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蟠龙九势

    这崩拳、劈拳、炮拳轮番变化的打法，本是陈平自己摸索出的，今天打出来，气势、劲力自然比之前刚猛许多，但更让秦无悔满意的是，拳术中已经蕴涵了几分战场厮杀的惨烈之气，摄人心魄。

    这就是化劲高手当老师的福利了，气势、意境等抽象概念，都会通过超强的精神力量，直接打在陈平心底，让他揣摩。本来陈平没上过战场，但感悟了秦无悔的经历后，自然而然在打拳时融入了这样的气势，比之普通暗劲高手，就多了几分优势。

    若在往常，陈平打到炮拳就无以为继，因为他所领悟的炮拳，和有些人领悟的连环炮不同，他的炮拳将积蓄到的气势、劲力轰然爆发，再度升华，打出凝聚全身精气神的最强一拳，物极必反，在最强之后，必有一丝空隙和虚弱，若对手还能反击，就十分危险。

    但今天陈平炮拳轰出后，拳势却并未虚弱停滞，炮拳化为钻拳，双臂柔软如棉，兜裹翻缠，似两条大蟒，翻卷钻出，化刚为柔，柔中带刚，劲力如钢丝绞紧，带着分筋错骨手中的粘劲和缠劲，又有些八极拳近身开门，决胜方寸的味道，虚实、刚柔完美结合，可以想见，若被他这钻拳缠中，轻则手臂骨折，重则空门大开，一击毙命。

    接着打出猴形、鼍形种种变化，灵动迅猛之极，竟似真的化身野兽，在扑杀猎物。陈平将这几路拳法打了一遍又一遍，潜心体悟自己一遍遍试劲、听劲的感悟，有意识控制骨骼、筋rou震荡，竟真的发出一阵低鸣，只是声音驳杂不纯，远远不如秦无悔给自己试劲抖出的声音那么纯粹自然，好在摸到了门路，以后慢慢磨练就行了。

    秦无悔见陈平收拳而立，道：“你已基本掌握了沧海龙吟的练法，以后功力渐增，自然有更深体悟。既学龙吟，若无龙形配合，等于有体无用，现在我就教你形意十二形中的龙形。”

    “请师父指教，弟子以前学过猴形、鼍形，却不知龙形如何打”

    “龙形乃十二形之首，可以和其他诸形互相变化，练好龙形，再练它形，则事半功倍。譬如，烈马奔腾，可化为龙，龙谪凡尘，则化为马，因二者皆有神骏之意；灵蛇吞天，腹下生爪，雷霆练形，化而为龙，因两者皆有两栖盘绕之能；龙生九子，其一为鼍，又称为鼍龙，故鼍本是龙，继承龙的凶暴之性，浮水之灵；龙可飞腾变化，追风逐电，故有飞禽之能，与鹰、燕、鸟台等三形想通；龙可大可小，可翱翔九天，也可隐于芥子，有猴蹲身缩骨之意。”

    秦无悔说着双臂一展，手成龙爪型，迈开脚步，展示了几个动作，筋骨舒展大方，气质勇猛刚烈，腰肢如蛇，柔韧之极，连续几个反向折身的招数，让陈平叹为观止，这是什么腰即使从小苦练柔术的杂技演员，也不能把腰部转折180度，让臀部和胸膛同时朝着一面吧。

    “龙形有搜骨之能，发劲讲求骨力，搜骨即伸缩骨骼，以求劲力贯通，身形变化如神龙盘踞。而骨骼刚性，不可能有丝毫变形，伸缩的其实是筋膜，故龙形最利于长筋腾膜，所以，拳经上说，暗劲即是炼气化神、易筋之功夫。炼气化神，便是把你丹田元气，化为拳术中的神意、气势，这是精神层面的修炼，易筋就是继易骨之后，锻炼筋膜，进一步开发人体潜力，这是物质层面的修炼，二者缺一不可。”

    “以前你敛气入骨，锻炼了骨骼，但是打拳时，并不能把体内的力量完全释放，只因筋膜强度不够，所以明劲拳师的劲力往往难以超过1500斤，而暗劲拳师则能达到2000斤以上。”

