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快乐年(四)
当事人锦言正吃得欢,忽觉得上方两位大人物的眼神颇为诡异。 嗯?发生什么事了? 永安侯明明问的是进宫的出发时间,难道也有什么内情不成? 两位,又想多了吧? 不过,永安侯这老大真挺仗义的! 给皇帝陛下拜年的同时还能体恤下情,惦记着下属的安置问题,真好。 锦言想起自己刚入行时跟过的一位老板,那是位女王型的姐们,霸道无比,护短至极。 有次她们做了个公关活动,活动在上午,天气突变忽然下雨,预约的客人有些没来,效果没有预期好。 客户方一生气,中午的聚餐居然没安排代理公司的工作人员,不知是真忘记了还是故意如此,总之她们只好饿着肚子撤展。 活动现场在山里的一个养生会所里,饭菜特供,有钱没地儿买东西。 老板在电话里知道了,立马火了,将电话打到客户老总那里,好一顿冷嘲热讽: 堂堂知名大公司,连顿饭都管不起,不管饭早说啊,我们自己带方便面干啃就是!难怪老天忽然下雨,不是什么品有问题吧? 巴拉巴拉…… 结果,她们不仅吃了顿好的,临走还被塞了份会议纪念品…… …… 所以,锦言觉得护短是做老板的必要行为之一,有错说错,无过别迁怒,若自己都不看重自己的团队,还指望着别人有多重视? 所以,任昆关心她去团拜时做冷板凳很正常啊…… 去年她就孤伶伶呆坐了好长时间……后来是太后娘娘开恩,才得以入内。 不过。说真的,进去也没捞到座儿,反倒是做了视线靶子,被众多双眼睛明着暗着来回扫描,也蛮难过的。 若是没团拜就好了…… 要守岁,再入宫,这一宿几乎没有合眼的时候。去到宫里,又要处处注意。言行不敢差池半分,真心累滴说…… 长公主笑了笑: 这孩子,团拜不都这样?那上了年岁的不也照样得饿着肚子等着? 比起其他人,锦言好很多了…… “我自是能照应锦言的,还用你交代?” 啐了儿子一口,酸溜溜道。这份关心倒是不做伪。这小子,也没装样子的必要啊…… 锦言坦然得很,她才不会因为任昆问这几句就自做多情。误以为人家对她有意,只有长公主这种做母亲的,才总会在现实面前仍有各种期待…… “随便说说而已,不是担心您进了宫,人多忙乱,忘记了吗?” 任昆低头慢条斯理地在小面饼上涂抹甜酱,摆上细细的葱丝,搁上片烤得焦黄的乳猪,慢慢包起来,手指纤长有力。动作优雅。 将包好的小卷递给锦言:“喏,吃吧。” 给我的? 以目相询。得到确认后接了过去,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断背的男人果然细心! 她的确是不太会包这种东西的,食材放多了包不紧,放少了又觉不够味儿,吃烙饼而已。 长公主在上首着急,不停地冲锦言使眼色:你别光顾着自己吃啊。倒是给昆哥儿也布布菜什么的…… 奈何这往日最善解人意,有着水晶心琉璃肝的丫头,愣是没反应过来!只知道大咧咧接过来就吃! “锦言,这白扒广肚、八宝兔丁都是昆哥儿爱吃的……” 言下之意明着呢,你也给他布布菜,服侍一下自己夫君,别只盯着吃。 “谢谢公主婆婆……” 被点了名,再没反应就不对了。 锦言忙咽下嘴里的食物,对一旁服侍的仆妇道:“将这两份菜换到侯爷跟儿前……” 长公主胸口一滞,这丫头!哪个要你吩咐仆妇的! 待要数落几句,却见她眨着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昆哥儿,脸上是殷殷的笑:“侯爷,您尝尝,这两道菜味道不错吧?” 她才不要给任昆挟菜! 永安侯从来不需要她这种服侍,想来还是心理上有障碍的吧,虽说能够正常相处,但涉及这种亲近亲昵的行为,他可能会不自在,她也不自…… 大过年的,干嘛要马屁拍马腿上,给人添堵?自己还没得好儿? 任昆似笑非笑:“……你没尝过?” 说话间还是伸箸挟了块,慢慢品尝着。 “没,” 锦言摇摇头,小小声道:“我不吃这个……” “哦?” 任昆一挑眉,还有她不吃的东西! “你还有什么不吃的?” 他饶有兴趣地问道。 说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这小丫头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仿佛所有的事物她都能接受,都很乐意的样子。 锦言呶呶嘴,常人就算不挑食,有个别不吃的东西实属正常啦! 若有可能,她不吃一切动物的内脏。 她也不吃兔子rou。 烤得再香的兔子腿也不吃。 当然这也是可能的前提下。 若真到了不吃就会饿死的境地,想来定会是抢着吃的吧? 只不过,从未到过如此窘境而已。 