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一梦如是
简陋的庵庐内，黑瘦的郎中眉头紧锁，久久不发一语。 “大夫，可知什么病，为何我记不起以前的事？”秦河问道。 “这个……”郎中吭一声便没了下文，他略懂医术，趁大夫应召入伍，乘机挂起行医的牌子。 “这个……”说着垂下头，故作深思道：“你的病情很严重，恐怕没三年五载痊愈不了，这样吧，我给你配些良药，再用针灸，嗯……你带了多少银子来？” “我没钱……” “没钱！”郎中一站起来，甩手道：“那回家等吧！” “回家等？你亲自上门就诊？”秦河见他反应如此大，一时未明白过来。 “没钱，我可没空相陪……”郎中生气了，就想轰出门去，忽然眼珠子一转，“要不替我干活，便免了费用！” 原来如此，秦河心道，便问：“什么活？” “我家侧房塌了，需重挖新池。” “行！”秦河爽快答应，看向鼻青脸肿，靠在竹椅上的斧头帮弟子，喝道：“你去挖！” 他吓得跳起来，害怕又要挨揍，极不情愿的跟到后院。 一会儿郎中回来，随便包了些草药，取过银针便在秦河头上扎。 数针刺下，陡然一阵心惊rou跳，元气在头上各处大xue闪过，原来尚有模糊影子的记忆，这会儿真成了空白一片，摇摇晃晃站起来，一言不发径直走出门去。 “嘿！你的药不要啦？” 郎中探身在门口大喊，见他仿佛被针刺傻了，心里一惊，急忙进屋关紧门。 在路上行了许久，秦河宛若失去了魂魄，真气一会儿在太阳xue乱窜，一会儿又直奔天灵，茫然望着眼前陌生的世界，感觉一切如梦似幻。 荒芜的田野，两伙流氓地痞正为争夺地盘而拼斗，血腥场面吓坏了被困在中央的牧童，他牵着头大水牛，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刀光闪过，横倒在杂草丛中。 秦河呆呆望着水牛，空洞的眼里忽然有了丝感情色彩，纵身一跃，飘然站在牛背上。 “什么人？滚！”执着牛鼻的人大声喝道，扬刀斩去。 嘭…… 随着一声震响，他脑门突然炸开，登时毙命。 两个帮派都想扩大领地，自然不会容忍外来者又来插足，立即撇下老对手，不约而同的围起。 秦河连落英掌的名字也不记得了，好像藏有许多恨无处宣泄，信手凝聚掌力，接连拍出，仅一会儿便击杀许多人，余下的帮众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落荒而逃。 大水牛走过荒废的田原，流水潺潺惊起河畔一只野鹤，悠悠然飞过头顶，秦河强压住剧烈起伏的情绪，抚摸牛背，忽然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似乎某年某月也曾经这样骑着它…… 脑子已不像开始那么空空荡荡，气息流经头部各处大xue，看见白鹤忽有灵犀，直觉得自己也可以像它一样飞翔，倏忽间腾身跃入长空，一口气赶上，脚踏在其背上。 白鹤身形虽大，却甚是瘦弱，无法承受外来之重，秦河气法突变，顿时轻如鸿毛，它扇动翅膀从坠落中飞起。 一人一鹤越过山林，飞了数里。觉得气势渐衰，身子变得沉重下来，白鹤也越飞越低。 一只老鹰从旁边掠过，眼睛透出孤傲的冷光，仿佛是在讥讽，呼啸着迅速乘空远去，翅膀也没见它扇动一下。 心里悄然闪过念头，或许也可以尝试如此这般，意念动起，虚化的元气不再一味等到使尽，乘其余势迅速回转，改用基本功法倒行逆施，瞬间激发丹田内更为浑厚的元气，纵身跃出，闪电般朝老鹰追去。 转眼间到它身后，老鹰却不像鹤那般好相与，免费载人翱游，俯身旋个跟斗，脱身疾走。 脚下落空，秦河并不慌乱，木无表情的望向远方，默然运功，按先前纳气方式，不仅身轻若羽，元气还源源不息的旋回，流转至涌泉，竟然稳稳立着，乘空虚悬。 隐去烈日的夏天，黑云下一阵清凉，除却边上数朵红云，净是湛蓝深邃的天际，造物主神来之笔，将天地山河染成五颜六色，秦河原本逐渐平静的心潮，变得躁动不安。 红光破空落入眼帘，瞬间连长发也散发烈火般的气息，虚化的丹元不断炽热膨胀，突然真气爆发，一刹那空间似乎大开方便之门，竟然纵身越过数里。 感觉像是从一个梦里到了另一个梦里，只希望这个梦能够长久一些，朝远方乘空飞去，天马流星般的速度，转眼越过一座已成废墟的城池，缓缓悬落山头，底下植物尽皆枯萎，看似挺拔的杉树，脚轻轻一碰，竟然如琉璃般破碎。 怎么回事？秦河回复空洞的眼神，不禁回忆以前，遗忘的事情何其多，从几时开始树也能碎裂了？ 山脉连接处有道沟壑，阵阵冰冷湿气扑面而来，在炎炎夏日里显得十分诡异，贴进去查看，狭长的缝隙刚好容得下身，深达数丈的岩壁平滑如镜，竟像是被人用剑劈开！什么人如此恐怖？世间有人一剑之下，会有这般威力？难道……树木是随剑的寒气冻结成冰？ 不可能，绝对是个梦！秦河猛一拍头，凛然感到股寒意侵入体肤，夹缝中的阳光毫无暖意，弱弱的映照在厚厚冰层上，眼前化作水晶一样的梦境。 