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李迅的信心
中午萧铭瑄匆匆赶回来,和李幼玮陪着老夫人一起用了午膳,又哄着老人说了些闲话,才告辞出来。 韦氏前去香积寺上香,恐怕会住上一夜,萧铭瑄笑道:“改日得空,带你一起去看看法师吧?” 李幼玮点头,边走边侧头看着萧铭瑄,道:“爹爹定然信咱们的。那你何事这般不开怀?” 从桥上缓步走下,李幼玮身上落了树上的叶子。萧铭瑄伸手给她摘了,“朝堂之争,可比打仗累多了。这几个时辰,却是从得了太子圈禁的消息筹划至今,生生耽误了黎民苍生,我只是觉得不齿,但又不得不这般干等。” 李幼玮也拢了笑意,“以往只觉得做官做皇帝很容易,现下才明白爹爹往日里最常在栖凤池边驻足叹息。他总很怀念年轻时候仗剑远游,常说那时候才最快活。” “我们说这些却作甚?左右躲不开,不如昂首面对。”萧铭瑄怕李幼玮想多,劳神伤身,“你不该cao心,偏生要cao心。可有些事,我不得不问问你,可别生厌啊。” “只是如今我也这般算计爹爹,说起来难免有些不安。”李幼玮皱着眉,而后又继续道:“明日中秋佳节,爹爹未说要你入宫么?” “未曾,叮嘱我好生在家守孝。”萧铭瑄扶着她跨过门槛,“陛下不会留你过夜的吧?” “应该不会。”李幼玮笑罢,“你在家里给我留胡饼,等我回来一起吃。” 萧铭瑄应下,二人说笑着进了萧铭瑄本来的小院子,却见萧云从外面进来,“老爷,二爷在厅上等了有小半时辰了。” 萧铭瑄一拍脑门,“可是糊涂,把这事儿竟然忘记了。兕子你先歇歇,我去见见他。” 这时萧恒从外走来,萧铭瑄顾不得说别的,李幼玮蛮喜欢这个木讷孩子,觉得跟萧铭瑄小时候相似,便挥手让他进来,一起坐着聊聊。 萧庆年等的无趣,又不能离开,正寻了个由头,欺负厅上伺候的小厮,被萧铭瑄看个正着。 萧铭瑄皱紧眉头,喝道:“你堂堂忠国公府二爷,做这等子事情,还要不要脸面?” 那小厮委屈着磕头退下,萧庆年不以为意:“我是他主子,不过说道几句,还不成么?” 萧铭瑄狠戾着瞪了他一眼,坐在主位上。长兄如父,萧庆年再乖张,也只得坐下,等着萧铭瑄开口。他心下还在揣测,又是什么事得罪了这位罗刹。 “前日我查账目,却见你这半年支取的银子,有些多了。”萧铭瑄端起茶碗,喝了口凉茶去去火气,轻描淡写道:“我知晓你喜欢去那等地方,也懒得管你。但好歹在爹爹和你娘孝期,便是不该。我奉命出京,都能被人参上一本,何况是你。” “娘也和我说了,打算在昌进侯或者金陵谢家为你求得个亲事,等孝期满了就完婚,不知你意下如何?”萧铭瑄口中这般说道,心下不以为然。 不过是实打实的联姻,萧庆年人品低劣,当真是配不上人家的女子。 这却是萧庆年没料到的,昌进侯尉迟安也是朝中大员,谢家是几百年的大家族,各地都有他们家的子弟为官,苏州节度使便是谢家如今的族长谢璧。这可比当初和卢公家定的亲事更为高贵。 萧庆年难得露出个感激的神色,“都凭长兄做主。”不论哪一家,都足够他在长安城横着再走几十年,可比依靠萧铭瑄好得多。 萧铭瑄哪里看不出他那点心思,心下鄙夷,面上依旧淡淡的,“无论是谁家女子,你如今的行为可得改改。今日起,不得再去平康坊。西市的那些地方,我会派人挨个知会,哪个敢让忠国公府二爷上门,仔细我亲自去寻晦气。明日中秋,待过了团圆节,你好生去族学读书。便是拿不了功名,也该学着修身养性。” “至于先前爹爹为你说的兵部的职位,等你孝期满了,到底如何也未可知。”萧铭瑄见萧云在门外比划了个手势,知道有事,便赶紧说完:“你先前管着商行,将来学些东西也可继续。不过以后每月按量给你月钱,一月五百两。多余的,未有我的允许,账房一分也不准给支。” 萧铭瑄说罢就走,留下萧庆年咬牙切齿,恨不得立时扑上去撕碎他。 本以为萧铭瑄为他说亲,萧庆年还有些感动。谁料想这人不但不准他寻快活,还断了他的财路。五百两?不过是他买个礼物讨美人欢心的花费,如今要用一月? 萧庆年砸了杯子,过了盏茶功夫,才气哼哼出门。然而萧铭瑄言出必践,只要他出府,就有两个家将跟着他,名为护卫,实则监视。 萧庆年一气之下,干脆转身回府,进屋关门,呼呼大睡起来。 “老爷,淮王派了人来递帖子。”萧云双手奉上烫金的信封,萧铭瑄笑道:“这位殿下也是可笑,总觉得我会倒戈于他。” 撕开封口,萧铭瑄边看边走,摇着头对萧云道:“你去回送信的人,就说殿下几次相邀,我不敢不应。请殿下放心,明日我定当准时到达。” 李迅竟然不去参加宫中宴席,也要请他一叙,此中缘由萧铭瑄一想就懂。萧云去回话,萧铭瑄已然到了小院,听得里面传出一阵笑声来。 “说些什么呢?”萧铭瑄负手进去,见李幼玮笑作一团,萧恒则红透了脸,还以为她拿萧恒打趣。 “我笑恒儿,居然一点酒量都没,才一杯甜酒,就成这般模样。”李幼玮边说边吩咐碧雪去取醒酒汤,萧恒迷迷糊糊,也没发觉萧铭瑄到了,把胳膊当成枕头,趴着就睡。 萧铭瑄摇头,吩咐人送他回房,“你明知他还是个孩子,真是……” “我哪里知晓你家三爷是这等酒量?老大千杯不醉,老二流连花丛想来也是海量,偏偏小的这般不中用。”李幼玮捂着肚子,一旁的侍画侍剑明显也在憋着笑意,看来萧恒憨态可掬的模样,是着实可爱吧。 等她笑够了,萧铭瑄才跟她说了李迅下帖的事情。 “左右躲不过,明日我会他一会。”萧铭瑄牵着李幼玮的手进了内屋。抬眼看去,许久没回来,和以前的摆设并无二致,无非是墙上少了纯钧藏泉。 “是躲不掉。”李幼玮见身边再无旁人,转身勾着萧铭瑄脖颈,“那你可别太晚回来,爹爹最多留我到酉时,我就在这儿等着你,然后一起去奶奶那儿,陪娘亲还有奶奶赏月。” 萧铭瑄笑着应下,“你四哥约在申时,怎么着都足够。”说罢,他忍不住啄了口李幼玮的樱唇,低声道:“喝了多少?” “就两杯。”李幼玮撒着娇,“侍画jiejie跟你一个脾性,看得可严了。” 八月十五,韦氏自香积寺回来。忠公府因着孝期不得大肆庆祝,只得备好晚膳,待一家团聚后赏月。 萧铭瑄先送了李幼玮入宫,而后带着备下的胡饼,亲自送到王老三拓拔俊魏灵运唐飞彦几人府上,都略坐坐才走。 及至申时,萧铭瑄身边只跟着萧云,到了淮王府外。远远瞧着李迅立在门内,竟是在等他。 萧铭瑄不着急,等到了门外才装作未曾看到,翻身落马,装作惶恐的说道:“劳烦殿下亲迎,实在折煞了。” “国公哪里话?今日终于得了空隙一聚,我实在难耐,在这里等你片刻而已,就是登上一天半月,亦心甘情愿。”李迅着意结交,下人们自然躬身以待。 李迅拉着萧铭瑄,一起进了王府。待要拐进内院,萧铭瑄道:“殿下,内院重地,外男不得擅入,还是算了吧。” “诶!国公哪里话?你是我府中贵客,快别拘礼,跟我走便是!”李迅在前引路,一路带萧铭瑄去了府中花园,亦是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宴席摆在花园的湖边,却架着火堆,烤着全羊。 “国公久在安西,我府上恰好有个安西来的厨子,做这些很是地道。”李迅只谈闲事,萧铭瑄自然顺着他道:“殿下有心,闻着的确令人食指大动。” 既来之则安之,萧铭瑄便和他一人一把银制小刀,也不要人伺候,自去割下rou来,举着酒杯共饮。 李迅谈起各处风土人情,虽没去过,但娓娓道来,如同身临其境。萧铭瑄心下佩服他当真好口才,莫道能把持吏部,和房蔚对抗多年。 “殿下高才,我不过一介武夫,却是不懂欣赏了。”他方才说到丹青笔墨,由不得让萧铭瑄想起李怀来,生出怅惘之情,叹道:“七哥若在这里,只怕会引殿下为知己。” 两人说了这许久,萧铭瑄油盐不进,让这位当世贤王正不知如何借机开口。李迅听得此话,叹口气道:“七弟不过小了本王些年岁,便可与国公相交莫逆。国公,不要再说什么殿下不殿下,不必这般迂腐。” 萧铭瑄沉默半晌,“礼不可废。” 李迅抿唇,不再兜圈子,直言道:“恕我直言,大哥着实不该坐那位子。本王自问不论手段心机,都胜过他百倍。国公为何不弃暗投明,偏偏要去扶持他?大哥能给你的,本王可百倍许诺,决不反悔。” 萧铭瑄面上不动声色,“殿下须知,当年二弟一事后,我便说过,只要殿下放弃,我保你性命。” 李迅皱眉,“萧庆年之事,是本王糊涂。可不论现下,便是十年之内,李佑早已不是我的对手。国公说保我性命?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国公是个绝好的人才,非上官张严之流堪比。”李迅躬身,行了大礼,“我知晓将来登基,若靠他们治理天下,实为不智。因而今日诚心请国公,为我将来君临天下的宰辅之臣,还请国公应允。” 他行礼之时,萧铭瑄已然轻身避开。等李迅站直了腰,萧铭瑄才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莫说将来继位合该是太子,殿下不该有此一举。我劝殿下的心思,还是莫花费在我身上。殿下执迷不悟,将来战场无眼,请多珍重。” 萧铭瑄说罢,只拱拱手,便按着来路离开。李迅摇头苦笑,他没想到到了今日田地,这人还倔强至此。 真如萧铭瑄所说,将来战场无眼,萧铭瑄的人头,他是不得不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