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北元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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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元十七年的忽必烈,已经六十六岁了,也许在寻常的百姓之家,这个年龄的人更多的是在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但作为这个时代帝国权力的核心,他是无法、也不允许他放手不管的。没有人可以做到只有“得”而没有“失”,帝王也同样如此。 宋军在前一年年底开始的东进,实际上并没有在军事上取得多大的战果,即使是两浙路的新附军,也并没有在实力上受到根本性的损伤。他们所遭到的真正打击,不过是在水上力量上。在北元的有些人眼里,虽然这并不是好消息,但也在某种程度上正中他们的下怀。 因为北元南下直至临安投降的过程中,有大量的南宋官员率领手下的宋军选择了投降,成为了所谓的新附军。但这些新附军也成为了北元的一块心病,他们的战力在北元统治者看来是不值得一提,可留下了这么多前朝的军队,毕竟是一种隐患。在如何处理他们的问题上,北元其实是很花了一番心思的,除了采取遣散,调集部分赴北地,就是忽必烈在二次征日时动用了那么多的江南新附军,其中也不是没有隐含着“处理”他们这方面的考虑。 北元朝中有部分人对江南新附军所受到的打击毫不在意,甚至对琼州的宋室依然不屑一顾,这更主要的是在于他们根深蒂固的大陆意识上。千百年来,在东亚的这块土地上,争霸天下的主战场一直是陆地,占据中原,即可雄视四方,琼州根本连一隅都算不上。宋室在沿海和沿岸地区所谓的袭扰,实际上就是打了就跑,这说明他们到目前为止,根本没有能力、也不敢在陆地上与无敌的帝国勇士交手。 但忽必烈是不会仅仅这么简单地来看问题的。如果身在前方的张弘范已经察觉到宋室开始“变”了的话,那么,老忽从各地报来的宋军所为,同样察觉到了这个“变”。而且使他愤怒和哭笑不得的是,这种“打了就抢,抢了就跑”的做法,恰恰是他们这些帝国勇士以前经常干的。琼州宋室的这些道貌岸然的儒生,什么时候也将赵昰小儿教得这么“无赖”了呢? 可你要应付这种情况,甚至打击琼州,却只能依仗水师,人家就在水上转,根本不和你在陆上拼。这就像以前,你骑着马来抢了一把,拔腿就跑,别人没有马,无法追,但现在人家也这样干,同样你又奈何? 如果从将来攻击琼州的大计上来看,老忽的内心里对新附军江南水师的覆灭,与朝中有些人的看法正相反,他是十分惋惜的,因为北元的水师力量实在需要强化。他在暗中全力加快了新水师的建立,但这个过程却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首先在人事上,年初张弘范的去世,使得帝国的水师良将,几乎丧失殆尽,放眼朝廷,你根本再找不出一个更好的人选。老忽才叹息不已,心中更有点后悔应该早点将张弘范召回北方,不该将他留在哪个蛮荒之地。紧接着北元资政大夫、中书右丞,行江西中书省事塔出,也因病倒下,没多久就去世了。 塔出是个孤儿,他一直忠心耿耿的跟随着忽必烈,老忽把坐镇江西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交给他,看重的就是这点。这实际上从岭南作战的安排上就可以看出点门道,张弘范固然在前方有临机决断之权,但塔出在后镇抚江西、供应大军的军需,实际上职责更重。塔出是老忽为了应付江南日益严重的危机,被他紧急召回大都商议南方形势的。 国难思良将,家贫思贤妻。在如此重要的关头,这两个南方作战的重将在半年之内全都去世,帝国在南方的统治,实在是孕育着巨大的危机啊。 但是,从桑哥和杨琏真加嘴里,以及范文虎的奏疏中,他更看到了另一个巨大的隐忧,这就是经济上的了。 元代在地区行政上的划分,是“立中书省一,行中书省十有一:曰岭北,曰辽阳,曰河南,曰陕西,曰四川,曰甘肃,曰云南,曰江浙,曰江西,曰湖广,曰征东。”这里面其它都很容易有概念,只有一个“征东”很少提到,它指的是后世的朝鲜半岛地区,当初设立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对付日本。 北元统治的真正中心地带,是以大都为核心的中书省,它包括了后世的内蒙古、山西、河北、山东等地,在元代的地理上,这些地方统称之为“腹里”。而在十一个行省中,北元最后征服的宋帝国属地,为江浙、江西、湖广、四川几个地方。比如广州,当时它就属于江西行省,琼州,属于湖广行省,泉州和临安,则都属于江浙行省。江浙、江西、湖广并称为江南三省。 