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人事皆非
是夜,更深月夜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正是入梦的好时辰。 几道银白的月光从未关紧的窗缝中,偷偷地钻了进来,洒在尚未入眠的苏葵那张紧蹙秀眉的小脸上。 苏葵闻得身侧的璐璐已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才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身子,慢慢坐了起来,掀离了覆在身子的薄被,蹑手蹑脚的下了床,又替璐璐掖好了被角,才轻声的撩开了那用来代替门,而用棉布缝制的帘子,往外间走去。 凭着记忆,避开外间的桌椅,拉开了门闩,轻轻推开了有些陈旧的两扇木门,走出去后方又轻轻合上。 歇在邻着外间的那间房里的林希渭,闻得动静轻轻的睁开了眼睛,听着往门外走去,渐渐消失的脚步声,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黑暗中眸光闪烁不定,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苏葵漫无目的的走着,近来越发觉得定不下心,甚至还经常夜不能寐,只能每夜趁他们睡着,出来散一散步,才稍稍觉得能平静一些。 苏葵掰了掰在月光下愈加显得白皙的指头,算了算,来到这里已经近一个月了,直到现在,她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落的水,只记得当时自己打算去劝架,至于这一人一兽是如何在江边打起来的,自己是不清楚,一个是陪了自己几年的宠物,一个是自己暗恋的人,自己焉能不急? 可刚走到江边,还没来得及上前,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推了下去,由于那冲力极大,加上那个时间段的潮又是涨的最凶的时候,几个浪花扑过来,不懂水性的自己便被卷了进去。 丧失意识前,发现了状况的赵关和小小花终于停止了搏斗,都往江里扑了下来。 之前还有心挣扎的自己,眼见一脸焦急的赵关果断朝着与自己相反的方向游去,便绝望的找不着北了。 现在想来,许是三年前那龙华寺的算命先生的话灵验了。 最初自己第一次做落水的梦时,唯一的闺蜜刘安子一脸正经的说:“这并没什么,不过是你睡觉前水喝多了而已,才会做这样的梦。” 苏葵信以为真,当天整整是一天没怎么喝水,但是到了晚上还是做了重复的梦,并且一直持续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后,苏葵顶着一副萎靡的神情,不发一语的盯着刘安子,刘安子轻轻咳了咳,随后慎重道:“看来你这是惹了什么邪气了,我带你去龙华寺找那个解梦先生看一看。” 苏葵白她一眼道:“我就好奇当初我是怎么就信了你这个白痴。” 刘安子皱着眉,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表情:“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怀疑先生!上回我老是做落水的梦,而且醒来还发现尿床了,先生对我说睡觉前少喝些水,我照做了,以后就再也没发生过这类事了!” 苏葵有些呆愣的望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久久无语。 刘安子见状,有些得意:“你说是不是很神?” 苏葵皱了皱眉,想了许久,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始终还是未能参透其中隐藏的奥秘。 而当苏葵见到这位解梦先生的时候,更是感到十万分的意外,在路上任她想象了千般万般解梦先生的形象,但竟无一种契合他的神韵。 苏葵一直自认为自己绝对不是外貌协会的一员,但他的外表实在让人不得不注重,虽然时隔三年,苏葵的脑海里始终忘不掉刚进龙华寺时,与解梦先生邂逅的那张画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好似十五的汤圆般那样圆却不失沧桑的老脸,苏葵有些迷惑的想一般的高人不是应该瘦得像竹子那般才能突显出其道骨仙风吗。 