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住对月与帮忙
绿树浓阴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白日长长,暖风带着花香,早晚凉爽,正午太阳的**并不难以忍受,比起接下来的酷暑,此时可算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至少任昆是这样认为的。 他发现,只要自己大人大量,不去刻意在乎小丫头的疏离,他们其实可以相处得很好很好。 冬天时,她就是暖暖的熏炉,让人打心底舒服;夏天了,她又成了沁凉的水,带着清凉的温柔。 任昆以前不知道,清凉也是温柔的一种,如今才有切身体会。 与他的满足惬意相比,桑成林几尽水深火热。 “……兄弟,哥哥要你帮个忙……” 只不过几日未见,他似又清减了,原先神采飞扬的世子爷仿佛失了水份的竹子,竟有枯黄之色! 任昆吓一跳,天还没入伏,不至于苦夏至此吧? “哥哥尽管吩咐。” 咱兄弟之间,何至于客气,有什么您尽管开口! “……不是求你,是想请弟妹帮个忙。” 桑成林苦笑,他实在没办法了:“你嫂子不是回娘家了吗?我想请弟妹帮我探探口风,她到底想什么,是个什么章程……” 任昆一愣,“怎么?嫂子还住在娘家?” 百里霜回娘家,任昆知道。 按习俗,女人生孩子出月子后,会由娘家人接回家住对月,具体住几日,各府不同,短则一晚,长则几日,到底几天合适,没有定数。 不过。同居一城的,一般不会超过五天。尤其象百里嫂子这种平日主持中馈的,因生产做月子,摞下一大堆事。国公夫人历来对她淡淡的,将她的事务分派给别的儿媳妇代管,她之前顾不上,生完孩子不得赶快逐一收回到自己手里? 为何竟跑娘家长住了? 百里嫂子,看似温和,很好说话,实际上是个领地观念很强的,往常她当家,国公夫人挑毛病都要惦量着找好由头再来,不能随意发作。如今,她竟能由着管家权旁落? …… 住对月,姑爷一般是不跟去的,孩子倒是可以带着一起。所以百里霜将均哥儿一并带回娘家住对月。 这都多久了?岂止超五天了? 任昆倒吸口气:“百里大学士怎么说?” 问别人没用,大学士老大人才是当家作主的。 桑成林摇摇头。“……说她生产时凶险,要好好将养。天热,刚住了几日又要搬动,大人孩子都不安生,且留府中多住几日。” “那你呢?……” 老大人说得也有道理,若无前面的是是非非,任昆一定也是赞同的。 眼瞅着天热起来了。孩子丁点大,就隔几条街住着,抬脚就去了,多住几日无妨。那嫁到城外的,回娘家住对月,动辄住满一个月的也有。 “我?” 桑成林笑得比哭还难看:“……祖父说我随时可以去探望。若愿意,一并住过去也行……” 这,还真是…… 任昆不禁挠头,住对月是女人的事,鲜少见过男人跟着一起住的。何况定国公府与百里府相隔不算远,他跟过去住,实在有些……好笑…… 老大人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啊…… 什么药? 提想这个,桑成林更觉郁闷,苦笑道:“这是拖字诀,温水煮蛙……” 他算看明白了,此番事情绝不易轻了,毕竟是因为俩个准通房丫鬟,闹得百里霜差点一尸两命! 先是孕期郁结气滞,后又惊怒提早生产,遇到这两件事,换做一般人家,娘家人也会出面,替自家女儿理论一番,何况向来护短的百里家? 霜儿那是阖府上下唯一的大小姐,全家人的眼珠子……差点为了这种事丧命,百里家居然忍了这么久,男女老少皆一言不发,仿佛不知道此事! 打死他也不相信! “……弟妹她们俩人素来交好,请她帮我探探话……” 他能自由进出百里府,也能见到百里霜和均哥儿,百里府上下对他彬彬有礼客气有加,给大学士、老夫人请安,也都安然受请。 只是,愈是这样,他愈是惶恐,仿佛遇到了棉花团,无论怎样出力,都被软绵绵地挡了回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岳父并几位叔伯父狠骂上半天、舅兄们围上来揍他一顿,大学士祖父再将自己父亲叫过府,说道一番,才是正常理论的套路。 眼下的这种,他有预感,绝对是要一拍两散析产分居的前端啊…… “没问题!我让她明天就递帖子。” 任昆应得爽快,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越俎代庖…… 哪里就需要询问锦言什么!