    陈平点头道：“这就是拳经中说的筋长力大了。”

    “对，故拳谚说，宁可筋长一寸，不可rou厚一分。国术发劲主要靠筋膜而非肌rou。”说到这里，秦无悔随手斩断九根翠竹，在草地上横三竖三，插了个九宫之形，相互间隔一步。

    “现在我教你的龙形练法，叫蟠龙九势，有九个动作，分别为青龙探爪、蛟龙撑骨、游龙潜海、云龙腾空、缠龙返首、蟠龙下势、金龙起舞、蛟龙戏水、团龙望日。看好了”

    秦无悔说完，一步踏入九宫格中，脚步变换，身形转折，越走越快，只看到一条龙影腾空，龙爪疾舞，好像真的化为一条神龙在云雾间穿梭，留下一道道残影。

    陈平目光开始还能跟着秦无悔的身形移动，后来已完全跟不上，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一条高大灰影在翠竹间缠绕，而翠竹纹丝不动，可见秦无悔的身法，已到无声无色无形无相之至境，快到极点而又不带起一丝风声，显示出他对全身劲力超凡入圣的掌控能力。

    突然，秦无悔闪出，走到陈平面前，道：“看清楚了”

    陈平点头，开始秦无悔动作不快，蟠龙九势的动作，他倒是看清楚了，当下走进九宫格，自己练习。

    练了两三个小时，陈平也能做到在九宫格中任意穿梭，而不碰到竹竿的水平，毕竟他也有扎实的腿功功力，一年梅花桩功夫不是白练的，当然身法肯定比秦无悔慢了很多。

    秦无悔一边看，一边亲自示范每个动作的要领，讲解其中的奥秘，指点陈平的错误，不觉已是凌晨。

    “好了，今天就练到这里。现在你算是会走九宫格了，往后每天将竹竿之间的距离缩短一寸，等什么时候你能在一尺之内，不碰竹竿，奔腾自如，才算练成蟠龙九势。”

    陈平自知功夫还差得远，却没想到差了这么远。现在竹竿之间距离是两尺多，凭自己本身的体格，缩短成一尺，只怕走都走不进去，还要在里面打拳练功，这难度比梅花桩大了100倍。不过他一贯喜欢挑战自我极限，毫不畏难，只有兴奋。

    “师父放心，我一定练成。”

    秦无悔点头，又叮嘱道：“龙形练法，各家各派都有，也不是形意拳的专利，八卦门有游龙八卦掌，太极门有龙形太极拳，长拳中有青龙洗爪、五龙入洞之势，南拳中有骑龙步等动作。就算是形意门中，龙形也有各种练法，诸如跨步龙形，跳步龙形，转身龙形，抖甲龙形，束身龙形等流派，以后切不可以为自己是正宗，轻视他人。”

    陈平点头：“这就和我们铁砂掌一样，同一种功夫，各门各派都有区别，功夫不分高低，全看各人修为。这一点请师父放心，弟子谨记。”

    秦无悔道：“就是如此，有人练拳，觉得只有自己才是正确，刚愎自用，难有所成。岂不闻，三人行必有我师，只有博采众长，取长补短，才能成一代宗师。龙形精意，在于筋骨舒展，大开大阖，气势凌人，变化多端，有浮水之灵，有飞腾之功，有盘绕之势，有霸主之气。特别是最后一点，是龙的精神。龙为华夏图腾，是万灵之主，百折不挠，霸绝宇内，故古来帝王被称为龙，主宰沉浮。在武者而言，大枪如龙，脊柱如龙，取的都是这个精神。龙即是主宰之意，没有大枪，将军无法冲锋陷阵；脊柱无力，拳势必然散乱。所以，不管什么练法，只要练出了龙的精神，就是龙形拳；反之，把龙形练偏了，练猥琐了，姿态动作再正确，都称不上龙形。”

    “弟子记住了。”陈平大受启发，意在形上，神在意上，举一反三，可以知道，象形拳都是练这股神气，否则人从动物进化而来，再回头去模仿动物，岂非开倒车拳术大师和拳匠的区别就在于精神拳匠学会了动物的扑击之形态，灵锐之意境，欠缺的就是大师的这股精神、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