还有他那一对毫无生气虽然小如针缝儿但依然掩饰不住斗鸡眼这一残忍事实的眼睛,再看他那如捣蒜般的鼻子,还有那因为笑的过于热情而暴露在阳光下好似小鸡啄烂掉的小米般得黄牙。 那一刻苏葵只看见他那性感过度的两片香肠唇瓣一张一合,因为太震撼苏葵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刘安子扯了扯她的衣角:“阿葵,先生问你话呢,发什么呆啊?” 苏葵努力的服自己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就凭借着长成这样还能活下去,并且笑的这么灿烂,显然,这份毅力就是常人望尘莫及的。 仔仔细细把梦境与这算命先生叙述一番后,苏葵望着眉头紧锁的算命先生:“先生,您看此梦何解?” 算命先生听罢,头晃了一晃,停了一瞬眯着眼睛又晃了起来,似乎是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头顶上方仅存的几十来根秀发随着他的晃动,而显得格外的飘逸。 苏葵被他晃得有些急了:“先生,先别晃了,这个到底怎么说?” 算命先生似乎被苏葵这句话给叫回了魂,猛打了一个激灵,苏葵和刘安子二人见状忙全神戒备的看着他,只听这时老先生的声音悠悠的传来:“昨夜我睡落枕了,晃一晃挺舒服,就多晃了几下,呵呵,刚刚说到哪儿了来着小丫头?” 刘安子有些担忧的望向苏葵,暗暗握了握苏葵的手,苏葵这火爆脾气,指不定一冲动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谁知这回苏葵非常之冷静,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此梦何解?” 算命先生这回倒是没晃头,一脸严肃道:“梦中的水总是喻示着生命的精华,代表了精神的洗礼和重生.一旦你的生活即将被打乱,你就有可能梦见自己遇水溺死。洪水或者狂怒的江水喻示着你将要面临不能掌控的压力和局面啊。” 苏葵听罢就觉得这算命先生指定就是一神棍,而对其深信不疑的安子却皱眉沉思了许久,眉头越皱越紧,越紧越皱:“先生,那有没有补救的方法?” 老先生呵呵一笑,安慰道:“不用想那么的多,该来的始终会来,不过早晚的问题罢了,顺其自然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苏葵听着这与废话别无二致的回答,拉起了刘安子便走,根本没把这算命先生的话给放在心上,当晚便与安子去了江边喝酒,企图醉成烂泥,也许就不会做恶梦了。 谁知那晚却碰巧把被江水给冲到岸上的小小花给捡了回去,说来也巧,从那晚起,便再也没梦到过落水。 思索间,苏葵已走到了月缪潭边,蹲下身来,望着自平静的潭面上映出的脸庞,已没了最初的惊惶,其实这脸与原先的自己并无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回到了自己十四五岁的模样。 重重的叹了口气,方觉得胸口的郁结散去不少:“其实在这岛上倒也不错,但总让人觉得日子过得没个盼头。” 许是太久没开口说好的缘故,这声音听起来很是有种脆生生的感觉。 苏葵脱下鞋子,撩起裙边,坐到潭沿,把脚伸进那带着暖意的潭水中,仰头望着璀璨闪耀的星空,思绪开始回想自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这些让自己不敢置信的事情。 自己醒来的时候,自林家父女二人在外间的谈论中得知,自己是被冲到岸边,被老林头给救回来的。 自己之所以一直都未开口,开始是因为,受自己穿越了这件事的冲击太大,还没反应过来。 而之后,她从父女二人含糊不清的话语中也多少明白了一些事情,这父女二人的身份似乎不怎么简单,一直隐居荒岛也是有原因的,若是被外人透露了出去,则会给二人引来杀身之祸。 为了保命,再三思量下,苏葵便决定将错就错装成哑巴得了,也让他们多少对自己放心一些,且从这些日子看出,父女俩绝非恶类,自己威胁不到他们,他们对自己也是极好的。 只是没想到这哑巴一装便是装了这么久,若是现在开口说话,定会引人怀疑,已是有些后悔当初太小心了些,如今却是害苦了自己。 且这父女二人对于自己,一直没任何明确的说辞,像是要一直让自己呆在岛上一样,每每想到这里,苏葵便有一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冲动,让自己一直在这荒岛上呆一辈子就已经是一件很惊悚的事了,且还得装成哑巴,这还不及杀了自己来得痛快。