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人就是人
霍大成是由县委组织部下来的，已经在朝光当了六年的书记，六年的时间不但没提到提拔反而连屁股都没挪一下，主要原因就是政绩乏陈，朝光没有明显的变化，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毛利的直选，他也受到了影响。 霍大成志向远大，但能力一般，农村经验也不足，他由县委组织部的一个科长直接提为朝光乡的一把书记时本来是踌躇满志要大干一番的，但残酷的现实是六年前他来时朝光在县里二十二个乡镇中排名倒数第二，之后是五年倒数第一，把他的雄心壮志打得爬不出来了。 去年，原先他的老部长荣升为县委副书记，这让他又看到了希望，他找到老部长提出换个地方，哪怕是比朝光强一点的乡镇都行，毛利的事已经被逐渐淡忘，于是老部长同意了，但让他做出点成绩他也好说话。 回来后霍大成把朝光想了个遍也没看到哪里能出政绩，这时文山做果汁饮料的事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后来县里发了一系列文件鼓励个体和民营企业的发展，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好的契机，于是成立招商办，想把文山的这篇文章做大。 文山没有让霍大成失望，仅仅一年时间他的企业就获得了突飞猛进式的发展，霍大成从中也捞取了不少政治资本，老部长也很高兴，县里从中也受了益，于是他暗示霍大成有可能调到县里出任发改委主任。 “官”的讲究很多，比如万山县，同级别的乡党委书记和各局局长都是正科级，但富裕乡镇的就比贫困乡镇的地位要高，城里的要比乡镇的高，像朝光乡这样乡镇的党委书记直接回城里的话只能是副局长，必须一步步挪到富裕乡镇后再回城才能当上局长，更别说是发改委这样有发言权的委了。 在这关键时刻，霍大成不允许自己有任何闪失，所以听到了风声后他亲自登门，只要文山不给他找麻烦，他就不会有麻烦。 文山当然认识霍大成，也知道自己的企业得益于他的运作，两次协调会都是他张罗的，不管怎么说他也算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当然不可能怠慢。 点了一根烟之后霍大成直接开门见山，他问文山：“听说你想降价？” “有这个打算，25%的比例。”文山实话实说。 “什么原因？” “质量明显要差，朝光的水质不如秀水，还有其他一些原因。” “利润会受影响么？” “会，但不是很大，上了生产线之后成本也下来了，这也是我想降价的一个原因。” “依我看，你这两条都说不通。”霍大成掐灭了烟说。 文山“哦”了一声，这卖什么价钱是自己的权利，他没想到连这乡里都要干涉，自己也不会傻到赔本卖吧，他只是认为不值，现在的产品质量不值与以前的同等价位，如此而已。 “咱先说第一条，你说朝光的水赶不上秀水的水，我也承认，但这条你敢到新闻里去说么？” 霍大成能力一般是指工作能力，他的政治嗅觉可不一般，文山一听恍然大悟，这直接就否定了共识，否定了乡里和县里的决定，真相一旦披露厂子也完了，这相当于直接否定了改革开放的成果，让县里提出的“赶超深圳速度”成为笑柄。 这是犯罪，不折不扣的犯罪。 文山开始冒冷汗，霍大成一见知道孺子可教，不用自己多费吐沫了，他笑了一下继续说：“再说第二条，现在销路没问题吧，你何苦自己拆自己的台，嫌钱挣的多？据我所知你现在的贷款还有二百多万，不想还了？就算还完从明年开始你就得上税了，增值税一项就是17%，你自己算算吧。” 这些文山都知道，所以相应的部门也都在筹备中，对接税费的财会人员除了想聘请一个有经验的人员外他还打算让康馨也学学，琴棋书画这些暂时用不上，还是先学一技之长为好。 霍大成说得意犹未尽，接下来又说：“你要是真嫌钱挣得多可以赞助我点，到目前为止我可还没抽过你一支烟，喝过你一顿酒。” 