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雨江湖路
“别杀他！” 已骑上马的林雪儿大声喊道，可惜为时已晚，眼看秦河就要身首异处，只见他飞速地侧身扑倒，在地上一滚避开刀锋与马蹄，虽然模样狼狈，总算没丢了小命，战士勒马看向林雪儿，不知道她为何阻止自己。 “别杀他！让他走吧！”林雪儿正色对战士说道，面对秦河时，脸上又变得凶恶，“臭小子！你滚吧！别让我再遇见了！” 众骑兵均露出诧异神色，不明白为何这就放他走，起码也应严刑审问一番才是，更没料到传言高贵婉约的林小姐，竟然也会面相凶狠地爆粗口，不禁暗暗庆幸没去冒犯她，要知道连梵王都重视的血罗刹，平日里当她是宝一样，旁人瞧多眼都要被喝叱。 “还不滚！是不是真想死啊？”林雪儿虽然语气凶恶，但眼神里却似乎含着一丝复杂情感，秦河看了一眼，转身面向与霍铜大战的欧阳放，刀剑纵横间附近的草纷纷削断，心想自己根本帮不上他忙，现在那凶丫头突然良心发现，再不走说不定又变回杀人狂，环扫周围虎视眈眈的梵国士兵，忽然有一种屈辱悲伤的感觉袭上心头，此地原属楚国，自己却让侵略者逼迫离开，若非那丫头念着曾救助过她，恐怕今日要命丧于此，捏了捏拳头，感到竟是那般的无力，默默朝前方让开的路走去，蓦然回头道：“你叫什么名字？将来我也饶你一回！” 林雪儿扑哧笑出声来，“谁要你饶啊？不过也行，我等着便是，我叫林雪儿。”说完感觉众军士眼神怪异的看向自己，脸色立马一变，狠声说道：“秦河！你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不然你死定了！” 秦河不再看她，说道：“我将来会去梵国的，你等着！” 周围众战士早已大怒，这小子人在刀板上还敢口出狂言，若不是林雪儿说过让他走，早冲上前乱刀砍死，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无不瞪着怒眼暗骂，连座下的战马也跃跃欲试，仿佛也有奔上前去踩死他的冲动。 天空乌云越积越厚，猛然刮起了大风，看样子暴雨即将来临，秦河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前面是个破落村庄，稀疏颓废的房子带着几分凄凉，他不敢从原路折返，怕遇到那个楚国军官，虽说大家同是楚人，可送上门去，要杀要放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上，以前在村里无所忧虑，只要饿不着肚子便行，哪曾在意人心难测，离开家园后江湖处处危机，乱世中人如同草芥，一不小心便有可能送命，除非自身实力足够强大，才没人可以随意欺辱自己。 我要去习武！心里暗暗作下决定，凝视前方，那儿白茫茫一片，似乎大雨正下得紧，然而该往何处去？边走边想着，骤然间雨点坠落，劈在身上感觉有些冷，不远处正有间破房，虽然塌了大半总比呆在雨中要好。 匆匆跑进屋去，大雨适时降临，头顶横梁上仍有些破瓦遮挡，不过雨水还是会溅到身上，挨着角落寻块干燥的地方坐下，感觉全身筋骨欲裂，这两天比以往干任何活都累，肚皮紧贴着辘辘饥肠，忽然十分怀念以前在家烤的红薯，可惜家没有了，也回不去从前，幸好老天爷还算仁慈，留着这么一个地方让自己藏身躲雨，往墙上一靠，想眯眼睡会儿，不料那墙已十分败坏，瞬间塌下个窟窿，紧接着梁木破瓦一起哗啦啦倒下，秦河急忙扑出屋外，爬起来时，房子已消失不见，只剩一地断木和碎瓦。大雨倾盆，淋在身上将血迹都洗刷干净，他片刻红了眼，抬头望向茫茫的天空，暗道这老天爷真会折磨人，好想用尽全力，痛痛快快地骂它一回，为何爹娘一生善良，却让他们早早离世？