宋军对东南地区的袭扰,恰恰主要是针对这几个新征服的地区。北元对它们的统治本就基础薄弱,而宋室原就在那里有着深厚的影响力,作为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对此,老忽无论如何也会多联想一些。宋军猖狂的“活动”,不管你怎么解释,它实际已助长了琼州的气焰,鼓惑了江南的人心。更重要的是,它已经开始动摇北元帝国统治的基础。 《元史》记载:“元都于燕,去江南极远,而百司庶府之繁,卫士编民之众,无不仰给于江南。”元立朝于燕地,离江南很远,但朝廷官府各种花费,士民百姓生活之用,无不多依赖江南所供。这个结论,可以从下面的这个例子看出。 元代“天下岁入粮数,总计一千二百十一万四千七百八石。”而腹里,即中书省管辖的地区,为二百二十七万一千四百四十九石,占全国的百分之十八。 江浙行省四百四十九万四千七百八十三石,江西行省一百一十五万七千四百四十八石,湖广行省八十四万三千七百八十七石。江南三省总量为六百五十万石,超过了全国的一半,而江浙一个行省超过了百分之三十七。 如果兄弟你在这个争霸天下的游戏中,能将江浙地区一年上缴北元的税粮全部掠走,四百多万石粮食,足以满足拉四百万人来开荒的需要。元代这个一石,可是超过了七十五公斤滴。 我们还可以顺便看看北元对四川的破坏,四川省一年上缴北元的岁粮,是一十一万六千五百七十四石。堂堂后世的天府之国,可怜啊,只比实际上远未开发的辽阳省的七万二千六十六石和甘肃省的六万五百八十六石多一点,排在倒数第三,还没有当时的云南省二十七万七千七百一十九石多。历史上富饶的巴蜀地区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有些结论不难推断吧? 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失去了全部江南的赋税,就是少了江浙地区的一半,北元也是难以承受的,忽必烈根本无法置宋军的行动于不顾。 为了扭转这种情况,他一方面下旨在征东行省大造战船,其规模远超原先历史上的征日所需,同时严令鄂州的刘深加紧训练岳阳水军。另一方面,除了先前在江南调集的部分军匠,他还从高丽半岛征召巧匠,在大都附近秘密制作类似于琼州的新军械,这主要就是火炮。 但建新水师、造船制械要大把大把的花钱,宋军却还在抄掠江南,更要命的是,范文虎这个老滑头一连串的上书,声称江南今年的赋税全被琼州抢走了,实在是难以按时缴纳朝廷的税额,恳请朝廷无论如何给予宽限。 当忽必烈将范大帅的奏疏递给阿合马看的时候,这个鸟人冒出来的鸟语也不好听:“大汗,范文虎存有私心,他这是在找借口,臣得江浙行省官员上报,他正准备扩军。更何况江南富庶繁华,这点赋税无论如何他还是能筹措的。臣以为还是替换了他比较好。” 因为前一年,北元江南的官员陈岩、范文虎等曾上言阿合马的手下“扰民,且侵盗官钱,乞罢之”,而且他的手下在宋军进城的时候,没少被喀嚓了,包括他的一个儿子,现在他把怨恨全撒到了范大帅的身上了。其实更重要的是,人人都盯上了哪个销金窝,阿合马同样也是到处伸手。 胖子苦着脸接着说道:“大汗,今年朝廷所费已超岁入,如果没有江南的税赋,臣实在是难以为继。” 忽必烈盯了他一眼,半天没有说话,直到胖子的汗都下来了,他才冷冷地说道:“阿合马,朝廷的花费,自然由你来筹措,否则朕要你这个平章政事干吗?至于其它的事情,你不必过问。”弄不来钱,死胖子你该到那去到那去。 等满头大汗的阿合马退下之后,恼怒的忽必烈一脚踢翻了龙椅,但他拖着一条腿在宫里转了半天,最后只是下旨给江南大都督府,一方面严令他们火速出兵收复定海和翁州,另一方面饬令范文虎立刻将今年的赋税上缴朝廷,不得延误。 范文虎在收到忽必烈的饬令之后,他是给朝廷送来了部分当年的赋税,只不过这些税赋多是宝钞,物资和粮食就太少了点。范文虎的借口还是东西都被琼州抢走了,当然现在宋军在大江上的活动,物资实在难以转运也是其中之一。 范大帅其实也搜刮了不少钱财,但他手下的高参们全都认为,这些宝钞实在是用途不大,还不如将它上缴朝廷,但东西,这个时候千万要多留着,这才是正理。因为这个时候的江南地区,实际上商品流通中已经开始采用两种货币了。表面上,朝廷的赋税等等,还是用宝钞来计算和交纳,但由于宋军大肆的采购,宝钞现在遍地都是,它贬值的实在是厉害。在这种情况下,用它来抵税,别人当然乐意。可买东西,很多人就不愿意收它了,人家更喜欢的是铜钱。这种趋势私下里已经难以阻挡。 范大帅的做法实际上在后世,等于是把金融危机进行了转嫁,但这样一来,就导致了宝钞的贬值,传递到了北方。而这又更迫使老忽对琼州动手,结果,双方都在计划当中的大战,就此临近。 (情节转换的不好,看着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