永安侯边听边记在心里…… 确实不挑剔,是个好养活的…… 分隔线 年夜饭在温馨祥和的气氛下结束。 其实锦言一直有个小疑问:任昆不是永安侯吗?他们怎么不与任氏族人一起过年? 话说除夕年夜饭,没有老少族亲齐聚一堂,只有一家三口外加一个儿媳妇的这种家庭结构,在大周应该屈指可数吧? 她当然不会傻傻地去问。人少清静。 一家人一起守岁打叶子牌,破天荒首次没有不和谐的声音。 任何牌锦言学起来都很快,以前虽没打过叶子牌,但听永安侯讲了规则后。试手之后也还应付得来。 这牌,明显是给中老年妇女们解闷的! 上手之后锦言就发现,这东西实在没多少技术含量,连她都不愿意玩,看来驸马爹和任昆都是为了陪长公主才凑趣的。 要不要把国萃搬来? 四人搓麻,不多不少正正好! 或者扑克也行啊,四个人能打的牌种多着呢,哪种都比这叶子牌有意思…… 估计任昆也觉得没意思。愈打愈困,就是有彩头也提不起兴致来。 “……到时辰了,放炮放炮了……” 这局结束后他率先开了口,府外头一直隐约传来鞭炮声。 虽还未到子时,也差不多了,全当预热。锦言暗赞。 长公主点头应允。也来了兴致,要一起去院中观瞧。 仆妇们忙给主子们取大氅风帽。一时各种忙乱。 等收拾妥当后来到二门外的一处空旷地,下人们早就搭好了架子。挑起了竹竿。 长长的红鞭挑起,任昆接了小厮递来的燃香,吹了吹,拿起芯子点了。 噼里啪啦! 响声十足,顿时炸开了锅…… nongnong的硝药味飘散开来,围观者拍手的、叫好的、捂着耳朵跳脚的、尖叫着挤在一起的…… 火光闪烁间,每个人脸上都是大大的笑意。 “响头够足!”永安侯赞道:“采买的差事办得不错。” 像个孩子似的…… 锦言暗笑,原来每个成年人心底都住着个小孩子,平时不出来,只是没遇到适当的机会。 任昆平素老冷着张脸。拒人远之蛮有威严,相处久了。才知道他也会笑,此刻的这般小男孩的趣味,是又一个第一次。 自动脑补,将永安侯幻化成小区里或街上那些拿着单根鞭炮,手持燃香,专等有人来。特别是小女生来时再点着了往人家前面或后方扔的调皮男孩,若路人被吓得尖叫,更能引爆一番哄笑…… “……给你!” 一个声音贴了过来,任昆笑吟吟地递过一枝圆筒。 “什么?” 好奇地接过来,拿在手里翻看,是大周版的魔术弹? “一筒金!” 见她不认识,任昆解释着:“喏,点这里就着了,会向外喷花,给妇孺放的。” 让她放花? 听着象是碎碎金,这东西是正规厂家出的吧?有安全保障没?别炸手里可就惨了…… 锦言正琢磨着,一旁长公主忙制止道:“昆哥儿!看看热闹就好,这哪是娇滴滴小娘子能玩的!” 听闻此言,她忙准备将圆筒递回去。 “大过年的,放着玩玩,你不会是害怕吧?” 他揶揄着,转头冲长公主:“母亲,跟您说多少次了,这东西得自己放才有乐!” 那,她是放还是不放? 两个老板意见不统一,锦言有点小为难。她自己是无所谓,可放可不放的东西。 “孩子高兴,随他吧。” 驸马给了建议:“让锦言放一个,昆哥儿帮忙看着点。” 说着,从小厮手里也接了支过去:“来,我们也放一个,过年嘛,同乐同庆。” 驸马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只要他愿意,其实他可以在任何场合下游刃有余啊…… 锦言深表佩服。 你看,长公主立马被转移了视线,兴奋地贴近了他:“这个,我还没亲手放过呢……不会炸了吧?” “不会,来,握着尾部,我来……别怕,有我呢……” 任怀元温言暖语低低安抚着,手上做着示范。 “……这么简单,不用教吧?” 哪就那么夸张了?三四岁小童放的东西! 父亲教得太认真,任昆看不过眼,这本就是给妇孺玩的,响声都没有,只是好看而已。 “嗯,不用。” 锦言已经旁观了任驸马的教学,正待取了仆妇手中的燃香,只听得长公主尖叫一声,一股金芒从她手里喷出,化作点点金星散落…… 长公主兴奋地不顾形象地叫喊,她还从没玩过这么刺激的! “再来一个!” 两眼亮晶晶地看向任怀元,象个讨吃贪玩的孩子…… 其实论起来,长公主才更象小孩子! 锦言与任昆相视而笑,耳边忽然响起“咚!咚!”的撞钟声,厚重恢弘,一声接一声,雄浑的鸣声彻响。 仿佛这一刻,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事,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整个京城的上空只回荡着这震撼绵长的钟声…… 子时到了!元日到了! 随钟声而起的是响成一团的鞭炮声,满空绽放的烟花…… 又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