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白蛇传说
在这梦一样的世界里只有欣赏是不够的，人们总想把心中的感觉表达出来，与人分享，所以待了不长时间女伴先开口了。 “你说，许仙和白娘子相会时是白天还是傍晚？”女伴小声嘀咕着，没有侧头，也不知道她是问女孩还是问文山。 女孩没有说话，她除了偶尔拢一下鬓角之外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呆呆地看，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女伴扭头看了一眼女孩，见她没反应又把头扭过来问文山：“你说呢？” “傍晚，夕阳西照的时候。”文山答，但也没有扭头。 “这个时候？” “嗯”，文山点头。 女伴有些惊奇又有些疑惑，问：“他们见面时不是下雨吗，怎么会是这个时候？” “现在是十月，他俩的因缘在十年前就有了，那时是三月，农历三月三。” 文山的话女伴没听明白，想是女孩也没明白，于是把脸侧过来，想听文山的下文是什么。 文山根本没什么下文，他也在搜肠刮肚地想，刚才就是为了应景，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但见女孩满脸期待的样子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把这个说法编圆了，要不你就不是文山。 沉吟了一下文山继续说：“是这样的，在许仙和白娘子断桥相会的十年前，也就是许仙还是小牧童的时候，他救了一条小白蛇，那天是三月三，三月三是什么日子？” 文山问问题是假，借这个间隙整理一下思路是真，但女伴和女孩都信以为真，女伴说：“歌圩节！” 女孩说：“上巳节！” 女孩第一次开口，声音委婉清脆，让文山觉得精神一振，马上也才思泉涌起来。 “你俩说的都对，歌圩节是壮族的节日，刘三姐对歌，这个大家都知道，上巳节知道的较少，它是祭祖的节日，相传黄帝的生辰就是三月三。” 文山借题发挥，无形中赞扬了一下女孩，女伴也是兰心蕙质，岂有不明白之理，白了文山一眼，说：“你夸她也不用拿我垫牙吧，没良心！” 大家都是聪慧之人，自然知道女伴这个“没良心”指的是什么，女孩咬嘴掐了她一下，女伴不领情，说道：“本来就是嘛。” 文山当然领情，要没有这个女伴从中周旋可能今天就不会有这样的场面，不管以后还会不会再相见，他都觉得这个女孩他会记得，会记得很长时间。 “我说到哪了？”文山不是假装的，女伴这一打岔他是真忘了说到哪了。 女孩被揭露了心思反倒不那么拘谨了，她探过头来说：“三月三。” “对，三月三，三月三还是个节日，是真武大帝的生辰，道教里的，你俩去没去过武当山？” 俩人摇摇头，都没去过。 文山也没去过，但他知道，于是接着说：“武当山供奉的就是真武大帝，也称玄天上帝，是北方之神，也是水神。” 文山是绕回来了，但俩个女孩却是越绕越糊涂，女伴问：“那和许仙有什么关系？” “他是三月三那天救的小白蛇呀，如果是北方，三月天什么时候下雨，是白天下雨多还是傍晚下雨多？” “傍晚……吧。”女伴被文山引导的也叫不准了，按照他的意思应该是傍晚多。 文山正要借坡下驴却被女孩张口拦住了，她说：“许仙和白娘子都是南方人，你怎么扯到北方去了？” “可真武大帝掌管的是北方，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这种逻辑性的问题根本难不倒文山，他张口就来。 女孩有些明白了，点点头之后盯盯地看着文山，文山能感觉出来她的眼神里除了好感之外还有些崇拜的味道。 老天爷，幸亏自己是个杂家，什么书都看，必要时还能把它们进行无缝隙连接，但从没深读，可别露馅，也别露怯，文山在心里祷告着。 “许仙救小白蛇的时候就是傍晚，下起了雨，所以整整十年后，他们再次相见时也应该是傍晚，否则就不够整整十年。” 说完这句话文山想擦汗，但没敢，他不想露怯。 显然女孩和女伴都相信了文山的这番话，传说本就是无形的，她们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你懂的还真多。”女伴半是夸奖半是羡慕地说。 “瞎看的，你正好问上了。”文山终于可以擦了一下汗，虽然不多，但确实是紧张的。 女孩没看出来，她兴致正浓，用一只胳膊肘抵在桥沿上换成托腮的姿势后她问文山：“那你还知道别的传说么，关于断桥的，西湖的也行。” 女孩的睫毛很长，说话的时候忽闪忽闪的，对她的要求文山哪能拒绝，想了一下之后文山指着桥头一个六根柱子支撑的四角亭说：“我给你们说一个关于那个亭子的传说吧。” 女孩和女伴回首，刚才她们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女伴说：“我知道，它叫‘慕才亭’。” “我也知道，下面有个坟冢，还有个石碑，写的是‘钱塘苏小小之墓’。”女孩把手抬起，指着亭子说，熟悉之后文山发现她挺爱说话的，也不做作，很自然，很大方。 那个亭子确实叫“慕才亭”，有匾额，亭子下面是一个坟冢，前面的石碑上刻着“钱塘苏小小之墓”，在这西湖里只有这么一个坟冢，看起来好像与优雅的环境不太协调，但西湖就是西湖，它不仅有美丽的自然风光，还有凄美的爱情故事。 传说南齐时有个著名歌妓，叫苏小小，色艺双绝，但从不肯趋炎附势。一天乘车出游，在这断桥上偶遇青年才子阮郁，俩人一见倾心并私定终身，但阮郁乃时任宰相阮道之子，这桩婚姻为家里不容，于是阮郁离家出走与苏小小成婚。 在阮道的干预下，阮郁最终离开苏小小，并与家里安排的一门当户对女子成亲，多情的苏小小独守孤灯，一直盼着阮郁归来，最后积忧成疾，病逝而去，按照她的遗愿，人们将她葬到与阮郁相见的地方，并建了一所亭子为她遮风挡雨，因为不能有阮郁的名字，所以人们给这个亭子取名叫“慕才亭”。 “慕才亭”只有墓碑没有说明，所以女孩和女伴都不知道这个传说，现在听文山道来才知道原来那真是一个坟冢，传说也并非只是传说，或许一千多年前它真实地发生过。 女伴听完看了女孩一眼，而女孩此时已经泪眼婆娑，掉下泪来。 断桥上的游人还有不少，见此情景纷纷往这边看，女伴捅了一下女孩，女孩这才收回思绪，止住眼泪。 这个故事里有不少诗句，文山记不住，他只记住了最著名的一首，觉得不说出来憋得慌，于是他念道：“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冷松柏下。” 文山的这首诗念完别说女孩，连女伴的眼圈都红了，见女孩又要掉眼泪女伴给她擦了一下，然后扭头责怪着文山：“你这人怎么这样，非看她哭你才高兴？” 这都是赶到这了，文山表示抱歉，摸了摸兜还真摸出一条手绢来，于是递了过去。 女伴看了看，接过来后给女孩擦了一下，结果这一擦把女孩原本就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呛了出来，再也止不住，女孩边掉着眼泪边用手扇着眼睛说：“真酸。” 女伴一听拿起来一闻，急忙又把手平直地伸了出去，之后她摇着手绢对文山说：“你这手绢多少年没洗了？” 杭州的十月天也够热的，文山这几天擦了很多次汗，一次没洗，不酸才怪 文山本来是不好意思，现在一听回了句：“刚洗，用醋酸洗的。” 女孩一听破涕为笑，把眼泪擦干之后还是笑，女伴也是强忍住笑，不过没忘了嗔文山一句：“贫嘴！” “行了，给我吧。”女孩从女伴手中抢过手绢，攥在了手里。 女伴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低声和女孩说来了句什么，女孩抿嘴乐着，也不搭理她。 太阳完全落下去了，西湖笼罩在一片青茫之中，游人开始陆续散去，只有三三俩俩的情侣不愿意离去，在湖边携手走着。 女孩和女伴也准备离开，但走了两步之后发现文山还站在那，女伴回首问：“你不送送？” “我九点的火车。” 按照计划，文山下一站的地点是昆明，今晚九点的火车，但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早一天晚一天去还能咋的，难道是舍不得车票钱？ 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以及逐渐隐没在夜色中的断桥，文山只有暗自劝慰自己：就当是自己的白蛇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