不免虚浮无力，不住地打颤，就在她勉强立稳，才要挪动另一腿之时，套车的马儿忽长嘶一声，两只前蹄腾空而起。 “少奶奶——”小如惊呼。 秦紫陌就觉眼一晕，眼前蓝天碧水红云黄叶翻江倒海般颠覆过来，她的身子亦不受控制地卷入这混乱的天地中。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得死死闭上双眼。耳中可听得到小如和水柔的尖叫，还有阿生喝马的粗吼。她的身子轻飘飘的飞起来了…… 突然，耳边变得异常宁静，静得只有风吹红叶林的哗哗声……不对！还有轻轻的呼吸声，很近很近，近到她能感受那拂在面上的轻浅鼻息。 “我只不信，这样你也能睡得着？”醇厚低沉的嗓音与混着胸腔振动的共鸣贴在耳边响起，一切的一切说明了一个结果：此刻，她躺在那男人的臂弯里。 虽万般不情愿，秦紫陌只得睁开眼，又是这种可恶的，似笑非笑的眼神，以为这样多好看吗？秦紫陌恶狠狠回瞪。她的脚终于平稳着地。然而地上积落的枯叶似厚软的地毡，吸尽她双脚的平衡支力，双腿仍是虚软的，下一瞬，她又很娇柔地重偎入他的怀抱：又一次的众目睽睽之下！ “无论有多留恋，也请暂时离开我的怀抱好吗？”邪魅入骨的声音贴着她耳边轻轻道。 “jiejie不要生气了，羽哥哥也是为了救你呀，马不知怎的突然惊了，当时那个情形，谁有时间想太多啊？” “谁要他多管闲事了！我情愿摔断脖子也不想要他救！”秦紫陌边哭边数落，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 “你看，他也知错了，一迳的往这边偷瞄呢……”水柔强忍着笑，都快要憋出内伤了。 一个得罪了佳人自知理亏，想要道歉又磨不开脸面，终日如丧考妣。 一个人前强颜欢笑人后垂泪天明，暗销得自身形容憔悴，还以为旁人都不知。 不过，谢天谢地，谢这场意外，这一对活宝总算是回过魂来了。眼前人儿虽哭得伤心，但眼神已活过来了。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眼神都是死寂的。眼前秦紫陌眸光已恢复了清明，一双水光潋滟的秋水眸顾盼睨睐，是怒，是羞，是嗔，是怨，都是满满的真实的情绪，她自己可能不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与平日那端庄柔顺模样简直判若两人，相较之下，此时更别有娇花照水般的风情。 而龙羽，他终于学会笑了，那是真正的笑，眼睛都是笑意。秦紫陌从马车上跌落时他眼中的慌乱，他低首看向她时眼底的温柔，还有那一笑，那是从心底发出的笑容，冰封的湖面瞬间消融，甚至泛起了温柔的涟漪。 “你在笑什么……我这样了你觉得很好笑啊！”秦紫陌终于忍不住嗔道。 “我笑了吗？我没笑。”水柔摇头一本正经道。 “还没笑……都偷笑半天了。”秦紫陌眼睫上还挂着泪珠，无限幽怨地瞅她一眼。“你鞋面上是什么？跟红珊瑚似的……”秦紫陌揉揉眼，眯目凑近些瞧。此时水柔与她并坐在地，这便露出了裙下的白绫袜，玉色绣鞋。因为鞋袜色浅，故上头的一抹红色格外醒目。细视之下，她吓得惊叫起来“蛇！你脚上有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