忽然发现脚下冰层中躺着一人，细看下已拦腰断成两截，虽被封冻，但面目仍栩栩如生。见他手里拿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于是挥掌劈下，五行掌威力不强，直至十余掌后才将剑取出，立即跃出狭道。 踩在地上，小草瞬间化为齑粉。然而狂喜淹没了所有不安，终于有把宝剑了！左右张望，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抢走了吧。 这时怔住，模模糊糊的，有个纤细的身影映落脑海，她是谁？蓦然感到一阵头疼，气息凌乱起来，猛地抓住头发，“她到底是谁？” 身形拔地而起，一去便是数里，沿途的大山不断反问，心中更是苦恼，一口气越过数个破落小镇。 不少人看见道影子从天掠过，不明白的都以为是幻觉，一名女子却乘空追赶，感到距离越来越远，才不得不放弃。 秦河发疯似的运转轻功，速度之快，足以惊世骇俗，疯狂的举动引起了好些高手注意，又有一人尾随而至。 直觉突然告之危险逼近，这才清醒，急忙飘身躲避，后方人随着掌印飞扑而过。不等对方反应，倏忽间迅速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去。 越过头的人大惊失色，乘空换向，速度还如此之快的轻功，自叹仍未能达到那般境界，怕是遭遇强大的高人，当即顿足不敢再追。 秦河看着一望无际的碧蓝，躁动的心略为平缓，从未见过大海，从空中俯视还以为是辽阔的草原。 等到精疲力尽，将心中郁结不快发泄完后，突然清醒的发现底下竟然全是水，暗道：惨了！ 此时已越过不知几百里，凝气悬立空中，举目四顾都是深蓝的海水，不记得自己从何方过来，支撑了一会儿，气息见衰便逐渐坠落，暗自焦急，这下如何是好？转了数圈更是分不清东西南北。 坠离海面尚有数尺，突然一条飞鱼腾空跃起，尖锐的刺像捕食者的利箭，忙勉力踏高身形，堪堪躲过一击。 浮云远去，又见烈日当空，乘着微弱蒸腾的气流，往前踏出数十丈，身不由己的又朝大海坠落，踩住水面疾行，快要支撑不住时，恰逢飞鱼跃起，闪电般踏在它头上，乘其势一下冲上高空。 在空中极目瞭望，四海皆平，宛如没有边际尽头。 不由得无奈叹息，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一下清醒，一下又犯糊涂，宁可一直在梦里糊涂下去，也不想这样前后不着地，活着左右为难…… 眼看将要坠落，数道灰白影子飞速掠过。翼展丈余的信天翁正赶往前方风暴区，拼力扑在一只背上，瞬间便飞出很远，其速度比方才全力施展轻功时慢不了多少。 不久风力加剧，信天翁飞速更快，任何老气横秋的鹰和它们比较都是小鸟一只。 秦河调息一会儿，愈发感到好奇，这种神鸟竟然喜欢风暴，在数丈高的巨浪中穿过，激情与速度令人震撼至极，顿时心潮澎湃，突然脑子发热，大笑一声腾空跃起，振臂疾飞而过，去势未竭又在浪尖上猛一踩脚，气息突变直入云霄。 和信天翁一同乘风击浪，秦河意气风发，将身法运用得淋漓尽致，速度疾若电闪，较之前更快了无数，忽然顿悟，发现这种行进方式，只要自己意念所至，想要到达哪个浪头，无不应验闪身即至。 热血沸腾心中兴奋不已，倏忽间出现在只信天翁背上，它似乎已认可秦河的潇洒身速，当作战友一样，吃饱食物后便转翅飞回…… 到了个荒岛，顿时聒噪一片，其它信天翁好像很不欢迎人类的到来。 瞧它们大有群起而攻的意思，急忙跃至后面的海滩上。 坐看蓝天碧水，心情才好不久，又变得郁闷起来，六月的天仿似孩子的脸，这时头上浓云密布，天瞬间黑了一半，雷雨要来了！ 见石崖处有个飞岩突出，下面阴影里应该可以躲避一时，便闪身而至。 远看地方小，近前才发现是个石窟，不深不浅三丈有余，走进去足够容身。 “怎么会有张石床！”秦河喃喃自语。 里面有块床铺形状的巨石，一件年代久远的破衣朽成碎屑，难道渔民千里迢迢来过此处？心想或许也不奇怪，于是盘腿坐上去，炼气基本功法自行潜修…… 外面电闪雷鸣，风急雨骤，秦河气息运转极快，数个周天功满，便气劲充盈，光亮闪过，发现石壁上有数行字，凭借余光得以断断续续辨认。 佛不渡无缘，苦寻念天石不得，若有缘者，往东南三十万里至天极大陆梵音院，自有重酬 “行者僧如定？” 署名的人根本就没听说过，更不知道念天石是什么东西，相对而言，天极大陆更具想象，显然天逐大陆之外的还有另一个世界，可是茫然大海，自己离开数百里已经不得了，三十万里如何能去？简直就是天荒夜谭！ 秦河不再理会这般痴人说梦的留言，心想怎样回头是岸才是大事，步出石窟时已风停雨住，一道美丽的彩虹悬挂着，另一边海与天连成一片蔚蓝色，奇妙无比的景象，令人不得不怀疑又是在梦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