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夜行
“朱闻也不可能,他若是有所行动不会瞒着我,况且现在动手他将一无所获。” “最后,王后更是不可能这么做,她再蠢也不会陷自己儿子于百口莫辩。” “剩下的人中间,能从燮王之死获利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世子。” “那个可有可无的傀儡落水狗?!” 叶秋正要冷笑,却听疏真悠然道:“只要他一日还未被废,燮王死后,他便能顺理成章的登基。到时候,恐怕轮到其他人成落水狗了。” “竟然是他……真是孤注一掷了啊!” 叶秋感叹未已,却听疏真缓缓道:“正因为他是唯一能从燮王之死中获利的,所以,真凶反而不是他。” 叶秋一愕,正要追问,却听窗外风声飒飒,黑暗中仿佛有什么在蠢动,他凝神一听,悄声道:“是夜行人……冲着你来的。” “今晚还真是热闹。” 疏真倚在床头不动,无声笑道。 “要我替你解决他吗?” 疏真微微摇头,长发披肩,漆黑如云,眼中清凛之光一盛,“暂且留他一命,其他随便你了。” 月光熹微,脉脉印上窗纱,树影摇曳之下,更添无数银纹,卷帘被无声息地揭去,一人身着黑衣劲装,悄无声息地跃入房中。 满室静谧,珐琅掐丝铜炉中香屑未熄,仍可见轻烟袅袅,安息香的宁华芬芳混合着药的清涩味道,熏染得人心神松弛,几欲睡去。 黑衣人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看向床上海棠春睡的佳人,见她面色仍是苍白,便略微放下心,开始在箱笼匣盒中专心致志的搜索着什么。 一阵冷风吹过,让他的心中无端起了战栗,极为微妙的,周身肌肤都仿佛微微刺痛,他心生警兆,蓦然回首,却见窗下帷幕处阴影里,有一双犀利冷眸正静静看着他。 来人一时大骇,正要凑近看清,却只听一声轻响破空而来,下一瞬,他极为惊险的避过,脖项上却多了一道血痕。 “再走近些,你的项上人头就要飞了。” 叶秋在黑暗中无声而笑,只微微一眼,就让那人脊上出汗,心知今日遇到了棘手人物。 “深更半夜,你潜入我家昭训房中,意欲何为?” 叶秋的淡淡一句,听入那人耳中,却成功误导了他,对方思及房中女子屡遭危险,朱闻偏宠她,特地拨了高手暗中保护,实在也是情理之中。 念及此事,那人咬了咬牙,情知今日讨不到便宜,哼了一声,竟拔刀猛力劈砍,刀气凌厉霸道,竟直袭床上! 叶秋看也不看,朝身后卧榻便是轰然一掌,将刀气震开的同时,身形飞转,疾如紫电,便直扣那人脉门。 那人一掌既出,便要飞身而去,不料叶秋那双鬼魅般的手已然到了眼前,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千钧一发之际,床上之人轻嘤一声,好似被惊醒吓到,叶秋丝毫分心,那人便身如泥鳅一般,从窗边跃过,矫健身形在溶溶月华下几个起落便了无痕迹。 “为什么要我放他走?” 叶秋看向重新坐起的疏真,见她长发丝毫不乱,神情自若,不禁没好气问道。 “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强留就没什么趣味了。” 迎着自家二师兄探询的眼神,她轻描淡写道:“换件夜行衣你便不认识了么——这位便是仅存的一位朝廷使者。” “徐陵?他来做什么?” “如果我所料不差,后殿库房,以及另外几个居延驿的男女罪奴房中,他都已经搜了个遍。” 叶秋微微凝目,心知事情有异,“他要找什么?” 疏真微微一笑,半边瓷白面容映着皎美月华,美得摄人心魂,却更显得另半边脸狰狞鬼魅。她玉指轻抚着胸前香榧扣的雕纹,缓缓道:“一枚小小印章。” 只是一方印章,而已。 不过方寸大小,易碎之玉,却是长公主无上威权的象征。春柳主人四字,淡淡朱砂,可以让王侯失色,国倾世颓。 “他们大概把居延翻了个底朝天,却是什么也没有找到,于是认为是朱闻贪图金帛财货,无意中劫到了手中……或是,当场存活的苦奴罪女们信手私藏了。” 疏真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淡淡叙述一件与己无关之事,夜风从半开的窗边吹入,卷得她素白绢袖任意飘扬,袖底银纹繁密,宛如怒龙冲天而起。 石秀,萧策,你们想必,已经是头疼万分了吧……离诸侯觐见之日越来越近,没有那方印章,我倒要看你们如何收场。 她心中冷笑更甚,唇边挑起那一抹微笑,却是森冷宛如千年冰雪。 “暂时不要动他……” 低沉的声音幽微入骨,让人禁不住要打寒战,叶秋却是深谙这位小师妹的个性,不再嬉皮笑脸,只是淡淡点头道:“一切随你。” 他起身到了窗边,“我也要继续回到狱中了。” “你的牢狱之灾不会多久的,燮王命悬一线,还要靠你出力,” 叶秋回身一笑,谈及术业,神采间说不出的飞扬自信,“医正那老头擅长用针,但论起药来,却是差我多矣。我这双手,能毒人,更能医人。” 此后两日,燮王仍是呼吸微弱,朝野闻之,更是人心惶惶惶,加之先前出了使者被杀一案,若干臣子们都心有忌惮,入夜之后再不出府,满城里都是肃杀紧张。 三王子自请入囚,王后心疼怒急之余,更是施展雷霆手段,将他身边几个侍童拷问了个遍,到了第三日上,终于有人熬刑不过,开口吐了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