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农庄 下
一早秋冀阳便带着小小在农庄里散步,两个人都没有带侍候的人,远远的看到只有他们二人,郑仙儿兴奋不已,那个什么小郡主,相貌平平衣饰朴素,只要自己能让会首看自己一眼,小郡主便不是自己的对手的。 想到昨晚父亲对她勃然大怒,郑仙儿就觉委曲。 嫁给大统领的表姊,以前还是知府千金的时候就看不起她们家,当知府的姨父过世家道中落,债台高筑的那会儿,表姊都要被债主卖去妓院抵债的那会儿,竟然时来运转,嫁入当时正蓄势待发的福安商会里。 姨母一家子的生活整个改善了,现在甚至过的比姨父还活着时更优渥。 她也不过想要跟表姊一样,嫁进福安商会啊!而且她看中的对象是会首,那可是表姊夫的老板啊!跟着会首过日子,肯定会比表姊生活更好。 结果父亲却生气了。 她不甘心,一夜没睡的打扮自己,想要让会首惊艳。 她见那边两人朝自己这儿走过来,兴奋不已,她又细细整理了一下仪容,想制造一个美好的邂逅。 抬起头,发现原本尚离很远的两人竟已近在咫尺,惊讶不已,可尚来不及反应过来,秋冀阳和小小已掠过她而去。迅疾如风,她伸出手想抓住人,却什么都没抓到,还因用力过猛整个人摔倒于地。 两只脚打在了一起,正面扑倒,她的胸、脸撞到了地面,双手挫伤,胸口疼痛,脸上伤得更重,原本还算是个小美人的她,成了猪头,鼻子撞到乌青,额头及双颊擦伤。 疼得她眼泪淌满脸,血水混着泪,整个人狼狈不堪。 疼啊! 郑仙儿泪眼模糊中,看到她想抓住的那个人如风般带着她不屑的女子消失在不远处的林子里。 ※ “那个女人摔倒了。”小小脚不停歇,回头瞄了后方一眼道。 “不理她,我们去林子里看看有什么猎物可打。” “好啊好啊!”轻易的被转移了心思,小小觉得打猎比知道后方的女人为何跌倒重要。 两个人施展轻功在林子里追逐着,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玩,小小玩的很开心。秋冀阳小时练功便常与兄弟们在家里这样练,不过他们要跑得飞快,不然被大哥抓到可是会被罚站桩。 如此轻松惬意玩乐,对他而言也是新奇的经验。 两个人追了一阵,停在林中的一处小湖畔。 湖不大,湖水映蓝绿树成荫,凉风习习,吹得人很舒服。“饿了没?”秋冀阳掏出早备好的rou干问她。 小小点头接过,咬着rou干坐在湖边草地上,觉得出门在外有人相伴,真是件不错的事啊! 秋冀阳看着她,什么也不想,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她。 察觉到他的视线,小小回头问他:“看什么呢?” 秋冀阳笑意加深,可是没回答她。 “你说忙完了我就可以问你问题的对吧!” “嗯。” 小小靠近他,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我爹要为我请护卫?” 秋冀阳闻言神色有复杂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妳父亲很疼爱妳,为了保护妳,所以才请我当护卫,贴身保护妳。” “可是你也是小孩啊!就能当护卫了,很了不起耶!”小小笑道。 秋冀阳放松一笑,那笑容可比灿阳眩目,令小小有些呆怔。 “你真的长的很好看,难怪刚刚那姑娘喜欢你。” 在夏日朝阳下,秋冀阳首次发现自己的脸红了。“妳认为我好看?” 小小很认真的点头。“是啊!而且看了很舒服。”她伸手按他的额际。“可是这里老是皱皱的。”边说着边用手指头推着他额头上的皱折。 秋冀阳觉得心里暖暖的。 家里兄弟姊妹多,母亲就算有心,也没有多少空闲,父亲忙得常常两三个月不见人影,兄弟姊妹练功全是由大哥带着,兄姊们要照应弟妹,还要自己练功,所以他常是那个被遗忘的。 明知大家不是有意的,然而内心深处只有一个想法,想要有人注意到他,关心他。 当年的朱映柔做到了。 十年后的郎小小同样做到了。 “妳不喜欢大家叫妳朱映柔吗?”秋冀阳问她。 小小转头看波光潾潾的湖水。“虽然我知道我就是她,可是那个名字代表我不记得的过去,如果我用那个名字,是不是代表这十年的郎小小就消失了?” 闷闷的声音,秋冀阳转开头不看她,让她整理自己的情绪。 “朱映柔是妳,郎小小也是妳,妳郎爹会因为妳不叫郎小小了就不疼妳了?妳阿娘会吗?” “不会。”很理直气壮的声音回答他。秋冀阳闻言笑弯了眼。 “郎爹最疼我,阿娘也是,不管我叫什么名字他们都会疼我的。” “是啊!朱映柔有一对疼爱她的父母,有个疼她到不行的兄长,郎小小也有一对疼爱她的父母,还有两个宠她到不行的山海阁主,这两个身份合而为一,不论从此是叫朱映柔还是郎小小,都会有两对疼爱她的父母,疼她的兄长,有两个宠她到不行的山海阁主。” 见她仍有些转不过来,秋冀阳暗叹口气,为什么是由他来做这件事呢? “妳不想当朱映柔,是怕妳郎爹和阿娘就被抹掉了吗? 小小点点头,眼泪已盈睫,她的记忆是从躺在郎家庄的大床上动弹不得开始的,是郎士奇和他的夫人,將那个只能躺在床上的破娃娃一点一点救回来的,被他们丢出来,美其名是要她去找她的夫君,其实就是不要她了,小小心里总是不安的。 “我记得妳说过,妳阿娘医术很高明。” “对啊!” “如果他们真的不要妳了,只要妳阿娘在妳额上一按,就像妳小时候那时一样,妳这十年的记忆就全都消失了,不是吗?”看到她同意点头,秋冀阳暗松口气。动刀动剑他擅长,说理开导人真不是他的强项。“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还让山海阁主来看妳。” 小小气嘟嘟的说,小嘴翘得老高。“可是他们回去之后,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秋冀阳忍俊不已。“我记得两位阁主本来就很忙吧!妳到福安客栈的隔天他们就派人求见,妳不见的,是之后我派人去请他们,他们立刻就来了,可见他们因为妳的事,耽误了原本该办的事,现在只不过去办他们的事情,很正常。” 小小听完之后,想了想,算算时日,好像很有道理,海阁主与海姥姥约定的时间就在这几天,海阁主回去见老婆,山阁主平常就老是到处跑寻宝的,几天没消息似乎真的很正常。 难道真是因为自己担心郎爹不要她了,把她丢出来,所以她整天担心才会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误以为很严重? 秋冀阳带着她慢慢走回去,任她待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打扰她。 ※ 农庄里早因郑仙儿受伤炸了锅。 郑洪吵着要见会首,要他为自己女儿做主,他女儿被人打成这样,他一定要讨个公道。 在农庄的堂屋里,吴大管事和昨晚一起喝酒的管事们分主次而坐,站着的郑洪声量很大的叫喊着:“我要见会首,我要问问他,我女儿做错了什么,要这样被人痛打。”郑洪是个瘦削个头不高的中年人,边说边瞟着四周,纳闷着他这样大闹,怎么会首就是不见人影。 吴大管事宿醉还没缓过来,脸色很难看,其它管事也是,郑洪看了只觉奇怪,因为昨晚他骂完女儿之后,便出门去探他的外室,清早回来,看到女儿受伤被人送回房,便急匆匆赶到堂屋里要讨公道。 原本他是挺理直气壮的,可是看到屋里所有人的脸色,他心里有些慌。 “郑管事,请问一下,谁告诉你,你女儿被人痛打的啊?” “不然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吴大管事重重叹口气,挥手示意一旁的人上前。 郑洪定睛一看,一个是他老婆,一个是厨房的厨娘,还有一个是镇上送杂货的小伙子。 “这三个人可以告诉你,你女儿是怎么受伤的。” 原来郑仙儿一晚没睡都在折腾,郑洪不在家,郑洪的妻子也一晚没睡担心着女儿,女儿长的好,向来心高气傲。看谁都不顺眼,连她那个知府千金表姊,她也看人家不顺眼,自己家倚着人家相公的势,才在这南州城郊找到栖身之所。 她是满心感谢,可女儿不是,整天想着要比那个表姊嫁得更好。得知会首会来农庄过夜,她很明显看出女儿坐不住。 梳妆打扮,将她表姊送的东西,还有她爹买的一些首饰全倒腾出来,就为着要在会首面前亮相,要他惊艳,让他对自己倾心,然后她就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 没想到女儿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就气鼓鼓的回来。 郑洪看到女儿头上的珠钗一把抢了下来,怒骂女儿乱拿他的东西,她本要上前劝阻,可听郑洪骂几句便出门去,她也就不在意丈夫,只担心女儿。 结果一早就见女儿出了门,守在会首住的院子附近,郑洪的妻子心里那个恼啊!女儿怎么就想不开呢?会首是什么人,看得上她这样一个小村姑吗?更别说会首此来还带着他辛苦找了十年的未婚妻,宝亲王的小女儿啊! 就算真让女儿蒙到了,会首真看上她,她也只能当个小妾。郑洪家的重叹口气,女儿若要去当人小妾,她倒还宁愿她绞头发当姑子去。 没想到还真让郑仙儿等了人,只可惜,会首与小郡主二人离郑仙儿大老远的飞掠过去。郑洪家的看到女儿伸手想拦人,可是她伸手时人已过老远了。 厨娘也是一早要去厨房,看到会首和小郡主两个人出来后,飞快的离去,然后就见郑仙儿跌倒,不过她没去理会她,除了郑洪家的人缘不错,郑家父女两人缘差到没人愿意理会。 因为有可能会被郑仙儿迁怒,更可能被赖是她推的,所以厨娘远远的见着她摔得不轻,可就是不理。 至于送货的小伙子,对郑仙儿是颇有爱慕之心,看到她打扮如天仙一般,本想上前说几句话的,可是她没见到他,一心只在那个秋会首身上,他便远远的望着郑仙儿,想说多看着一眼也好。 结果看到她最狼狈的一面。 他的心地还是不错的,虽然被郑仙儿骂过他赖蛤蟆想吃天鹅rou,可是看郑仙儿的娘扶不动女儿,他还是出手帮了忙。 郑洪一听,女儿是自己摔的,想赖给会首也不成,证人之一是自己老婆,没戏唱了。又听吴大管事说,要他把手上的事全交出来,会首可能要给他腾窝,他又高兴起来,一心认为是那个表侄女婿帮了忙,要让他换差事,到城里去当差了! 心里美滋滋的。没再多说什么,他掉头就走。 见识到他的行事,几个管事纷纷摇头,吴大管事示意郑洪家的和厨娘下去,又让小厮给了小伙子几文钱,算是谢了他帮手扶郑仙儿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