还有与世无争的乡民，死后竟然连尸首都辨认不出，而那些杀人的人依然活着，还是那么凶狠霸道，老天如此无情，善恶不分…… 尽管埋怨，愤恨，但知道如何说骂也无济于事，白枉费了力气，死去的人再也无法复活。 顺着泥泞的路走，雨仍在下，而且更加猛烈，仿佛老天爷知道他心怀不敬，因此而惩罚他。前方已没有一间像样的房屋，要么千疮百孔摇摇欲坠，要么只剩四面矮挫的墙头，于是大步狂奔，任凭风吹雨打，不再去寻找躲避的地方。 雨来时猛去时也快，一顿饭工夫后，来到处草坪，雨停了，青蓝色天空下，大地小草青青，风已不再狂暴，轻轻抚过脸庞，似乎是老天爷特意派来安慰的使者，他无心欣赏画意般的景色，身上裸赤着还好些，裤子湿漉漉的感觉好不难受，前面有个突起的草坡，走上去眼前豁然开朗，好辽阔的一片草地，视线毫无阻碍到达数里外的大江。 心想去江边或许可以捉点虾蟹来填肚子，正要走，看见草坡左侧角落卧着一名战士，旁边还躺着匹马，他胆子比刚从村里出来时已大上许多，走上前，原来是名楚军，背上中了两箭，应该刚死去不久，口角仍有鲜血溢出，拔出箭脱下衣服，发现口袋里除了些物件，还有少许碎银，不禁一阵激动，他已经许久没有过钱，见战马也已死亡，取过战士的刀切下大块马腿，扛到边上树林，忙着生火…… 饱餐一顿后，秦河回到草坡脱去裤子躺着，此时天已放晴，太阳悬挂在头顶，偶尔有云乘风飘过，感到浑身舒畅，尽管旁边一只乌鸦不住“啊啊”叫得凄厉，但觉得此刻才是良辰美景，自从爹也去世后，自己跟和尚一样清贫，想不到今天竟然捡到了些钱，草尖上晾晒的军服已干，他翻身跳起来穿上，俨然成了个英俊潇洒的兵大哥。 突然感觉大地抖动，急忙蹲下来，小时候村子也发生过数回地震，虽然不算强烈，但爹总会背着自己往空阔地方躲避，于是匆匆抄起战刀，向广阔的草地急速奔跑，过了里许，声响反而越来越大，仿佛汹涌的浪潮，此次地震似乎特别长久？心中疑惑仍不敢停歇，再飞奔了近二里，前面便是那条大江，这时大地抖得愈发厉害，原本只有左方传来声响，如今仿佛四处在轰鸣，到达江岸，心里莫名的感到恐惧，为何还不消停？ 猛然间空中一道亮光闪过，抬头隐约两道人影，宛若流星般飞速弹开，“有两人在打斗！”秦河暗呼，曾经目睹东方不亮与人较量，知道刚刚不是自己眼睛花，更不是无来由的晴天闪电，这时声音才从天空传下来，却淹没在不绝于耳的浪潮声中，秦河想追寻他们踪迹，然而自那一眼后便诡异地消失无影，忽然看见远方有条黑线，划过草地还会缓缓移动，觉得非常奇怪，定眼细看随着它不断靠近，才发现原来是无数的战马，蹄声仿若雷鸣，秦河愕然睁大眼睛，望向另一边，同样黑压压一大片，数不清的骑兵恐怕不下数千，这里是战场！醒悟时号角已经吹响，陡然感觉心跳得厉害，不禁痛恨自己，为何要跑到这里来！身后是条大江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握着军刀，见身上还不识趣的穿着军服，更是伤心后悔，恨不得地上现出个洞好让自己躲进去。 眼看两军距离在快速拉近，秦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这时楚梵两国战士都纷纷拔出刀，呼喝呐喊声顿时轰然响起。 “杀！”“杀啊……” 秦河脑子里突然整片空白，脚一软跌坐在地，双方军队犹如两头疯狂的巨兽，猛烈冲撞在一块，倾刻撕裂、转眼又混乱成团……耳朵似乎在刹那间失灵，所有的蹄声、骂声、惨叫声…汇聚成毫无意义的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