这里的烟和酒不是指真的烟酒，他刚才抽的烟就是文山的，这句话文山明白，但他还不习惯，于是接口道：“我以前也没办过企业，有些事不是太明白，等厂子效益好了我自然会请霍书记大驾光临，对我们指导一二，抽烟喝酒都不是问题。” 霍大成会心一笑，点到为止就好了，不用说太多，随后他站起来说道：“其实你们企业的事我不该管，这个事我只是提个醒，决定权在你，我走了。” 霍大成走了，不久之后真的调任到县发改委做了主任，但“万山牌”果汁饮料的降价问题也不了了之。 一晃到了九月，随着产品的定型和管理上的步入正轨，“盛东朝光果汁公司”进入平稳期，每月的销售额稳定在二百万元左右，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年销售额三千万的目标似乎已经近在迟尺。 文山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从去年的七月到今年的九月，这整整十四个月的时间里自己就没好好休息过，没有节假日没有星期天，他甚至都忘了那个三方协议，也忘了穆丹。 这个三方协议里的主要人物文青不但寒假没回来，暑假也没回来，打电话回来说是因为功课忙，其实都知道她是需要时间平复心情，两件事情对她的打击都很大。 至于穆丹，是文山刻意不去想，因为年后事情有了变化，不是他俩的感情出现问题，而是关于穆丹的父母。 这中间他只去过一次滨州，是在去年的10月，到省实验中学探望已经上班的穆丹，也看到了姜亚梅，因为有事当晚就回来了。 但联系始终没断，因为有了电话，隔三差五穆丹就会打电话过来，卿卿我我的同时也少不了谈到一些事情，这件事情就是穆丹告诉他的。 穆丹的父母终于知道了她和文山的事，确定地说，是从姜亚梅那里打听到的，因为毕业多半年了，工作也较为稳定，女儿不急他俩急，但不论是说媒还是相亲穆丹都一概拒绝，父母觉得不对，这才问的姜亚梅，姜亚梅哪是守口如瓶的人，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从杭州讲起一直到现在，只要是她知道的一点没剩。 知道后穆丹父母的态度很坚决，告诉女儿马上断，别被浪漫的幻觉迷惑了，这是生活，不是传说。 穆丹问为什么，她妈说这还用说么，上门提亲的男孩子哪个条件不比他好，这要是让人知道自己的女儿找了个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的农村对象会让人笑话死，她可丢不起这人。 于是更加紧锣密鼓的催促开始了，连穆丹在北京工作的哥哥和嫂子也专为此事回来了，告诉meimei凭她的条件在北京找一个好对象没问题，工作也没问题，只要她愿意。 穆丹就始终拖着，不说断也不说不断，直到现在。 文山终于知道为什么当时穆丹不肯告诉家里，就是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的既不说断也不说不断不止是敷衍父母，也是说给自己听的，让自己赶快拿主意。 但是这个主意很难拿，不是说文山不敢去穆家，不敢表白自己对穆丹的感情，但有两点他不得不考虑，一是穆丹的父母说得没错，自己凭什么去喜欢人家的女儿，凭学历还是凭工作？这些都基本与他无缘了；学识和才华？这岂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出来的；长相？那也太肤浅了，虽说这个是先决条件，想来想去自己唯一能获得穆家认可的就是财富，这个有希望，但目前有的却是银行贷款，也就是债务，所以文山打算事业有起色时再去穆家，到时候就拿钱砸，把生出这么漂亮女儿的两个老古董砸醒！ 另一原因就是文山还真怕自己一去穆丹的父母会改变主意，如果同意了之后顺理成章地就是商量婚期，已经过去了一年，还有两年半的时间，如果两年半后自己既事业有成又有了交代岂不是一举两得，所以穆丹敷衍父母他就敷衍穆丹，不是自己不喜欢她，不爱她，是这些话都不能说，他也相信文青的话会得到验证，这四年时间也是他们爱情的试金石，他不会变，相信穆丹也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