大哥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再说她俩不是向来交好?见见面,顺便帮忙递句话而已! “……大哥无需忧心忡忡……” 永安侯真心不觉得这种事有啥好黯然**茶饭不思的,一拍两散意味着两败俱伤,两家府上都没什么颜面。 联姻联姻,联的是两姓之好,任谁也不会轻易就断了两府的关系,还有俩孩子呢…… “你不了解百里家人……” 桑成林却不敢侥幸。 百里一门,表面上是圣人学生书香门第,全天下读书人的典范,其实世俗人眼中的规矩脸面,抵不得他家女儿一根手指头……” 真有必要,百里家绝对有本事把黑的说成白的,真惹急了他们,搞不好到最后,他会妻离子散、声败名裂!所有人都觉得百里霜离开他是理所当然,不离反是不对。 哪就如此严重? 任昆暗道大哥也太小题大做,风声鹤唳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如此不男人?百里老大人是那样的人嘛,人品久经考验的! 大丈夫,做了就认,有错就担,整天为点内宅小事耿耿于怀,郁郁不欢!象什么样子? 不舍得就低头,别提什么夫纲振不振! 再说百里嫂子在外人面前还是很给大哥面子的。若不是自己与他情同手足,不听他唠叨,还真不知他惧内。 不想退让,随她就是! 总归同朝为官。这桩亲当初还是太后说合,两府的当家人绝对不会彻底撕破脸,表面上定会做得合情合理,缘来牵手缘去散,横竖孩子是桑氏骨rou,断没有跟她的道理! 女人真是麻烦,沾不得! 大哥铁铮铮一条汉子,为点芝麻粒大小的事,竟被逼成落魄书生状! 真是…… 任昆恨铁不成钢。既觉得桑成林拿绿豆当西瓜,莫名其妙,杞人忧天; 又觉得女人这个物种真是世间最讨厌最不可理喻的,绝对沾不得。 漫说大哥没收用,就是真用了。有什么?还能撼动了她世子夫人的位置? 非要自贬身段,跟些个玩意儿计较,也不怕失了自己的身份! 受了桑成林的委托,永安侯回府后直接去找锦言。 白昼迟迟,热气渐消,有凉风习习。 锦言没在榴园。 “……夫人去花园赏花……”嬷嬷行礼回禀。 这个时候赏什么花? 任昆暗自念叨,园子里草木繁盛。蚊蝇虫蚁多得很,她真是……看被叮了包怎么办! 等到了她所在的地点,任昆顿觉好笑。 丫鬟嬷嬷在外面守着,蔷薇花架下,那小丫头躺在竹摇椅上,旁边放了本书。以摇椅为中心,四周高脚香炉中燃着驱蚊熏香…… 说是赏花,居然是在睡觉! 见是侯爷来了,夏嬷嬷等一干人等忙向他行礼,待要张口…… 任昆先自摆摆手。示意噤声,别吵醒了夫人…… 摇椅边放了个竹杌凳,永安侯放轻脚步走过,撩衣袍坐下。 挥手示意,夏嬷嬷带人退到花架外较远的地方候传。 眼前人睡得很香。 一身玉白的衣裙,绣着大片的绿色连枝蔓草,胸下小腹处搭了条翠绿色的披帛。 全身踡做一小团,整个人都软缩在椅子里,头侧在一旁,头发只用白玉竹节簪轻挽,发髻已乱,有好几缕不听话的头发躲开了簪子的束缚,垂落在耳侧…… 两只小手,一手垫在头部,另一只很乖的安放在摇椅的扶手上。 清雅竹色,素手嫩白,手指甲泛着粉红色的光泽,手背上的小涡涡隐约可现。 任昆盯着那只小手,那么白,那么小,看上去香香软软的,特别是那几个小涡涡……诱人得很…… 行动比思想更快,嘴巴比脑袋更勇于实践。 念头微转时,他已受蛊惑般低下头,轻轻吻在手背的小涡上,甚至,还用舌尖在小涡上轻舔了一圈……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任昆陡然僵住了,石化了一秒后,猛地抬起头,唇部尤如被烫了似的…… 自己在做什么? 脑袋里一片空白……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天!他刚才,被谁附身了不成? 不知呆愣多久,也许只在几息间,因为摇椅中的那人,轻轻挥了挥搁在扶手上的手……仿佛驱赶蚊绳般地…… 他终于回魂,定定神,才发现自己心跳如鼓,怦!怦!怦! 他怎么……? 脑袋里象装了一盆糨糊,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目光不受控制般地又去寻找那只小手…… 刚才他的动作好似扰了小丫头的好梦,她调整了姿态,两只手微叠停放在腹部,头部由侧式改仰面,玉白的小脸露了出来,一面脸腮还有几道红色睡痕…… 象个孩子似的……忍不住就笑了,再细看! 任昆一惊,腾地站了起来: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